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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完客,顺娘和老娘嫂子草草地把剩下的菜归置在一起,刘氏说幸好现在天气凉了些,不然放一|夜次日就不能吃了。因为顺娘今日下厨做的菜好吃,并没有剩下多少,刘氏便说明日不用做菜,将就着些也能对付一日了。

看着满桌的盘子碗筷,顺娘去拿了一个柳编筐子来把隔壁谢家借的盘子和碗放进去,其余的自己家的就放到桌子上。

天色已黑,顺娘便说今日老娘和嫂子也累了,大家早些歇息,明日烧些水来洗这些盘子和碗。

刘氏和齐氏点头同意了,随即一起去后院洗漱了,各自回去歇着。

顺娘今天下厨做饭也累坏了,头沾着枕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夜隔壁谢家杀猪,顺娘居然都没被吵醒,一直到第二日清晨,晨光和市声一起从门缝里面透进来,她才慢慢醒过来了。本来她还想早起去晨钓,然后今天再挑一担柴进城去见宋玉姐的,可睡到了这个时辰,显然是不能去了。她望了望楼上,心想,估计昨天请客也把老娘和嫂子累着了,所以她们也跟自己一样睡得熟,半夜都没被谢家杀猪吵醒,这会儿都还没起床。

既然今天没法进城去,顺娘想,索性就歇一日,把家里的事情料理下。

比如一会儿起床之后吃了早饭,要帮着嫂子一起把碗盘都给洗了,还有就是把洗干净的碗盘拿去还给谢家,接下来,她今日要去买些黄豆和绿豆回来,还有生发豆芽的柳条筐子,要按照能发出二三十斤豆芽的量买……最后,当然是想私下见一见小辣椒,把她昨日塞给自己的手帕还了,跟她说清楚一些事情。

一想到这最后一件事,顺娘竟然觉得十分棘手。

毕竟她也是女人,也从像谢小辣椒那么大的少女长大的,少女怀春是个什么感觉,她很能体味。

顺娘记得,她穿前最开始喜欢的是初中的一位大学刚毕业就分配到她所就读的学校来教历史的女老师,那个时候她才十四五岁,跟现在的小辣椒差不多的年纪,说是暗恋也好,还是少女怀春也好。对那位女老师,她非常在意,女老师一个关注她的眼神也能让她激动半天,如果她的历史作业题被女老师打个叉,她也会伤心好久。

如果她跟小辣椒见面,当着她说出拒绝的话,小辣椒一定会觉得非常丢脸下不来台,以及伤心难过。

她甚至能够想象小辣椒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把她手里那一块手帕偷偷塞给自己的,顺娘甚至觉得小辣椒这个相对于她穿来的时代一千年前的少女比自己十四五岁时有勇气多了。

要是小辣椒哭了,一想起她曾经扶着门望着自己眼中涌现晶莹,她立刻心软的场景,顺娘更加犹豫了。

若是问她自己心里面有没有喜欢小辣椒,顺娘觉得还是有一点儿喜欢的,喜欢她的纯真,以及喜欢她的甜美,但这些喜欢只是淡淡的,根本没有强大到她愿意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回应小辣椒对她的感情,再说了顺娘认定了小辣椒喜欢的只是喜二郎,而不是喜顺娘。

喜家刚在杨柳镇立足,一家老小的生计完全压|在顺娘的肩膀上,容不得她出半分差池。

故而她在昨日手里拿着小辣椒塞给她的那张手帕时,很快就下定决心,绝对不招惹小辣椒,免得给人家带来无法弥补的伤害。其实,顺娘也曾想过,如果小辣椒是喜欢作为喜顺娘的自己,那她说不定会回应小辣椒对自己的感情的。

但也只是如果而已,她在心里暗暗苦笑。

一开始顺娘决定亲自跟小辣椒说的,可是想到当面拒绝小辣椒会让她更加难堪和伤心,自己于心不忍,所以,她紧接着就改变了主意,想让嫂子去把这块昨天小辣椒塞给她的手帕还给她,并让嫂子间接带话给小辣椒,就是自己现在不想考虑个人的事情。可随即顺娘也想到这件事情被嫂子知道了,胆小的她怕是又要为自己担心了,还有就是,让嫂子去告诉小辣椒自己拒绝她的意思,小辣椒会不会更加难堪?

