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进入店里就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仿佛进入了火的世界,几个火炉安置在几个角落,正中央是满地的铁渣,一个巨大的铸器台占据了店里一半的空间,风箱拉动传出轰轰的声响,裸着上身的黝黑男人手里拿着铁锤,一下下击打在铁块之上.
"稀客稀客."铁锤重重敲击在铁块上,力度极重,铁块发出一声细碎的裂声,男人叹息了一声,将那块被自己打出了裂纹的铁块从铸器台上撤下,回过头看着托卡.
托卡目光有些惊奇,他没想到店铺里会是这样的情形,他想自己应该是走错了地方,这里并不是武器店,但是墙壁上悬挂着的各式武器又让他打消了疑虑,这样的武器店托卡还是第一次见,一般的武器店都不会把铸器台放在店里,前台是用来售卖铸好的武器的,没有人会在随时都有可能有客人来的前堂打铁.
铸器师大多都很忌讳自己铸器的时候被旁人干扰,那样很容易会使得自己铸造的武器铸造失败,就好像刚才托卡推门而入,男人手里正在敲打的铁块就碎裂了,这是一件很精细的活,一旦魔力拿捏不好,很容易会直接将凡铁毁坏.
黝黑的男人从铸器台上走下,一边走一边脱下了手套,他的身躯高大,托卡丝毫不怀疑这个男人的力量甚至可以跟之前的大斧骑士相比,身上的肌肉嶙峋,因为多年守在火焰边上,皮肤被炙烤成黝黑的色彩,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铁的气息来.
男人走到铸器台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托卡,在看到托卡双手的时候男人的双眸一缩:"不错不错,很好的一双手."
托卡皱了皱眉,他微微后退了一步,这个男人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说到底原本这个武器店就很异常,据托卡所至这样风格的店铺大陆上只有一个地方会有,但绝不会是比林奥姆斯.
"你是来看刀的吧."男人呼出一口气,对于托卡的警惕他没有丝毫不满,他向着左边的墙壁走去:"这一把刀怎么样?"
托卡伸手接住男人扔来的物事,定睛一看却是一把连刀带鞘的三尺直刀,刀鞘用上好的黑铁制成,拿在手里就有几分沉重的感觉,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花纹,很朴素,托卡握住刀柄,轻轻一拔,长刀出鞘两寸.
"...是把好刀."刀身乌青,刀刃被打磨得十分锋利,而且看材质应该是用上了很好的矿石,经过了很多次的锻打,托卡伸手在刀身上一弹,只传出了一丝轻微的敲击声,这说明这把刀的锻造者是个真正的大师,矿石最坚硬的精华都被压缩到了刀身里,这把刀虽然不说削铁如泥,但是一般的武器对击恐怕都无法让这把刀出现折损.
要是拿托卡以前所用的那把旧刀来比较的话,相同力度下对劈,这把刀应该可以将托卡的旧刀一举劈碎吧.
男人看着托卡将长刀收回鞘中,他负起双手饶有兴趣地关注着托卡的手,漆黑眼瞳深处渐渐凝聚起摄人的精光:"看来这把刀还是不太适合你."
托卡点了点头,将已经收好的长刀扔出:"过刚则易折."
这把刀如果放在其他武士手中也许已经算是很好的武器了,但是托卡的刀法太过凌厉,每每与人以命相搏,并不是材质坚硬就能抵挡所有的攻击,没有工匠能将一把刀的刀身锻打到完美的程度,这把刀肯定有它的裂缝存在,一旦击打到那道裂缝,它无疑会碎若琉璃,过于刚硬也就代表着极度的脆弱,这把刀跟托卡本质上就不适合.
"没有亲眼见过你挥刀的样子,可不好帮你选啊..."男人接住托卡扔来的刀,重新将它悬挂到墙壁上,他摩挲着下巴:"看你站在那里的样子,活生生就像是在地上戳着一把刀."
这个人也是用刀的.
