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休息吧。”
季扬确认她不会摔倒后,将她放开,柔声道。
她摇摇头,后退上一个台阶,拉开自己和他的距离,站上台阶后的她勉强能够与他对视。
他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有她局促扭捏的身影。
顾惜诺正了正身子,说道,“你去洗澡休息吧,书房的电脑借我处理照片。”
说完,转身跑了。
季扬微笑着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这才松懈下来,抬手扶着伤口缓步回了房间。
书房里。
顾惜诺正对着电脑上的照片愣神,完全没有了以往处理照片时的专注和专业态度。
她甚至,根本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良久后,她退出修图软件,点进了一个聊天软件,登录界面上,账号输入后密码久久未曾按下。
她就这么呆坐着了许久。
与账号相匹配的密码以黑点的形式一个一个出现在屏幕上。
弯曲的食指缓缓敲下enter键,电脑画面一转,空空如也的联系列表跃然跳转出来。
顾惜诺点开一个仅自己可见命名为《唯爱此生》的相册,里面的照片一张一张地涌现出来,铺满整个桌面。
“诺诺这么可爱,爸爸怎么舍得离开你呢,爸爸会一直一直爱诺诺和诺诺妈妈的。”
可最后他还是离开了……
“爸爸答应诺诺,等爸爸任务回来一定带你去迪士尼,好吗?”
“好吧……那爸爸你快点回来。”
“一定!”
可惜……这个一定并没有兑现,他也在没有回来过。
“爸爸,高考结束了,我觉得我考得还不错,求表扬。”
“嗯,我们诺诺很棒,爸爸为你骄傲,不过做人要谦虚。”
“才不,我决定了,我要考b市医科大学,将来……如果爸爸你再受伤,我也可以像妈妈一样帮你包扎伤口,爸爸你放心,我一定会认真学的,保证学的比妈妈还厉害,并且一点也不疼。”
“好,爸爸等着!”
“呸呸呸,不准你胡说。”
“好,不胡说,爸爸爱你。”
爸爸,我也爱你!
“嫂子,节哀顺变,今后你和诺诺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队里一定义不容辞。”
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她爸爸时常挂在嘴里的迷彩服兄弟,和她们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节哀顺便。
“老婆,我爱你,顾惜诺,你听话,乖乖的,别欺负妈妈。”
我很乖,再也没有欺负她。
因为即使我再故意欺负她,也不会再有人因为心疼她而特意打电话训我了……
顾惜诺,你听话,乖乖的……
顾惜诺,你乖乖的,听话……
听话,然后呢,真的就能等到自己想要的麽?
顾惜诺吸了吸鼻子,有温热的液体夺眶而出,放在屏幕上轻触的手指渐渐伸直改为抚摸,一寸一寸深情临摹。
锁了六年的相册,锁了六年的心,终于有勇气再次打开。
沉默的流泪逐渐变成低泣。
洗过澡出来找她的季扬收回欲敲门的手,站在门外许久,直到门内再也没有悲伤的声音传出,转身回了卧室。
发泄过后顾惜诺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大大的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遮挡住红肿的眼袋。
手指滑动着鼠标一点一点地开始修今天所拍的图,到了凌晨三点,她终于将所有的照片修好。
桌面的文件里,有她前几日在这别墅里为他所拍的第一张照片。
她点开,对着他英俊的侧脸微微**,然后开始修图。
季扬在卧室内的小书房看着各方传来关于puson最近的资料。
他拧着眉,脑海里又开始跃现那辆一直尾随着他的车子,但愿,不是他所设想的那样。
puson已经开始对顾惜诺感兴趣。
这样的认知让他没来由地后悔当初的决定,质疑自己将她拉进来是否正确。
季扬将手提电脑的文件关掉,抬头的瞬间,才发现已经快要天亮,他看了眼仍旧整齐无一人卧躺的床褥,起身往书房走去。
书房的电脑桌面前,清瘦的身影已经趴在桌面上睡去,黑框眼镜被摆在了鼠标一旁,电脑的桌面屏保已经开始启动,闪烁的画面是他设置的最原始的电脑ogo。
季扬上前,轻而易举地就将熟睡的人抱起。
桌面的鼠标因为他抱起顾惜诺的动作碰撞到桌子而滑动了一下。
那张让他队友们津津乐道调侃了好几天的照片呈现在他眼前,季扬抱着怀中丝毫不见清醒的人儿,站在电脑前笑得一脸愉悦。
她倒是比他想象中通透聪慧。
一点就通。
已经开始留意他的存在了,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并且,他非常喜欢她这样子。
次日清晨。
季扬早早就醒来,部队里常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无论前一晚多晚睡,第二天总能准点醒来。
他醒来的时候,顾惜诺还温顺地窝在他身侧酣睡,微弱的晨光从窗帘缝透进来,斑驳的光线映衬得她的五官更加美丽。
这种美不同于以往那种谣言夺目的艳丽,而是一种温柔的美感。
修长的之间抚过她的美骨,温柔的声音从被褥上传来,“要起来去跑步吗?”
睡梦中的顾惜诺微微皱着眉并不见转醒,一双小手倒是很有眼力劲将在她脸上做乱的手打开。
季扬嘴角黔着笑意,再次逗弄。
“那你再睡一会,一会起来吃了早餐再继续睡。”
床中央的人儿呼吸重了重,半眯着眼看了他一眼又合上去了。
“不能不吃早餐。”季扬继续撩拨她的脸蛋。
半睡半醒间被睡意掌控住的顾惜诺终于一脸不耐烦地种种拍了他手腕一巴掌。
清脆的掌声让她和季扬都不由一愣。
她的困意也随之散去。
季扬被她这种睡意朦胧状态下的注视看得心头血一热,他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的躁动,抬手将她双眼合上,“睡吧。”
“摄影师的工作很多时候也要适应日夜颠倒的时差,我想问一下你有起床起吗?”
“哈哈,这个真没有,我都睡到不气了才起来的。”
长长的睫毛扫着他的掌心,季扬想起她之前某次采访上被主持人问道关于起床气时的答案,内心就软成一汪春水。
好吧,既然是要睡到不气了才起来。
那他也就只能让她继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