哎,真是左右为难。

顺娘在床上翻来翻去,有点儿心烦,心想,要不就干脆装傻,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或者让她看见自己和别的女人有来往,她就会断了那种喜欢自己的心思,知难而退了。

还别说,当顺娘想到后面一种办法时,突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法子,既避免了自己当着小辣椒的面说出拒绝的话让她难堪和伤心,也可以让小辣椒不再喜欢自己。

可是,问题紧接着又来了,自己又该去找哪个合适的女子来演这出戏呢?

喜家刚搬到杨柳镇来,她也没认识什么跟小辣椒年纪相仿的姑娘,让小辣椒误会。

换了芯子的顺娘头一次想事情想得脑仁儿都疼了。

楼上传来了下楼的声音,刘氏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二郎,还睡着呢?”

顺娘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回答老娘:“没呢,醒了。”

刘氏从楼梯上下来,走到顺娘的床前拉开帘子问她今天是不是不砍柴,不进城了。

顺娘说是,因为睡晚了,今天在家里就安排一些别的事情,明日再进城。

齐氏此时也下楼了,她挽起袖子就去收拾昨天晚上的那些没洗的碗筷,顺娘下床来穿好衣裳,开了门,再走到后院,拿了水桶扁担,打开院墙上的那道门,去隔壁谢家大院子的水井挑水。

那边忙碌的伙计见了她,都跟她打招呼,顺娘提了水起来装在自家水桶里面,忽然听到一个稚嫩的童声喊他喜二哥。

顺娘抬头去看,见到小辣椒牵着她弟弟何三郎在谢家的厨房门口,两眼直瞅着自己。

因为弟弟突然出声喊顺娘,让她被顺娘看到了,她一下子害羞了,硬是把何三郎重新拖进厨房里去了。

顺娘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到底没有说出口,这样的小辣椒……她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当着她的面说出拒绝她的话来的。

挑着水回了喜家租住的小院儿,顺娘顺手把小门儿给闩上,把水挑去厨房倒进屋角的大水缸里,齐氏进来烧火烧水,等到水热了,就和顺娘把水舀出来一起洗碗盘筷子等。

齐氏问顺娘一会儿要不要多烧点儿水洗个澡,昨日顺娘做饭出汗多,顺娘点头,说今日一定要洗洗,昨天太晚了又太累不想动。

姑嫂两个人正说着话呢,有人从厨房门口探头进来笑眯眯地招呼顺娘,并问她怎么今日没进城去卖柴火。

“陆全?”顺娘不用去看是谁,也听出来是陆全的声音,只是她有点儿诧异,陆全这个家伙从来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今天怎么早就起来,还跑到喜家来了。

于是顺娘问他这么早跑过来,是不是来蹭饭的?

陆全开玩笑一样笑道:“你怎的晓得?看来二哥是我腹中的虫儿呀!”

顺娘微微摇头,一边洗碗一边念叨:“事出反常必有妖,说吧,你来到底干嘛来了?”

陆全已经走进了喜家厨房,一边走一边挽起袖子,伸手到顺娘洗着碗筷的盆子里,抢着洗起碗来,他道:“我就晓得昨日|你们请了客,这碗盘一定留着今日洗,所以就过来帮忙了,还有啊,外边的桌子和椅子也得还给谢家吧,一会儿我帮你抬……”

顺娘停止了洗碗,看着陆全,觉得真得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不过,打死她也不相信陆全说的话。

皱着眉头,顺娘慢慢地洗着碗,想这个陆全到底咋回事。

很快,她就发现了端倪,原来这个陆全好几次手里干着活儿,跟自己说着话,眼角余光却去瞄正在灶前烧火的嫂子。顺娘想起昨天晚上喝酒吃饭的时候陆全说的那些跟嫂子有关的话,忽然开了窍。

她明白了!

陆全原来是看上了自家嫂嫂,趁着过来帮忙的机会,想勾搭嫂子。

这色胚!

