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那个少年期望的那样,他亲手毁去了那个组织,那个组织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杀人跟对决是不同的,最终活下去的人才是胜者,当托卡砍下他老师的头的时候,他开始为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而感到迷茫。
所幸,很快就有人给了他另一个选择。
神谕圣堂,这个只接受强者的,另一个杀人组织,第三方大陆势力,在他亲手覆灭了自己的组织之后,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其实并不算是神谕圣堂主动招揽他,而是托卡,自己找上了神谕圣堂。
在杀死了自己老师,覆灭了那个组织之后,托卡离开了高德公国。
或许是心底深处的蠢蠢欲动,他曾经答应过那个女孩,如果她不在了,他就自己踏上旅途,然后在重见之日将那些大陆上的神奇都编成故事说给她听,托卡没有犹豫,他将这一切付诸行动。
他的旅途并没有持续很久,然后他又一次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将他带入神谕圣堂,也正是这个人,让“屠夫巨人”真正诞生在这片大陆之上。
“缪歌。”托卡突然看向身边的怜,他微微低着头,脸上挂起几分柔和的笑意:“怜应该是知道的吧,虽然四年前你跟我们的接触并不多,但是缪歌你肯定是认识的,毕竟在组织里,她也是个跟你不相上下的人物啊。”
怜歪了歪头,女孩似乎对这个名字有所印象,很快她就在记忆中找到了这个名字的主人来,不禁点了点头。
是的,缪歌,一个善良的杀手,既然是个杀手,冠以“善良”这个词汇或许有所不适,但是在托卡的记忆里,这个女人就代表了“善良”,善良也是分很多种的,有的人就算双手沾满血腥,照样改变不了她善良的本性。
托卡到达柯里昂公国的那天,这个国家正在飘起纷扬大雪,已经不再是个少年的托卡进入了柯里昂公国边境的一个城市,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一次的旅途将会使得他的整个人生都遭遇前所未有的颠覆,他的人生已经颠覆过两次了,一次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第二次是他失去生存的理由的时候,命运总是如此难以捉摸,在托卡找不到下一个目的地的同时,将缪歌这个女人,送到了他生命中。
缪歌来自神谕圣堂,五级圣骑士,拥有破坏系统高位魔力的“烈焰”,与她的魔力相称的是,这个人本身也如火焰一般绚丽,所过之处必定燃烧一切,就连人心也逃不过那火的燃烧,一切的坚冰都会在那股烈焰底下燃烧殆尽,露出其冰封已久的本质来。
遇到缪歌的那一天,柯里昂那个被雪掩埋的边境城市燃起通天大火,在那场灾难一般的大火之中,托卡持刀路过,看到了火焰中花一般绽放的女人。
那时候缪歌正在执行一个神谕圣堂的刺杀任务,那个女人不像是个杀手,她拥有绝世的魔力操纵才能,每每出手必定掀起通天大火,她不屑于掩盖自己的行踪与目的,但是能够逃离那团火的人很少,当时的缪歌已经成功杀死了自己的目标,然后路过的托卡出现在女人眼前。
托卡不知道世上是不是有一见钟情这种东西,反正根据后来缪歌的说法,在见到托卡的第一眼开始,那个女人就深深爱上了托卡,或许是托卡的相貌,又或者是托卡浓浓的异乡气息,也可能是男人站在雪地里犹如在雪上戳了一把刀的身姿,缪歌对托卡的迷恋来得如此突然,然后那团烈焰奋不顾身地扑向了她所认为对的人。
在缪歌的推荐下,托卡加入神谕圣堂,成为了这个组织中的一员,而同一年,还有另一个值得一提的人物也加入了神谕圣堂。
怜.梅斯菲尔德。
神谕圣堂的杀手行动有一定的规则,除了一直独来独往的怜被默许可以一个人行动以外,其他的杀手必须找到与自己组队的人,这个组织很珍惜自己人的生命,因此就算是刺杀一个平民那么简单的行动,都被要求两人组队,一人作为刀实施杀人计划,另一人作为眼准备好随时的撤退支援。
“我没有拒绝缪歌的邀请,成为了她的刀,虽然说那时候的我只是个四级骑士,而她已经是个圣骑士,但是她所擅长的是魔力方面的攻击,所以她自愿成为了我的眼,而所有的目标,都交由我负责出刀解决。”
托卡是习惯了杀戮的人,不如说其实早在高德公国的时候,托卡这个人就已经被生死所迷惑,这是很多杀人者的通病,血是会让人上瘾的,特别是这个人心里还拥有着激烈的情感的时候,挥刀杀人这种行动会麻痹一个人的精神,左右他的意志,好比一头猛虎,骑上了就很难下来,双手布满血腥的人很难离开这条道路,他们的武器,他们的心会始终渴求鲜血。
托卡也不例外。
进入神谕圣堂后,缪歌作为挑选任务的人,而托卡,就作为执行任务的人,男人拥有高超的杀人技巧,并且比之以前更加精湛,而且他对于自己的目标毫不留情,更因为缪歌经常会开出一些雇主都无法接受的极高价码,因此每次两人出行,托卡执行杀戮的地点往往都有两个。
斩杀目标,更会斩杀发布任务的雇主,托卡渐渐被冠上了“屠夫”的称号,给组织以外的人印象更加残暴,也更加令人畏惧。
