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姐……”苏子陌皱着眉头，像是还想制止她。
黎嫣然没有理会，只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一扇窗前，放着一架钢琴，便径直走过去，打开琴盖，挺直腰身坐下。
很快，捻熟于心的旋律从指尖流泻而出，前奏过后，她轻声哼唱起来。没有开嗓，那些高音和激流回旋一般的高难度衔接让她觉得有些费劲，但还是努力的、一丝不苟的把整首歌唱了出来，并且不着痕迹的处理着声音的生涩和不足。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四周静悄悄的。黎嫣然合上琴盖站起身，才愕然发现，盛宇凌和季婉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楼，正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她远远的看了一眼盛宇凌，很难形容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像是冷得像寒冰，又似乎写满了各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突然一阵无措，像做错事又不知自己哪儿出了错的小孩，等着大人的宣判。
一阵让人尴尬的沉默之后，盛宇凌才上前两步，阴沉沉的问：“谁让你唱歌的？”
“我……”
她支支吾吾着正不知该说什么。季婉莹在一旁柔声笑着替她解围：“黎小姐唱得很好啊，琴也弹得好。真意外，不仅人漂亮，还这么多才多艺。”
另一边，坐在沙发上的人也都站起身，稀稀拉拉的鼓掌，称赞。
盛宇凌脸色很黑，很难看，突然大步迈过来，一把拽住黎嫣然的手腕，低沉的声音就像从天边传来：“跟我来！”
他蛮横的拽着她离开，没有跟任何人道别。
穿过客厅经过花园，一直到那台白色的玛莎拉蒂前，盛宇凌才放开她，冷冷说：“上车。”
陌生的高速公路上没有什么车，车灯照亮着漆黑的、飞速后退的路面，前面不知延伸到什么地方。
耳边是低沉又单调的引擎声。黎嫣然静静低垂着头，腕间刚才被他大力握着的地方隐隐有些生疼，她没有理会，只在心里茫然无措，又莫名伤心。
好端端的一个聚会，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车在路上疾驰。盛宇凌一手握着方向盘，很久才生硬的说：“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黎嫣然不解的看着他。
他没有看她一眼，只盯着前方的路：“什么时候你才能不这么看轻自己？”
“啊……？”
“你是我邀请来的客人。不是供人取乐的戏子。”
“我只是唱一首歌而已……”她还想为自己辩解，盛宇凌打断了她的话。
“不管是唱歌还是干什么，都是在娱乐别人。”
黎嫣然深吸一口气，一时语结。
“还弹钢琴。”他不知是哪来的气，语气始终冰冷，一字一句都箭一般刺在她心上：“而且还有婉莹在场。你知道她在英国是师从谁学的钢琴吗，就敢班门弄斧。”
“我不知道……”她嗫嚅着，几近哽咽。
“总之以后，别再干这种傻事了。”
黎嫣然低垂着头，这些话让她的心像是浸在了冰水里。很久，她才忍住泪：“所以，你是觉得我给你丢脸了，是吗？”
盛宇凌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是我的女人，没必要去取悦任何其他人。”
“我不觉得给大家唱歌有什么问题。归根到底，都是你心里的那些想法在作祟。不管你有没有意识到，在你心里，我就是低人一等的，在你的那些出身不凡的朋友们面前，我的身份就是该避讳的，是不能谈论的，因为会让你觉得，觉得可耻。你根本就从心里看不起我，是不是？！”
她一迭声的喊出这些话，盛宇凌愣住了，猛地一踩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黑暗像是一张大幕一样笼罩下来。黎嫣然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等反应过来，只觉得面庞一片冰凉，泪水在不停的往外涌。
她明白盛宇凌带她来这样的场合，是出于好心。但也深深的明白，那些人，都是用怎样的眼光来看待她的。让她痛心和绝望的是，就连盛宇凌自己，也在无意识的这样认为。
身旁的人在压抑的抽泣。盛宇凌没有看她，只在心里说不出的烦闷。他眉头紧皱，握着拳的双手也指尖发白。既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伤人的话，又对她那些偏执的想法感到愤懑。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猜忌我？”
这句话声音冷硬得就像是万年寒冰。黎嫣然捂着嘴，心酸的止住哽咽。
一阵无声的沉寂。很久，盛宇凌才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拿出打火机。
沉闷的空气里响起一声清脆的打火的声音，黎嫣然侧过头看了一眼。他双手拢着火苗，凑近烟头。微微泛红的火光照亮他冷峻的面庞，眉宇间的那一抹沉郁，让她觉得自己和他之间，如同隔着崇山峻岭。
盛宇凌什么也没再说，只像是忍了很久一样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烟圈，往后靠到座椅里，盯着虚空一言不发。
也许，是方才和季婉莹的那一番谈话，让他的心彻底乱了。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季婉莹都经历着什么。
不久之前，和她走上那栋别墅的楼梯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下来之后，自己会是现在这种心情。
别墅的二楼，有一个小会客厅，地方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造型古典的黑色圆几旁摆放着一排三人沙发和两只单人座椅。
他和季婉莹面对面落座在单人椅里，中间隔开很长一段距离。
楼下隐隐传来的谈笑声被他忽略了，眼里只有对面纤瘦又苍白的人。她低垂着眉眼，说是有事要和他谈，却又半天都没说一个字。
很久，盛宇凌才欠欠身问：“几天不见，你怎么又瘦了？”
季婉莹抬起头来，掩饰着一瞬间的慌乱：“可能是因为，最近胃口不太好吧。”
“什么事？”
“啊？”
“你说有话要跟我说，是什么事。”
季婉莹顿了顿，才迎上他的视线，只是不知为什么，还没开口说一个字，眼底就先噙满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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