顺娘觉得自己是绝对不会赞成陆全勾搭自家嫂子的,别说勾搭了,就是正儿八经想娶自家嫂嫂,她也不会同意。因为陆全小小年纪,吃喝嫖赌,样样都来,要是这个时代有烟的话,他还能加上一条抽,那就是五毒俱全。

当初自己跟他结拜兄弟也是因为考虑到要制衡隔壁赵三郎,否则就陆全这德性,她是绝对不会跟他打交道的。只是在跟他结拜兄弟之后,顺娘也觉得陆全这个人除了那些不好的习惯,对自己倒还不错,又大方又讲义气,作为不深交的朋友,倒还是可以来往。

可是自己嫂子是个贤惠软弱的人,她就算要改嫁,顺娘觉得也该是个成熟稳重有手艺,或者做买卖,可以让嫂子衣食无忧,过着稳当日子的男子。像陆全这种,成天在外游荡,不知道干些什么偷鸡摸狗之事的男子,真要跟嫂子在一起,还不得让嫂子成日家担惊受怕呀。可以说,顺娘觉得陆全这种德性的男人,一丁点儿都配不上嫂子。

想到这里,她当然是要阻止陆全接触嫂子,所以即刻把陆全往外推,说这里是厨房,像陆全这样的男人是不该来的,厨房里的活儿有她嫂子那样的女人干就成了。

把陆全拖到外面屋里,她让陆全帮自己抬昨日借过来的谢家的桌椅板凳,说这种活儿才是陆全该做的。

陆全都没有看到齐氏几眼,就被顺娘拖出来,当然不乐意,可是他也说不出来反驳顺娘的话,只得不情不愿地按照顺娘说的跟她一起抬桌椅板凳去谢家。

谢家人看到陆全这么早居然跟顺娘一起搬桌椅板凳,也都像顺娘一样,觉得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

吴氏见了,就问陆全这是不是犯病了,谢二娘在一边笑着赞同她娘的话,陆全讪笑着说,这是他爹娘教训他的结果,他也想改邪归正了。

“你若是能学到喜二郎三分,你爹娘便再不会骂你了。”吴氏道,“只不过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年纪还小,学好还来得及,好好干呀!”

陆全僵笑着点头。

干完活儿,顺娘打发陆全回家,说这里没活儿干了,他可以回去歇着了。

陆全道:“我帮你干了一早晨的活儿,你是不是该请我吃个朝食?”

顺娘摸出十文钱,塞进他手上,让他去前面不远卖早点的铺子去吃去,家里都是昨日剩下的饭菜,实在不好意思招待陆全吃,一面说一面把他往门外推。

陆全当然不肯要顺娘的钱,也不肯走,直往喜家后院儿厨房那边看,他想再多看齐氏几眼。

昨天来喜家吃酒,在看到齐氏第一眼时,他就对她上了心,直到后面齐氏来给大家舀汤,他故意抬手让那碗汤洒到了自己身上,齐氏掏出手帕给他擦身上洒上的汤水时,陆全觉得她的手擦到哪里,哪里就是一阵酥麻。而且,隔得近了,他更加看清楚了齐氏的样子,两弯细眉,鹅蛋脸,淡色嘴唇儿,发如鸦羽,低眉顺眼的样子,说不出的温柔可亲。

陆全平日接触的都是些涂脂抹粉,妖妖艳艳的女子,像齐氏这样娟秀温柔的良家女子他甚少接触过。虽然都没有跟齐氏说上一句话,可是陆全觉得齐氏就那么直直地撞进了他心里来,齐氏是已婚且已经生了两个孩子的妇人,跟那些女孩儿又不同,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子成熟|女人的风韵在,这也吸引住了陆全。所以,后面他才故意跟顺娘说了那么些话,就是为了打探喜家可拘束着齐氏,不让她改嫁,他想知道齐氏是不是真得愿意为结拜兄弟喜二郎死去的大哥守寡。

等到喜二郎告诉她,喜家并不拘束齐氏,齐氏想改嫁就可以改嫁时,不由得大喜。

他昨晚回去后在床上翻了半夜,一直想着齐氏,他觉得自己迷上了齐氏,为她害上了相思病。尽管一|夜睡得不安稳,可一大早他就醒了,匆匆洗漱了,换了一件他自认为穿上风|流倜傥的袍子就兴冲冲地直奔喜家去瞧齐氏了。

