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明白您的意思了,皇上!”紫衣剑客南剑又说,“我到有个好主意,保证这些人会一哄而散。”
“说来听听。”
“自古以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得人心者得天下!”紫衣剑客南剑悠悠地说,“如果一代君王,他热衷于琴棋书画,久而久之,就必然要冷落忠臣将佐的心,而最终的结果就是,人心涣散,天下分崩离析……”
皇帝静静地听着他把话说完,表情十分复杂,“你的这些话,朕手下的大臣们也说过,但是今天我才听得进去!”皇帝说,“忠言逆耳,可是,等到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又一切都太晚了!”
“丝毫不晚,皇上!”南剑说,“草民以为,人之所以称之为人,因为他进可以为君,君临天下;退可为民,安居乐业,耕读传家!这就是,能屈能伸,能高能低,能进能退的人的伟大之处!”
听到这里,皇帝隆科多禁不住鼓起掌来,“精彩!小兄弟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对人生有如此透悟,”他说,“实在令朕钦佩!所以,你现在要我作画的真正意图,不是为了闲情雅致,也不是为了一睹我这个潦倒皇帝的绘画之才,你是为了救人——为了救我手下那忠肝义胆的三百将士和数百佳丽的性命!”
“皇上英明。”
“可是,老随从窦融一走,没有人为我准备趣÷阁砚纸墨,我又怎么展开画作!”
于是,南剑温和地看着皇帝隆科多笑笑,“我相信,一个当过皇帝的画家,他的画不但境界高远,”他郑重地说,“他适应生活的能力,和坦然接受骤然变故心情,也是众人莫及的;更何况,您要是不嫌弃,我倒想做一回小书童!”
皇帝一听,哈哈大笑,其笑声似乎吐尽了心中的不快和无奈,“不嫌弃,不嫌弃!”他连声说,“能让当今天下的第一大剑客,做我的书童,这样的画家,已经是天下无匹了!”
于是,紫衣剑客南剑磨墨,皇帝隆科多展纸挥毫,就在大殿之上作起画来。不一会儿,一副在明媚的春光里,飞越田野的几只燕子、池塘边上的绿柳随风、山间小路上的牧童骑黄牛,以及四处田野上农忙春耕的田园山水画,便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完趣÷阁之后,紫衣剑客南剑讶然惊奇,爱不释手地展开画卷说:
“皇上真乃画中奇才,此画别有天地,令世界为之一新啊!”
皇帝隆科多淡然一笑,“熊掌与鱼不能兼得,这是千古至理名言!”他说,“今天,我也算了然一切了;当我彻底放下帝王尊严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的画,才是真正的王者之趣÷阁!”
果然,当这幅画遍示三百忠勇之士和数百后宫佳丽的时候,大家嗟呀喟叹一声,愤然离去,一下子竟走得一个不剩!看着大家羞愤离去,皇帝立在宣德殿的城楼上黯然落泪。当最后一个小太监,迈着匆促的小碎步,走出宫门,消逝无影的时候,他突然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小兄弟,谢谢你。现在,你也该走了!”
“隆先生,我们是朋友吗?”南剑忽然这样问他。
他回过头来,静静地审视他良久,“是的!”他最后说,“你又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南剑说,“隆先生,我们都该走了!”
“可是我已经万念俱灰,哪里也不想去了!”隆科多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不!隆先生。”南剑决然说,“世上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这是任何人都无权掠夺得了的。”
“喔!”隆科多讶然地看着他说,“请继续说,愿闻其详!”
“那便是我们的身体!”南剑说,“我们的身体,受之于父母,生存于天地之间,与万物共存,与自然共生;所以,当我们在征讨外在的世界,身心疲惫,无所适从的时候,也正是将我们受之于父母,生存于天地之间的身体,用心经营,好好爱抚的时候了!”
“有道理!”听到这里,隆科多慨然叹息一声说,“每一个人自己的身体,才是唯一属于自己的居所;这是,谁也剥夺不了,抢不走的!”
“所以,隆先生!”南剑又说,“眼前的所有荣辱富贵,都是过眼烟云;所谓,你方唱罢我登场,最后,都作为了别人的嫁衣裳。而刚才你说,已万念俱灰,若真是如此,晚辈倒要恭喜你了!”
“喔!何喜之有?”
“你想啊!”他说,“万念俱灰始成空,一切都皆已成空了,您还争、还怨、还爱、还恨、还怒、还悲、还叹、还喜嘛!”
“一切皆空!”隆科多最后哈哈大笑说。
之后,他毅然把皇冠摘下来,举起一抛,那金灿灿的皇冠便咔哧一声!掉在楼下宫阶之上,摔得七零八落。之后,他又将龙袍一脱,一抛,那龙袍便也随风飘飘,慢慢地落在地上,就像一件,弃至于街头叉巷的烂衣服一样,歪歪扭扭!
最后,隆科多环视了阒无人迹的宫廷大院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神情十分平静,不再有一丝忧伤的影子,“小兄弟,你说的没错!”他笑一笑说,“当一切浮华散尽的时候,才是我们,作为一个有生命的物体,感悟活着真正意义的时候,也是觉悟生命真实价值的时候!”
他最后,看了看高天之上的广阔蓝天,又看了看眼前的皇宫大院,“走吧!”他笑一笑说,“小兄弟,我们离开这个不属于任何人的客栈!”
于是,隆科多和紫衣剑客南剑轻松惬意地,迈着愉快的步子,走出了皇宫大院;后来,隆科多在大理都城以西的“龙觉寺”,出家做了和尚。
多年之后,世人传闻,法名龙空的他,禅机修为极深。但是,他却从来不会用言语,向前来求佛者开导任何禅理;只是,人们在看了他的画作之后,又仿佛一夜之间大彻大悟,明了一切!
可是,他的方丈里有一幅画,迄今为止,没有人能够参透其中禅机;那便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落在污泥里,来往的行人如潮,却没有一个人去注意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