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很平淡,应该是就事论事,可言语之下,总像在暗示什么。黎嫣然不敢接话,只端起酒杯掩饰自己的慌乱。
盛宇凌用餐刀慢慢切开盘子里的鱼肉,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看她。精致妆容难掩面上的一抹绯红……她大概并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在另一个人眼中,是何等诱惑。
苏娅也没有说话。一时静得有点奇怪。
莫易轩放下餐叉,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咳了一声说:“确实,不管男女,这是所有人都会面对的问题。只不过囿于世俗习惯,不能直率的表露和追寻罢了。好了,就此打住吧。”
大家聊起别的事,怪异的气氛总算缓解了一些。
一顿饭吃完,德叔收拾完餐桌,天已经全黑了。
时间还早,莫易轩提议玩牌,盛宇凌找来扑克,四个人玩最简单的争上游。结果几局下来,全是苏娅输。苏娅佯怒的撂了牌,非要退出,黎嫣然本来没什么兴趣,也主动放弃了。
莫易轩只好拉着盛宇凌两个人玩,苏娅在一旁观战。
幽蓝如幕的夜空中繁星满天,微风拂过海面,静得让人惬意。黎嫣然伏在栏杆上看底下被灯光吸引过来的鱼群,见桌上有剩的面包,便拿过来去楼下甲板上喂鱼。
盛宇凌捏着牌,瞥了一眼她的背影,没有说什么。
她在这里,他就觉得,心满意足。
船尾灯光很亮,捏碎的面包屑引来更多银白色手指长的小鱼,绕着圈游来游去。她看了一会儿,才发觉心神始终无法躲开之前,盛宇凌说的两个字——爱欲。
也许,这两个字确实是再平常不过,世间所有人或早或晚的都会被这两个字支配。可对盛宇凌来说,是正常的事情吗?他已经有未婚妻,却在这个远离所有人的地方,不顾一切的对她一次又一次发起进攻,真的……没问题吗?
黎嫣然看着水里抢食的小鱼,微叹了一声。可能对他们那样的人来说,在结婚之前“享乐”真的不会有损体面和道德……就像他说的,观念不同,无可厚非。何况在这之前,已经有一个许若仪。而且他和那位杨真真,好像也并不是太亲密的样子,至少这几天,从来没有见过他主动联系她。
盛宇凌对自己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情愫,她猜不透,也不敢猜。也许是真的忘不了。也许,只是想重温一下过往吧……
其实这两天,这个问题一直隐隐在心头萦绕,却一直不敢去深究。而一想到这次是自己“自投罗网”,她就立刻一身冷汗,不知在害怕什么。
手机铃声在响。
黎嫣然回过神,将剩下的一点面包捏碎全部扔进水里,拿出手机一看,邹亦恒。
四下无人,她很快接通了电话。
一听到她的声音,邹亦恒便说:“起床了吗?没吵到你吧?”
黎嫣然刚想说“我还没睡”,突然记起来国内可能不是这个时间,忙将话咽下,敷衍过去:“没有没有。这么早……打电话,有事吗?”
“也没什么。”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今天和ichea谈了一下午关于你的事,刚才回酒店,突然很想给你打个电话。”
“……关于我的事?”
“嗯。这两天你有没有网络上的热点?关于aie和frovenus的话题从上周开始,已经吸引越来越多人的了。”
“我大概,也知道一点吧。”她想起之前,苏娅让她看过的那些。
“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ichea也很看好你,还说上次在酒会上,你给了他很深的印象。”
黎嫣然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一个新人,sith先生能到我,其实是看在亦恒哥你的面子上吧。”
“别这么说。我觉得更多是因为你自身的魅力,漂亮又聪明的女孩走到哪里,都不会被人忽视。能被sn的首席执行官另眼相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相信自己。”邹亦恒笑了笑,声音很温和,很沉稳。
她抿抿唇,只“嗯”了一声。
“下周起,可真的要开始全力以赴了啊。让aie的名字火遍全亚洲。”
“我知道,亦恒哥……”
一句话,好像提醒了一些事。这两天沉浸在这一方天地中,沉浸在盛宇凌的感情漩涡里,差点把正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知道就好。”电话那头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对了,这边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我大概会提前回去。”
“提前?”黎嫣然心里一惊,脱口而出。
“怎么,不欢迎我回来?”
“不,不是。”
邹亦恒笑了笑:“其实,也是想早点回去,见到你。”
这句话亲切又温和。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松,黎嫣然抬眼,往前面看去。一阵风从漆黑一片的海面刮过来,吹鼓了裙摆,有点凉。其实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邹亦恒的感情,也为这份温柔动容。
突然有些自责,不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那你什么时候能到?我去接机。”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便说出了口。
“最早一班航班是明天下午。可能会订那时的机票吧。”
“好……那你订好票,告诉我时间和航班。”嘴上这样说,她心里已经盘算开了,周四下午的机票,也就是说,最迟必须在周五上午,赶回国内。明天一早就启程,应该还来得及。
那边回了话,黎嫣然点头说:“嗯,那我等着你,亦恒哥。”
挂断电话,“嘟”声响起,心里竟短暂的空了一下。所有的思绪仿佛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抓不到一点影子。
不知是失落,还是什么。
身后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一慌,急忙转过身。
盛宇凌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来的。黎嫣然的心莫名跳得像鼓锤一般,不知是因为这通电话,还是因为面前那人暗沉的目光。
“你在跟谁打电话?”声音低哑,但很清晰
黎嫣然紧紧握着手心里的手机,一口气说:“是……是沐沐姐,我的助理。说公司临时有安排,要提前开始工作,让我明天就回去。我可能不能陪着你们了。德叔不是说明天早上会去圣岛吗,我从那儿上岸,回国。”
盛宇凌没有说话,只慢慢将手插进裤子口袋。
“那……我先回去收拾行李了。”她咬咬牙,声音很低,从他身旁经过,径直下了舷梯。
经过那天晚上待过的偏厅,通过长长的走道,尽头主卧室的门虚掩着。过道里有风,将发丝吹乱,她走得很快,像是想逃离什么。舷窗外,月色低垂,伴着漫天繁星,海面是一片漆黑,白天的湛蓝晶莹不知消失在了哪里。
心竟然是痛的,连呼吸都费力。两天时间多短暂,却像一个永远都不愿醒来的梦。分别,也永远都是这么突如其来,这么仓促,这么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