一看到她在厨房烧火,灶堂里的火光映着她的鹅蛋脸,越发添上了一层暖色的温柔,他的心就化了……

后面他抢着帮喜二郎干活,不过是想多留在喜家一会儿,多看几眼齐氏。

可让人着恼的是,喜二郎老在哪里搞破坏,先是把他推出了厨房,后面又拉着他去抬桌椅还给谢家,完了连早饭也不请他在喜家吃,把他给推出了门儿,还塞给他十文钱,让他去卖早点的铺子上吃。

顺娘才不管他愿不愿意呢,使劲儿把他给推出了门儿,为了防止他再进来纠|缠,索性连门也给关了,说自己累了,还得睡会儿,让陆全自便。

陆全恼怒地在门上拍了几下子,让顺娘开门儿,他不要顺娘的钱。

顺娘隔着门告诉他,别客气,快去吃早饭,这早饭算是自己请的。

刘氏此时带着两个孩子下了楼,见顺娘隔着门跟外面的陆全说话,就问她这是做什么呢?

顺娘把手指竖起来放在唇上,示意老娘别说话,然后蹑手蹑脚地过来,抱起可成,推着老娘往后院里去。到了后院,顺娘才对老娘说,自己不喜欢跟陆全走得太近,不想陆全赖在喜家。

刘氏道:“你不是跟他是结拜兄弟么,怎么说这样的话,你就不怕他恼了?”

顺娘说自己不怕,而且她说陆全那样一个外男老呆在喜家,对嫂子的清誉有损。

这么一说,刘氏完全明白了,低声嘟囔:“可不是咱们一家子女人的,不管谁家男子还是少上家里来为好。”

陆全在外面拍不开门,只得捏着顺娘给的那十文钱闷闷地走了,一边走一边想,喜二郎不仗义,怎么就连个早饭也不留自己在喜家吃呢,亏自己这么早起来还帮他干活来着。另外,他想,是不是喜二郎昨日说的话言不由衷啊,什么喜家不管齐氏改嫁,今天这样子看来,明显是把齐氏管得挺紧的,是不是齐氏真和喜二郎这个小叔子有什么不清不白的事情啊?

可转眼间想起齐氏那温柔可亲的模样,陆全就觉得她断不会跟喜二郎有牵扯的,再说了,他结拜兄弟喜二郎的人品也是没话说,故而,他觉得一定是人家喜二郎今天说的话不错,剩饭不能请他吃,另外喜二郎想要补觉,毕竟昨日请客累坏了。

陆全落寞不已地跑去真拿顺娘给他的十文钱去吃了早饭,然后回家后进自己的屋爬上|床去补觉。

他娘李氏见了只觉奇怪,心想自己这个不长进的儿子这是怎么了,一早起来跑出去一趟,回来看起来无精打采地又进屋去睡了。

陆全走后,顺娘重新进厨房去帮着嫂子干活,烧水,熬粥,和面,蒸饼。

一家人吃了早饭,顺娘洗了澡,又让齐氏烧水,全家人都去沐浴了,换了干净衣裳,这就算是开始过全新的日子了。

顺娘又去挑了一担水回来给齐氏洗衣裳,然后拿了一贯钱出门儿去买绿豆黄豆,以及生发豆芽的筐子等物。

她去谢家借了个独轮车,推着去了米面店,买了二十斤绿豆,十斤黄豆,推回来,搬进后面发豆芽的那间空屋子去。接着她去前面不远的一家卖农具杂货等物的店铺内买筐子。

一进屋,里面走出来个四十来岁面皮黄黄的妇人,那妇人自称自己夫家姓胡,别人都叫她胡娘子,她问顺娘要些什么。

顺娘说自己要买几个柳条筐子,胡娘子就带着她去看店内堆放的柳条筐,大的小的,这个多少钱,那个多少钱,一一说给她听,并问她买这些柳条筐子来做什么,顺娘告诉她自己要发种生。

