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扬垂眸看了眼确实真诚道谢，没有一点客套成分的顾惜诺，三秒后，开始动手将自己身上的军装外套脱下给她披上。顾惜诺这才发现，趴在泥巴里趴了将近一个小时，自己前半身的衣服和裤子已经全部沾满了泥浆，站起来后紧紧地贴着自己的皮肤。
她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将手中的相机交到季扬手里，转身背对着列队等待新指令的战士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而优秀的特战队员们自然知道现下环境里自己该怎么做。
一列人都不需要提醒就已经自觉地闭上眼，一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样子。
“拍好了？”
顾惜诺将一副扣上，顺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污渍，点头道，“嗯，晚上回去看一下，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到时候再补拍一下镜头就可以了。”
季扬看这个她丝毫不客气地在他衣服上擦手的举动，心底心情愉悦。
“沐风。”
“到。”沐风踏步上前一部，立正站好地请求指示，“全体成员集合完毕，请上校同志指示。”
季扬回礼，命令，“解散。”
“是！”犹豫了半秒，沐风接收命令转身对着众人传达命令，“全体都有，向右转命令，百米后自由解散，跑步走。”
一群脏兮兮的战士们在沐风炙热的眼光目送下远去，沐风也回头敬了个礼表示任务完成，然后自来熟地八卦道，“嫂子，老大怎么惹你生气了？”
“生气？”顾惜诺不解，“什么生气？”
沐风：“”
不生气？不生气您不记得我名字？不生气？您不和老大说话？不生气？您在拍摄的过程里二话不说就毁了一件名牌衣服？
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嘿嘿。”沐风尴尬一笑，您说没有就没有吧，“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有什么事好好沟通千万别置气，俗话说得好，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的，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了嘛，老大你也是，大男人多让着点嫂子，别”
一说起教来的沐风还想继续滔滔不绝地进行开导，毕竟能够指点老大思想工作的机会并不多，难得遇上他还不赶紧抓住。
可，后续的三百字说教内容，就这么硬生生被季扬眸中溢出来的危险气息给遏制住了。
行不说了，不说了，我走还不行吗？
绝不妨碍您给嫂子赔礼道歉。
“嫂子再见。”
顾惜诺笑笑，“再见。”
十秒后，沐风的身子已经跑出百米之外。
顾惜诺无奈地摇摇头，笑问，“他一直都这么活泼吗？”她话中微微一顿，到嘴边的多话两个字愣是被她换了一个说辞。
但季扬明显不认可她的委婉政策，直接反问道，“其实你想说的是，他一直都这么烦人吗吧？”
顾惜诺：“”
一个白眼，诠释完此刻的内心。
季上校，看穿不说穿我们还是朋友，谢谢！
沉默了一会，顾惜诺又踌躇好半会，这才抬头问到，“我昨晚是不是让嫂子和可可不好做了？”
季扬没想到她会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动提起昨晚的事，神色微微一愣。
他这么一沉默，顾惜诺以为她确实给王子晴和可可造成了困扰，愧疚道，“对不起。”
对不起。
她最近总是情绪失控。
随不起。
最近总让在身边的人为难。
“我爸爸，曾经也是一名令人敬佩的解放军战士，但是后来，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顾惜诺尽量轻描淡写，但季扬还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痛苦，也好像瞬间就明白了她这些天情绪频频失控的原因。
“所以，其实当初知道你身份的时候，我是真的有后悔过的，我从小就看着我妈妈，自己也感同身受这种没有尽头的等待是什么样的滋味，你们或许一心肝脑涂地报效祖国，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但你们可曾想过，在你们身后的人是什么感受。”
“你知道吗，昨晚的可可就是曾经的我。”顾惜诺说道这里的时候，不禁哽咽，她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
“小时候的我总希望有很多的作业，这样爸爸回来的时候就能把大部分的时间都交给我，教我做功课，有时候又希望没有那么多作业，这样爸爸回来的时候，我就可以和他一起出去玩。可是，直到有一天，这种无止境的期盼变成了一句冰冷的节哀顺变”
“季扬你能理解吗？生命里最爱的人，你甚至都记不清他的容貌就再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顾惜诺还想说些什么，被季扬上前一把抱住紧紧地揽入怀中，“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仍旧要说，我给不了你我的全部，但我会把剩下的所有都给你。”
“范东弈牺牲的时候，嫂子一定很伤心吧，还有可可。”她埋了埋脸，声音已经变形，“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其实更痛苦。”
可可的痛苦不会比任何人少。
但你们却无视她的痛苦，配合着她的自欺欺人。
季扬揽着披着自己外套的人儿，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下巴搁在她头顶上，第一次因为无言反驳而噤声。
顾惜诺吸了吸鼻子，瓮声道，“我为我昨晚的态度道歉，也为刚刚对你的战友说过的话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急着想向自己证明自己已经走出那场悲伤。
急着想要扭转亘古的局面。
季扬轻抚着她的头发，温声道，“我很高兴你能我和我说这些。”原本以为她要接受自己还需要花好长一段时间，没想到倒是阴差阳错地就顺理成章了。
“你就一点都不介意自己是替身的事情吗？我同意和你好好相处，同意参与到你的生活和工作，其实只是因为想要在你身上寻找故人的影子？”
季扬轻笑出声，无奈道，“如果只是岳父一个人的替身，我认了。”谁让他娶了人家的女儿，不认了又能怎样，“那么，你也不要生气，我把一半留给自己，那样我才可以更清醒的去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