托卡轻轻一笑,他走到右方的墙壁,抬头看着上面的各种武器:"阁下也不像个老板呢."
"都是同类,闻到相似的气味就有些兴奋了,我其实没有特别的意思."男人哈哈一笑,拍着自己的脑袋:"不过想帮你找一把好刀是真的,一双好的手是需要一把好的武器的,像你这样的浪人手里没有适合的武器,大概走上旅程也不会安心吧."
托卡伸手取下一把刀,那把刀男人没有给它配上刀鞘,而且也不像是摆来出售的,因为它被悬挂在很高的地方,并且分明是已经被使用过多年的武器,刀柄处都已经磨损得圆滑了,刀镡上也有道道细细的划纹在.
"哦,那是我年轻的时候用的刀."男人笑道,他缓缓走向铸器台:"你可以在这里随便看看,我突然想到应该有一把刀可能适合你,不过不在这里,我要去取出来."
托卡点了点头,他跟这个男人就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没有过多的客套,也许的确如男人所说他们都是同类,同类之间的对话没必要遵守那么多礼仪,看着男人绕过铸器台托卡才发现原来这个武器店也是有后场的,后场就在铸器台后面,那里有一个很小的通道,里面一片漆黑.
要是在外面遇到,我们大概不会这么和平地说话吧,可能对视第一眼就会拔刀相对.
托卡耸了耸肩,他低头开始观察起手里捧着的长刀来,就如男人所说这是一把用过的刀,是不是他用过的就不知道了,不过托卡更倾向于相信他,那个人跟托卡一样身上散发着飘泊的味道,虽然他停留在了这个城市,开了一个武器店,但是那股飘泊的味道并没有因为这一点而消散,反而更加浓郁,一股子满满的异乡人的气息.
只是随便一出门,随便走入一个武器店,都能遇到相似的人,这倒也让托卡心里微微有些欣喜的.
刀长两尺半,比一般的刀要短,但是近身搏斗的时候同时拔刀的话这把刀无疑会比对手更快拔出,刀身薄如蝉翼,上面开着很显眼的血槽,在火炉的映照下刀刃处闪耀出淡淡的红光,光是看着这样的造型就足以让人脊背发凉,托卡不由得想象了一下被这把刀刺入身体的情形.
想必会血流不止吧,这么明显的血槽,刀身很薄的话劈砍起来的时候阻力也小,刀刃极其锋利,只要劈中没有防护的部位必定能将那里的皮肉直接切出很深的口子,这把刀不适合用来跟人正面对决,如果这真是那个男人使用过的刀的话,那么那个男人的刀法也就很容易猜到了.
托卡轻轻抚摸着刀身,感受那冰凉的质感,虽然火光明亮,整把刀的真正色彩并不容易看出来,但是托卡还是能从刀刃上看到细微的血光,这是一把刺杀用的刀,极快,一击就会脱离,而且就算只有一击的时间,多半都能切断一个人的喉管或者穿透一个人的心脏了吧.
他不禁幻想起来,幻想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年轻时候的样子,带着这样一把刀行走了很多的地方,从暗处如利箭一样疾突出来,拔刀瞬间收割走一条性命,随后又如狼一般重新隐藏到暗处去,风骚得不行.
"看着刀就能看出来一个故事,看来用这把刀也杀了不少人."托卡喃喃,将刀重新放回原处.
男人从铸器台后又走了出来,手里托着一把漆黑的长刀,他满脸笑容,直接越过铸器台走到前场中央坐下,对着托卡招了招手.他这次没有直接将手里的刀扔过来,脸上的笑容很自信,托卡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长刀,转身走到男人身前.
"来看看,这可是我这里最好的刀了."男人低声道,将手里的刀缓缓举起.
托卡接过刀,他下意识用右手握上了刀柄,刀柄上刻出了一圈圈螺纹,这样比较能够防止在战斗中刀柄打滑,很多武器都会有这样的设计,刀盘是花的形状,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整把刀的重量比较沉重,名副其实的长刀,足有四尺长.