胡娘子一听就推荐她用红柳编的柳条筐,十分结实,水泡着也不易坏。

之前顺娘估算过一个柳条筐可以放两斤泡过的豆子进去,发出来至少也有十一二斤豆芽,每一批次她打算发四斤绿豆,两斤黄豆,如此就要三个柳条筐。而按照绿豆芽和黄豆芽平均要用四天到五天才能采收,就需要最少十二个到十五个筐子,这样才能接得上。顺娘便说她需要十五个柳条筐,这筐子原本十文钱一个,胡娘子便说因为顺娘买得多,所以算她八文钱一个,而且她还让顺娘先回去,一会儿她会给喜家亲自送过去,她还笑着问顺娘是不是才搬来的,以前只见她常常担着柴提着鱼从她铺子跟前过去。

顺娘指着前面谢家肉铺左边那间屋说,她就住那里,是前日才搬来的。

胡娘子就说自家的杂货店跟顺娘家只隔得上四家店面,只不过是两对门儿罢了,她让顺娘先回去,一会儿她官人新进的货到家,里面有新编的柳条筐子,她会给顺娘找十五个最好的送去。

这位老板娘待客如此热忱,顺娘除了说谢谢还能说什么呢。

把钱付了,顺娘便空着手回家去了,她娘见她空着手回来,就问她怎么出去买筐子却没有买回来,顺娘只得把在前面杂货店里的遭遇说给了老娘听,她说那老板娘胡娘子要亲自给送上门儿,自己就由她了。

刘氏诧异有这样热忱的老板娘,怀疑顺娘给了钱,一会儿那胡娘子却不给送来,那样一来,顺娘就被骗了。

顺娘听了直笑,说一百二十文钱的事情,人家胡娘子可是本地住户,用得着骗自己吗?

刘氏摇摇头不说话了,大概她也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谁家为了一百二十文钱骗人啊,就算喜家这么穷,也不会为了一百二十文钱赖账。

顺娘就走到后院去开始秤豆子,她打算发四斤绿豆,两斤黄豆,每次出豆芽大概在三四十斤,然后每日进城给宋玉姐的酒店送去十来斤,剩下的就支个摊子在自家门口零卖。

在她秤豆子的时候齐氏过来了,就问顺娘秤这么多豆子,万一卖不完怎么办,按照她的意思,这绿豆发个三斤,黄豆发个一斤就行了。这么一来,最开始零卖除了给宋玉姐酒店送去的货,喜家零卖的大概也就十一二斤,就算卖不了多少,也可以自己做菜吃。毕竟一开始做这个种生的买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来买。

顺娘听了,觉得嫂子说得有理,她也不想发太多出来卖不掉,那一家人三顿都吃豆芽,可要把人吃吐。

她又把秤好的豆子倒了回去,重新秤,并叫嫂子去烧点儿温水,一会发豆子。

顺娘秤了十五斤绿豆,五斤黄豆出来,分别放到一个木盆子和木桶里面,等着嫂子烧了些温水来,用手试了水温,就把水倒进去泡起来。姑嫂两人正忙活着,只听得老娘跟人说说笑笑,往这后院子里面来了。

“二郎,胡娘子跟咱家送筐子来了!”老远刘氏就对顺娘喊。

顺娘转脸看过去,只见胡娘子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一人手里抱着七八个重叠在一起的柳条筐子进来了。

见此情形,顺娘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迎过去,帮着胡娘子和那个女孩儿把她们手里抱着的筐子接过来放下,并说麻烦她们亲自送过来。

胡娘子笑着说就这几步路,大家都是邻居,喜家照顾她们的生意,她们本该给喜家送来的。

一边说话,胡娘子一边四面打量,末了称赞这个小院子收拾得齐整。

她又过去看顺娘泡的那些豆子,然后说要这么多柳条筐子,到底要发多少种生,顺娘说大概三五十斤,胡娘子听了又是一番感叹,称赞顺娘能干。接着她又跑去跟刘氏说话,拐弯抹角地打听顺娘年纪多大了,可有定亲之类的话。

刘氏一开始倒是颇为自豪地说顺娘十六了,等到胡娘子问顺娘可曾定亲的话,立马就注意到了胡娘子身边那个十四五岁,有一张瓜子脸杏子眼的穿着水红衣裙的女孩儿,心想,这个女娃娃莫不是胡娘子的女儿,她带着女儿过来打听顺娘可曾定亲其实是有把她女儿嫁给自己家这个“二郎”之意。