因为组织层次的不同,托卡也无法像以前在高德公国一般游刃有余,他接触到的目标也有不少实力强得连他都无法应付,不死魔力并非真正没有弱点,一旦被人擒获控制住,托卡无法实现重生的话,等待他的将会是长时间的封禁与折磨,但是有着缪歌的存在,那个女人虽然经常作为眼行动,但是她毕竟也拥有着圣骑士的实力,每每托卡陷入危机,那个火一样的女人就会出手支援,两人合作起来就连六级圣骑士都有可能击杀。
托卡渐渐融入了神谕圣堂中,这里的日子跟他以前的日子完全不同,特别是还有一个始终痴迷着自己的女人一直跟随着自己,引领着自己,他内心的坚冰一点点被融化,从小开始托卡就没有过对自己来说像是个家的地方,而那时候因为有了缪歌,托卡渐渐开始觉得,这个浅山小镇,这个聚集了天下最穷凶极恶的人所在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
他因了芙兰而走入杀人的道路,为了让自己变强他只能选择这个方法,一次次的挥刀,一次次断绝别人的性命,他也开始淡忘自己最初的目标来,而缪歌的出现,则让托卡从无尽的杀戮之中走出,托卡开始意识到,自己并非只有杀人才能活下去,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是别的理由。
自己练刀,自己杀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难免会跟各方势力产生冲突,更有许多的情况会遭受到神教的阻截,有着缪歌的支援,每次托卡都能成功脱身,也正是在那些四处活动的日子里,托卡多次跟神教发生冲突,其中有一个人多次试图阻拦托卡的行动,但是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那个人,就是后来的奥姆斯侯爵。
“说起来,我跟奥姆斯相识时间也不短,他一直想要将我擒拿,却又一次次因为缪歌的介入而失败,其实奥姆斯并非是那么十恶不赦的人物,他跟很多贵族都不同,是个真正的骑士,至少他不会主动去干扰平民的生活,只要不去惹他,他就不会主动欺压平民,这样说来,奥姆斯也算是个好人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世道一直在变化,革命军跟神教之间的争锋从未停息,神谕圣堂中的委托也源源不绝,同样是杀人,但是托卡却感觉到自己真正在改变着,到底改变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开始变得温和,虽然握刀杀人的时候依旧心冷似铁,但是在平常的日子里,男人也变得可以跟缪歌坐在浅山小镇的酒馆里举杯畅饮,用玩笑的语气说起那些任务中的过往来。
一切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在自己找不到理由生存下去的时候,有人带着光和热出现在自己身边,不否定自己的一切,反而跟自己享受那些艰难之外的事物来,双方都保有十足的默契,缪歌向托卡描述她进入神谕圣堂的理由,描述她的理想,而托卡始终如小时候一般静静听着。
“她跟我们不同,她是很少能够理解这个世道的人。”托卡轻声说着,呆呆看着自己掌心:“她有着自己的正义,而她的正义只有在神谕圣堂才能实现,那些年她为我准备的任务多数都是弱者的委托,这世上弱者无法生存,所有人都有着自己怨恨着的人存在,她用自己的方式拯救着那些弱者,成为弱者的刀去刺杀强者,然后弱者付出代价。”
“她是那种没有理由就不会行动的人,弱者自述他们的不公,并且愿意为此付出代价的时候,她就会拉上我一起行动,完成弱者的愿望,作为代价,我们会收取雇主的性命,这是我们这个组织的坚持,我们做的是买卖,不可能免费帮人做事,而且我们也不会忽视收低廉报酬所会导致的后果,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一旦我们让他们的代价变小,那么弱者就会变得趾高气扬起来,弱者永远是弱者,我们必须让他认识到这一点。”
“相反,如果本身就已经抱着必死的觉悟来拜托我们,缪歌开出的价码就会降低,那个女人有着很敏感的眼睛,她可以分辨出哪些人是真心想要用自己的命换取仇人的命的。”
“那些时间现在还历历在目,虽然在你们看来或许是一段很残忍的岁月,取人性命这种事为世人所不齿,但是我的确从中感受到了快乐,因为我的刀也能够完成别人的愿望,认识到这一点我对自己稍稍安心下来。”托卡轻声道:“或许那样子跟缪歌一起相处下去,我可能就会渐渐忘记芙兰,忘记小时候那些事情,那样我就能摆脱芙兰的诅咒了,人的记忆是很靠不住的,无论多么刻骨铭心的记忆都有可能被岁月磨去,如果你不是一直在想着它的话。”
但是,杀人这条路,未曾不是一种诅咒。
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就注定有一天,自己的血也会在别人手下流尽,托卡不会死去,但是缪歌总是没有这种能力的。
“世上诸事大多如此,你得到了多少,就要付出多少代价。”男人目光渐渐森寒下来,眼中掠过一道深深的凌厉刀影:“力量需要代价,生存需要代价,杀人,自然也需要付出代价,这是不变的真理,得到某种事物之后,往往就开始失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