楚默言的伤需要静养,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仍是清雨开的车。
这辆车是吴枫留下来的,车内储备了充足的食物,同时也放有可供他们使用的枪支与弹药。
原先的那张路线图已经消失在了战火中,所以开车的过程中清雨都在靠着楚默言指路。
几天后,他们抵达了一个城镇。
“奇怪,”清雨有点疑惑的道,“我印象中,路线上不是标明我们之后只会路过几个小村庄吗?”她偏头看向楚默言,“是临时更改计划了吗?”
楚默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好吧好吧,”清雨撅了噘嘴,“反正你向来都不知道提前告诉我一声。”
他们在镇中调养整息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而且楚默言一点都没有急着赶路的感觉。
清雨对此感到非常讶异,虽说楚默言这次伤势严重,确实要用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完全痊愈,但是按他一向的性子,养伤这种事基本是抛之脑后的,绝不会专门为其腾出时间来“浪费”,尤其还是这么久。
况且不符合他的贯来作风也就罢了,主要这也并不是合理的做法——拖得越久,遭到追杀的可能性就越大。
她不信他没有考虑到这些,不过他这样做事缜密的人都不着急,她也就懒得瞎操心了,更何况他的身体本就需要好好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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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默言伤好了大半后,他们做好补给,便又重新上路了。
令清雨不解的是,出发时楚默言放弃了吴枫给他们的那辆车,而是在镇上重又买了一辆。
新买的这辆从性能等各方面都远比不上原先的车,但见楚默言坚持,清雨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她想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驾驶权交还给了楚默言。
然后用了差不多一个星期……还是没有到达目的地。
清雨很茫然,“之前看地图不是应该快到了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楚默言不语,默默地继续开车。
“你说……”清雨望向车窗外,“你把我带回去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楚默言握住方向盘的手指指节微微有些泛白。
清雨刚想再说些什么,车子突然“嘭!”的一声巨响,然后猛地一个踉跄,被强制停了下来——他们的轮胎被人打爆了。
对于这种“未见其人先闻其枪”的出场方式,清雨表示很无奈:就不能有点新意嘛?
这次来的是Z组织的人,在将他们包围后,清雨看清了领头的人,正是那回见过的吴枫。
“楚默言,我提醒过你了,”那边传来吴枫一声叹息,“虽然我很想继续欣赏你这副破天荒开了情窍的样子,但是我也不希望就此失去一个难得的竞争对手。”他顿了顿,“只要你现在配合我们把她带回去,一切如常,可如果你违抗了指令……你知道后果的。”
作为一个杀手组织,违背命令是绝对不可饶恕的,清雨猜得到吴枫所说的“后果”是什么——就地处决。他们不会因为你为他们完成过多少高难度任务或者能力多么优秀而心软,相反正是因为你的实力强大,所以一旦做出有违指示的举动,只会更加毫不犹豫的将你除掉。
现在的局势可是说是毫无胜算,与其冒着害楚默言丢掉性命的风险,倒不如主动跟他们走,反正不论作出哪种选择,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活捉,再说她本来就知道被带回Z组织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喂,闷葫芦,你听好,”清雨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的人如果再问起来,你就把U盘交上去,他们也许会认为你是为了拿到技术核心而故意和我周旋,才拖延这么久不带我回去的,当然就算他们不这样想,你的任务也已经圆满完成了,想必不会再因此为难你。”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离别前的嘱托。
楚默言紧盯着她,漆色的眸子里情绪暗涌。
就在清雨准备跟对方说同意跟他们走时,Z组织的某一辆车忽然遭到了轰炸。
这不是清雨他们的什么支援,因为在轰开了一个缺口后,攻击便直指向了他俩。
是W研究中心的人。
这次的攻击没有什么“前戏”,上来便是狂轰滥炸,楚默言反应迅速地及时拉着清雨从车里翻了出去,而这辆原就普通的车在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一堆报废的烂铁。
到得现在,研究中心显然已经被逼急了,如果再不做出行动,S计划必必定会泄露,他们不知道清雨拷贝了资料,所以目的只有一个——不计代价的,杀死她。
Z组织的车在这种疯狂轰击中遭受了不小的创伤,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加上他们这次出动就是为了要将清雨活着带回去,所以直接与研究中心的人对战了起来。
这一次W研究中心是怀着势在必得的决心而来的,带来的都是杀伤力大的先进武器,不过Z组织毕竟是个以武为主的势力,作战经验丰富且相互配合默契,双方势均力敌,一时间战况相持不下。14
楚默言与清雨弃掉了车,身上只有两把手.枪,在现下这种枪林弹雨的场面中出头露面只会是送死,于是他们在一棵树干粗壮的大树后先躲了起来。
“闷葫芦,拿好U盘,要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清雨呼吸有些急促,似乎讲话都有气无力,“毕竟得到详尽的资料,要比俘获一个不忠于自己的人放心得多。”
楚默言搂住她肩膀的手紧了紧。
“今天也不知道会谁胜谁负……但无论怎样,我最终的结局都是注定的了……”她面色愈加苍白,声音也越来越虚弱,“我现在……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然,不然就……可能来不及了……”
楚默言察觉到她的异样,不禁快速打量了一遍她全身,然后眼神一凝,视线定在了她紧紧捂住的腹部,有鲜血正从指缝中不断溢出。
他神色顿时变得冷厉,眸中肆虐着怒意的风暴,如若不是她的伤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他大概会直接失控。
“闷葫芦……”清雨声线微弱,“你……”还未说完,她忽的睁大了眼睛,然后往他身前一扑。
一颗子弹贯穿了她的左胸膛。
楚默言脑中“嗡”的一下,刹那一片空白,
子弹穿透她的身体只是那么短短一瞬间的事,可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万千画面便已在他眼前极速闪过,他大脑是懵的,可是一幕幕她的音容笑貌却浮现得分外清晰。
温度从他的身体里迅速逝去,全身如坠冰窖,冷得连血液都忘记了流动。
他眸光狠厉地抬枪将偷袭他们的那人一击毙命,然后抱住清雨倒下的身体,沉中蕴痛的眸子像是只受伤的野兽,压抑到极致的悲怮在其中翻涌。
他眼帘低垂望着她的样子令清雨涌上一阵极强烈的熟悉感,但那愈来愈昏沉的意识已容不得她多作思考,似乎只要闭上眼,便会沉沦入无尽的黑暗中。
“终于……换我来保护你了……”她挣扎着与那想要吞噬她的黑暗作着斗争,扯着他的衣角,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闷葫芦,你……爱我吗?”
楚默言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他胸口疼得厉害。
他感到四肢百骸如遭车碾,撕心裂肺。
他嗓音低暗,略带嘶哑。
他说:“爱。”
清雨轻轻笑了笑,像是这一生已没有任何遗憾了,终是再也支撑不住,她攥在他衣角的那只手无力地垂落了下去,缓缓阖上了双眼。
她最后的眼神,满是令人沉溺的温柔。
她好像是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他,可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的声音好似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像是她还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而不是变成了现在他怀中抱着的,这具慢慢在丧失温度的毫无生机的尸体。
……
“喂!很痛啊,快放开我,反正我又不会跑路。”
“小伙子锻炼得很不错嘛。”
“好久都没有好好的看一回日出了……”
“你脸怎么红了?”
“乖,听话。”
“以后……就别再这么拼命地保护我了。”
“再不说话我就要亲你咯?”
“为完成任务也好,因被催眠也罢,都真的真的,谢谢你。”
“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终于……换我来保护你了……”
……
一滴泪,掉落在了她微扬的唇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