这么一想,刘氏谨慎了,对胡娘子道:“我家二郎小时跟庄上一户姓林的人家的小娘子定下了娃娃亲,以后回喜家庄定是要跟那家小娘子成亲的。”

“哦?”胡娘子一听挑了一挑眉,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但很快她就说,“瞧你们这又租房屋,又要发种生的,恐怕三五年之内也不能回去吧。依我说,既是来了杨柳镇安家做买卖,又何必回庄上去,庄上种地可比在城里做买卖苦多了。还有啊,你家二郎都十六了,想必那林家小娘子也至少十三四了,你们三五年不能回去,人家能等你们那么久么,别耽搁了人家女儿,早些退了亲才是正经事儿……”

她这么一说,刘氏更是肯定了心里面的猜测,这位街对面杂货铺的胡娘子果然是为了她家“二郎”来的,想叫“二郎”退了亲,然后跟她家女娃结亲。

刘氏又看了一眼跟着胡娘子一起过来的女娃儿,觉得她长得倒还不赖,看起来落落大方,适才说几句话,也不粗鲁,若自己家的顺娘真是个儿子,那跟眼前这个女娃儿结亲也成。可惜了,顺娘是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万万不能跟谁家的小娘子结亲的。

于是她便说都是一个庄上的人,哪能说退亲就退亲,虽然喜家到了杨柳镇来安家,但是过上一两年还是要去把那林家的小娘子娶了的,大不了成了亲,带着她一起到杨柳镇来生活就行了。

这么一说,倒让胡娘子无话可说了,她讪讪地又跟刘氏说了几句闲话,就带着女儿杏花离开了喜家,回自己家铺子去。

杏花一出去就埋怨她娘,硬要拉自己来看喜家这个二郎,结果人家喜二郎是早已经定了亲的,这么巴巴地跑了去,岂不是让人家笑话自己是想要上赶着嫁给喜二郎么,今日的脸真是丢得太大了。

说完,气冲冲地加大步子,扔下胡娘子回家去了。

胡娘子叫她等一等,她也不听。

这一幕恰巧落到了隔壁谢家肉铺的吴氏眼里,她正好出来看伙计卖肉,见到杂货铺的胡娘子带着她女儿杏花从喜家出来。

杏花的年纪跟她女儿谢二娘差不多,都是来年及笄,这让吴氏一下子想到这个胡娘子带着女儿去喜家串门儿,不会是想把她女儿嫁给喜二郎吧。昨天在喜家吃了酒席回去,吴氏可是把喜二郎好一阵夸赞,说他能干,勤快,还有一手好厨艺,如今又要做起种生买卖来,谁家小娘子嫁给他定然是要享福的。再加上喜二郎又是一表人才,老实,跟人说个话也斯斯文文的。

谢乙听了,在一旁酸溜溜的说喜二郎这么好,吴氏是不是恨不得晚生十几年,好嫁给他。

吴氏一听,给气笑了,上前去就揪谢乙的耳朵,说他老大不小了,怎么说这样的浑话呢。

谢乙恁大个个子,在自家娘子跟前就跟个兔子似的,只要他娘子一揪着他耳朵,他就杀猪似地叫唤,直讨饶。

吴氏揪够了才松了手,说谢乙再敢胡说,就把他耳朵给揪下来。

谢乙揉着耳朵哼哼了一阵,然后问吴氏是不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喜家二郎呀。

吴氏无声笑了笑,悄悄告诉谢乙:“还别说,奴家真瞧上他了,若是他把那种生的买卖做起来,翻了年,我就托个媒人上喜家去,让咱家二娘跟喜二郎把亲事定下,来年等二娘及了笄,再挑个黄道吉日给他们把婚事办了。只要二娘成了亲,我这心头的事也就少了一桩,只剩下三郎的事情了……”

谢乙便说她操心得真远,三郎还小呢,等他娶媳妇还得十年八年的,现如今帮小女儿找个好女婿才是正经事,不过,他也同意吴氏的看法,认为隔壁喜家二郎是个好后生,要是自己家二娘许给他也算是不错的一门亲事,他让吴氏把喜家二郎盯紧点儿,别让别的人家的妇人抢去做了女婿。