刀鞘跟刀盘紧紧贴合,通体漆黑,托卡一眼就看出这刀鞘是用精度极高的玄铁制成,与刀盘的完美嵌合使得刀鞘将刀的杀气很好地束缚住,单单是看清了刀鞘托卡就感到自己手里也许正握着猛兽一样的武器,使用玄铁的刀鞘是为了不让猛兽的獠牙轻易伸出来,从而将它困在里面.
这是一把直刀,跟托卡以前用惯的不同,刀柄稍长,可以双手握持,连着刀鞘的时候就如同一把剑一样,宽度只有两指,看起来很修长,但是只有握在手上才能真正体会到那种沉重的感觉.
"可以么?"托卡看向男人,他右手握住了刀柄,左手在刀鞘的机括住定住.
男人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半米,他知道托卡是要拔刀看看鞘下的猛兽了,只有精通用刀的人才知道拔刀的真正含义,刀是不能随便出鞘的,在他们看来拔刀代表着要将刀里的鬼放出来,要想压制那只鬼自己必须满怀杀意,不然就会被拔刀那一刻放出来的恶鬼反制住.
之前托卡拔那把刀男人没有多少表现,因为那把刀里的鬼根本不强,就连一般人也不一定能影响得到,现在托卡手里拿着的是他都为之自信的作品,他自己深知刀鞘中恶鬼的犀利,因此托卡会将自己的杀意真正散发出来,这个时候的托卡无疑是危险的.
得到男人的允许,托卡左手轻轻一挑机括,右手缓缓移动,刀鞘下隐藏的"鬼"被他一点点释放了出来,
轻微而悠长的摩擦声响过,四尺长刀完全拔出,在刀身露出的那一瞬托卡双眼就再也无法从那里移开.
直直的刀身,没有弧度,也没有血槽,刀身厚度在刀柄处最厚,向着刀尖的方向抵减,刀脊平滑,刀尖跟刀刃相结合,通体乌青色,只有刀刃的一边被打磨出摄人的寒光来,这把刀无疑很适用于劈砍,而且刀尖极其锐利,也能用来如剑一般的突刺,从刀柄开始的刃部如同有流光闪过,手指还未触及到刃口就能够感受到淡淡的刺痛感.
很暴戾的一把刀,充满了戾气,虽然打造出来后还没饮过血,但那种摄人心智的戾气能让持有者心神都为之惊颤.
"用了危险种迪亚波罗斯的刚角,还渗上了五斤精铁,硬度绝对是足够的."男人叉着腰,轻声道:"别的刀都不适合你,可能会毁了你的一身戾气,这把刀应该足够你用来劈碎你想要劈碎的一切东西了."
托卡静静看着出鞘的长刀,仿佛出了神,良久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刀收回鞘中:"毕竟是厉鬼啊,放出来太久了就不能不让它尝到血的味道了."
咔嚓
刀盘与刀鞘发出结合在一起的声音,托卡吐出一口气,将手里的刀递回给男人:"这把刀有名字么?"
男人笑了笑,接过长刀:"有的,我叫它‘渊’."
"渊...是个好名字."托卡点了点头,他后退了一步,目光依旧落在男人手里握着的刀上:"的确很适合我,不过听你的语气,这把刀你并不打算卖给我."
男人耸了耸肩,很无奈的样子:"如果你早两个月过来,卖给你自然是可以的,好刀就要被一双好的杀人手握着,难得能为它找到主人,就算送给你又如何."
"这么说是已经有人预定了."托卡微微低下头:"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打算啊...那真是可惜了."
"嗯,可惜了."男人眯起眼,现在他眼里才真正闪烁起像狼一样的光来,他紧盯着低头的托卡,声音里渐渐多出几分魅惑的意味:
"你不想知道么?到底是何方神圣,预先拿下了这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