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有些吃惊地回转身,他要走,暂且放那女孩儿一马,身后的人竟不愿意了。
转过身的沈澈,正好对上暮色中,钟意的一双眼睛。
此时月亮还没上来,天上有了星点,白天卖货的铺子都打烊落板了,他和钟意站的地方,只有一家小酒馆,露出一点灯火。
就在这点灯火的映照下,沈澈看到了钟意的一双眼睛。
就像满天的星辰落到了湖水里,也许是她哭过的原因,那湖水是摇动的,那些星辰,就是她眼睛里的光,也是摇动的。
波光潋滟。
他现在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了。
“小女子刚刚忘形,还请公子恕罪。”钟意恢复了正常,暗暗庆幸刚刚的撒泼耍赖,这贵公子居然没追究她,有钱人的心思还真是不好把握啊。她本已抱着死志,没想到竟然逃出生天。爆发后,钟意的脑子又恢复了正常运转,她开始研究如何让这个贵公子帮她还清债务了。
就算贵公子不把她带走当通房丫头,酒楼欠着的八千两白银,也随时能让钟意走上卖身之路啊。
对沈澈福了一福,起身后,钟意用一种认真的,温和的,探询式的口吻,对沈澈说:“如果小女子告诉公子,除了自己,小女子还有别的东西可以报答公子救命之恩,公子可信?”
“别的?”沈澈看向黑暗中的酒楼,摇了摇头,“这家酒楼,并不值钱。”
“那是因为之前它不在我手上。”钟意的声音变得自信起来,“我可以让它日进斗金!”
沈澈笑笑,他并不相信。
“小女子知道公子不信,不过公子敢和小女子打个赌约吗?”钟意的声音越来越自信,映着不远处的那点灯火,她的整个面孔,都好似在闪闪发亮。
看沈澈并未搭腔,钟意直接抛出了赌注,“若是公子助小女子一助,一年之内,公子会得到一个日进斗金的大酒楼。若是一年之内小女子没有做到,那小女子甘愿入公子府邸,为奴为婢。”
沈澈久久地看着钟意,钟意也自信满满地看着沈澈。对她来说,沈澈并不是富家公子,而是一个风险投资基金的负责人。她要说服他,打动他,让他为她投资,拯救酒楼。
“你不值这么多。”沈澈开了口。
钟意失望地垂下眼帘。
“本公子也等不了那么久。”沈澈又说了一句,“本公子对你的兴趣,只有三天。”
这话说得……有点内容啊,钟意满怀期望地又抬眼看向沈澈。
“三天内,能挣出你的赎身银子,在下再考虑别的。”
钟意兴奋起来,她点点头,问道:“那是多少?还请公子明示。”
“让本公子想想……”沈澈踱着步子,用扇子杵着头,做认真思考状,“我们府里的绯红,是八百两银子买回来的,莲儿是六百两,就是最便宜的小芝,也花了二百两……”
沈澈漫不经心地报着通房丫头们的价码,好像没看到钟意从兴奋到震惊的表情。
一个通房丫头要那么多钱!她白天的时候简单翻过账本,酒楼的一道荤菜不过三十文,普通人家出一两银子,就能吃到四式十六道菜,还有一坛好酒,够一家老小吃个席了。三天之内,让她如何能挣出二百两,相当于两万枚铜板的钱来!
“当然……”沈澈欣赏够了钟意脸上的表情,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本公子说的都是府里比较出挑、出身也好的通房丫头,像你这样的……”他又想用扇柄挑逗钟意,但脑海里忽然闪过钟意含着眼泪的悲愤模样,他竟鬼使神差般的忍住了,换了更加严肃的口吻,一板一眼地说道:“像你这样的市井人家、商贾之流,也就值个一两银子吧。”
看到眼前的女子不知要哭还是要笑,一双清水大眼盯着他不放,沈澈感到得意极了。
“哦对了还有,今天天色太晚,本公子不和你计较,但三天后,本公子可是要细细地问问你,你骂本公子的那些话,都做如何解释。说得不好,本公子也是要罚你的。”
再次享受了一番钟意恼恨异常、却又说不出口的精彩表情,沈澈终于施施然、欣欣然地离开了。
他感到心情很好,史无前例的好,就连回到他憎恶到骨子里的国公府,也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唯一有点遗憾的是,交谈了这么久,他竟然忘了问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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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完全黑了下来,家家户户开始上灯,十里花街也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刻。白天忙了一天的市民、偶尔进城想开开眼界的乡户人家、在衙门办了一天差的官员、大家里出来的子弟、苦读的书生……各色人等、各式人群,都开始往花街上涌。
一时间,各家酒楼、茶肆变得热闹非凡,有穿得标致的跑堂小二,大着嗓门迎来送往,也有万种风情的卖唱女子,弹着丝竹乐器,丽音如大小珍珠落盘……
只有临近城门的一家酒楼,静静地立在黑暗中,如果不仔细看,看不到某个房间,还有一点微光。
钟意坐在房间的小圆桌前,点着一根蜡烛,苦着脸在想办法。
和沈澈分开后,她回到酒楼,点着蜡烛又好好地翻找了一下,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一分钱也没有,就算她是商业精英,也没办法在三日内挣出一两白银啊。
一直坐在烛光下,办法没想到,肚子却饿了。钟意只得摸黑去了后院,在葡萄架前摘了些葡萄充饥。
穿越到古代的第一个不适应出现了:没有电,光靠蜡烛,也太黑了。
黑暗中的钟意叹口气,举着蜡烛走出房间,检查了已经锁好的大门和后门,回到房间,吹灭蜡烛,躺到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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