吴氏当时听了,还说谢乙是瞎操心,说这条街上像自家二娘一样容貌家私都不错的女娃儿甚少,喜二郎再好,毕竟家底薄了些,一般杨柳镇有女儿的人家哪会轻易把女儿嫁给他,也只有像谢家这样的不图财只图人的人家才会跟自己抢女婿。长时间不好说,但她有信心到过年,喜二郎是不会有人家来抢的。

如今想起来,昨晚的话还言犹在耳,这会儿倒真出现了一个要跟自己抢女婿的人家,吴氏只觉自己打了自己的嘴。

心念一动,她立即走上前去招呼从肉铺跟前过的胡娘子,跟她打过招呼之后,就问她这才从喜家出来是去做什么了。

胡娘子跟吴氏也相熟,平时碰到了也会站住闲聊几句,此时听了吴氏的话,就告诉她刚才自己带着女儿杏花给喜家送柳编的筐子去了,说喜家打算发种生来卖,适才在自己店里买了不少筐子。

吴氏就故意说隔壁喜家二郎人又年轻又能干,昨日亲自下厨做的那些待客的菜也非常好吃。

胡娘子听了好奇心大起,就向吴氏打听喜二郎都做了些什么菜。

吴氏便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便,引得胡娘子啧啧赞叹,末了,她多了一句嘴,说可惜喜二郎已经定亲了,不然倒是一个好女婿的人选。

“定亲?”吴氏闻言,不由得大惊。

胡娘子:“是啊,才将他娘刘氏亲口说的,说喜二郎在喜家庄定下了一门亲事,还说是娃娃亲,过一两年赚了钱,就让喜二郎回庄上去娶妻,然后带那姓林的小娘子来杨柳镇过日子……”

吴氏听完有点儿急了,但她却没有把这种急切表现在脸上,而是跟胡娘子一样叹息说可惜了喜二郎这样的好后生却是早已经定亲了。

又跟胡娘子说了几句话,吴氏就以铺子上还有事情要忙为由辞了胡娘子,回肉摊上去张罗生意去了。

胡娘子便也心不甘情不愿地回自己铺子里去,她听了方才吴氏的话,更是可惜自己不能招喜二郎为婿了。这个喜二郎常常担着柴提着鱼从杂货铺门前过,胡娘子也早就留意到了他。后来,她跟人打听了下喜二郎,知道了喜二郎家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况,除了喜二郎家底薄以外,胡娘子对喜二郎还是挺满意的。她跟丈夫一共生有两个女儿,长女已经嫁人,嫁进了汴梁城里做了一个裁缝的娘子,小女杏花两口子决定一定要给她找个本镇的女婿,最好是如同喜二郎这样的外来户,甚至可以招赘他为婿。

今日带着女儿杏花以送柳条筐子的名义过去,胡娘子主要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喜家和喜二郎,还有带女儿杏花过去,也是想让她也看一看喜二郎,看她能看上人家不,毕竟她跟她官人都认为,就算两口子都觉得喜二郎看上去不错,但也要女儿喜欢。

所以胡娘子带着女儿杏花去了喜家,让她近距离看一看,看她满意不。

这个意思在去喜家之前,胡娘子是跟女儿杏花明说了的,杏花听说要去见喜二郎,就特意换了件艳色衣裳,梳了头抹了些胭脂才去的。等到进了喜家,在后面院子里见到顺娘,杏花一眼便瞧上了她,朝着她娘微微点了点头。

见女儿相中了喜二郎,胡娘子也高兴,立马就跟刘氏攀谈起来。

岂料后来刘氏说出那样的话来,让胡娘子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却说吴氏听了胡娘子说了喜二郎已经定亲的话之后回去在肉摊跟前是坐立难安,她觉得自己深受打击,怎么也不敢相信隔壁喜二郎是已经定亲了的人。思虑一番,她决定亲自过去问一问刘氏,到底喜二郎是不是真跟别的小娘子定下亲事了,自己别被那胡娘子骗了才好。万一那胡娘子跟自己一样,只想着把自己女儿许配给喜二郎,却不想别的人家插手,跟自己家抢女婿,故意编造些慌话来骗人呢?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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