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雷父对于这两人的出现,有些意外,咂舌不已,“最近公门里是清闲,这一个书记,一个厅长,竟然也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御驾亲临。”
“引得你雷帅出面的事,能叫做小事?”
张夜露没有再说话,反而是他身边那个中年男子,带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这是雷父点名道姓的雷州市公安厅厅长邵江波。
自古官吏,有文物之分,朝中群臣,相互轧碾,结党营私,弹劾举报,明争暗斗,那是常有的。
军警之间,素来也有不合,若是这属于两个不同的派系,还要再加几分。
不过好在,军警分工向来明确,虽然有时会有配合,但平日交集不多,还是能友好相处。
但今天,为了一件事,为了一个人撞在一起,难免是要有一场龙争虎斗。
“既然你来了,我也不卖关子了。”雷父从警卫手中取过一支文书,道,“东南军区信息作战中心三科,在不久前得到的消息,有危险分子活动于这一代。这是公。”
“私呢?”邵江波也不看那文书,是觉得没有必要。
“孙九霄是我东南军区特战中心编外战斗人员,他犯了事,也该由我们保卫部来侦查处理。”雷父说罢,声明道,“这也是公。”
“那你今天是大公无私咯。”这邵江波手腕也很厉害,像是在调侃的话,分量很重。
“行了,我们这些能主事的都到了,你们的人,也都撤出去吧,别堵得这里跟庙会似的。”张夜露摆摆手,架在两人中间。
雷父和邵江波对视一会儿,纷纷下达命令,将各自的人马撤了出去,顿时觉得停尸房的空气顺畅了许多。
刘副局长带来的三支分队,还有雷父带来的一个连的武装,可是货真价实的。
“说说吧,怎么?”张夜露再度充当打破尴尬的调和剂。
他的职位,他的管辖,与今天的事情并无联系,但在这停尸房里的几人当中,是说话最有分量的一个。
“不如,你们先说,我先救人。”孙九霄指了指许芸。
刘副局长眉头稍皱,正要开口,被邵江波按下,“那让我们看看孙神医的医术如何。”
毕竟许芸是他公安厅下重案组的成员,孙九霄为其疗伤取弹头,是有利无害的,总不能因为救人有功免掉责罚吧。
“毛巾,温水。”孙九霄招招手,像是在中医协会仁医院那样,指使起来。
但话出口后,才想起这里不是仁医院,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自己能使唤动的。
“毛巾,温水。”雷父扫了刘副局长一眼。
“我?”刘副局长下意识指着自己。
“难道是我么?”雷父有些怒了。
刘副局长赶忙跑出去,吩咐外面的人准备毛巾和温水,孙九霄才一把抱起许芸,放在一张干净的床上。
“很疼么?”孙九霄看许芸全程咬牙,满头都是虚汗。
许芸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孙九霄也是点头,抖出针毡,取出银针,分别下在合谷、内关位。
手到病除,针落痛消,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许芸的状态好转许多,呼吸明显顺畅,面色也逐渐恢复些红润光彩。
不多时,有人送进来了水盆和毛巾,孙九霄用温水将毛巾清洗过后,轻轻将许芸眉梢鬓角的虚汗擦去。
又取来一条干净的毛巾,孙九霄折叠起来,“咬住。”
“你是不是医生?不进行麻醉要给人开刀做手术!”刘副局长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指指点点,要上前来推开孙九霄。
对于他来说,孙九霄表现得越多,他的乌纱帽也越危险。
“你是不是医生?”孙九霄反问道,“不是给我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我饿了,去给我找点吃的来。”
“什么?”刘副局长更激动了,“我堂堂公安局副局长,你让我给你打下手跑腿……”
“去吧,派出所可没有把嫌犯饿死过。”雷父对于孙九霄,是无条件支持的,冷冷一哼,道,“待会儿我把人接走的时候,还要看看瘦没瘦,要是饿瘦了,你的问题还不算完!”
其实以雷父的身份地位,没必要跟一个小小的副局长过不去,但他的主子在这里,是为敲山震虎。
“关于人最后要到哪里,还要再说。”邵江波微微一笑,“既然我们孙神医有要求,让下面的弟兄去给他准备一下吧。”
刘副局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要出去吩咐,却又被孙九霄叫住了,“等等,打火机借我一下。”
“我不抽火哪来的烟!”刘副局长是被气傻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很想揪住孙九霄问问,看他是不是长得很好欺负,为什么三番五次的,为难与他。
偏偏在这里,刘副局长是最没话语权的一个,他的顶头上司邵江波为了抗衡雷少将,多半不会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提前引战。
“没要你的烟,要你的火。”孙九霄咧咧嘴,“没有不会出去借一个?这么笨,不知道怎么当上副局长的!你这种执法领导,让雷州市民很是担忧啊!”
刘副局长如果问了,孙九霄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他确实是现场最好欺负的一个。
不然,总不能让孙九霄去欺负邵江波、张夜露或者雷少庭的父亲吧,自从刘副局长成为地位最低的一个留在这里开始,已然是他悲剧人生的开幕。
刘副局长在经过长达三秒钟的思考后,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反正孙九霄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先让他得意一阵,总有叫他好受的时候。
不多时,打火机也被送来了,孙九霄一抬手,刚要开口,刘副局长赶忙递上半包香烟。
栽跟头多了,也知道规律了,这叫未雨绸缪,刘副局长料定孙九霄要完打火机还要香烟。
猜是猜对了,但孙九霄拿香烟并不是为了抽,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将一半的烟丝抽出来后,又将瓷瓶中的粉末倒了进去。
“药物麻醉太伤身体,针刺麻醉效果也不够。”孙九霄点燃香烟,竖在一旁,“这个叫做藏香,当年华佗为关二爷刮骨疗毒的时候,是用得这个。”
“当真是藏香?”张夜露眼前一亮。
张老爷子最喜风雅,对于焚香,涉猎很深,张夜露自小受其熏陶,也听说过传说中的香。
孙九霄没有理会,取出鬼刀,在弹孔处比划了几下,下刀之际,又陡然停手。
“虽然有藏香麻醉,但还是会疼,如果你忍不住,可以抱紧我。”孙九霄说罢,看到许芸点头后,才重新准备。
中枪的地方很特殊,是在膝盖,从右方直接打进了关节骨缝,这种子弹最难取出。
当年张藏锋中枪,也是子弹卡进了肩胛骨,当时的军医束手无策,最后是曾浮生的师父吴景华先生出手,这才妙手回春。
“邵厅,我觉得还是不要让这小子胡闹了,他肯定是想借机报复,许芸可是重案六组的精锐,要是伤在他手里……”刘副局长哈巴狗似的站在邵江波身边,进献谗言。
“哼,也不管好你的狗,随处乱咬!”雷父冷冷一哼。
“雷帅,今天是带着心事吧,我记得你的性格十分沉稳。”邵江波回以一笑。
雷父便不说话了,盘算着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将孙九霄从这个人手里要走。
如果是刘副局做主,雷父可以直接带走,等到邵江波问罪的电话打到东南军区的时候,孙九霄也已经被带到了军区。
但邵江波和张夜露一起登场,雷父没有多大的把握,因为如果论资排辈,他虽然略胜两人一筹,但对方两个是绑在一起的,总比自己一个的分量足。
正盘算着呢,孙九霄已然用鬼刀切开了许芸的皮肤,果真,即使有藏香和针刺两道麻醉,切肤之痛还是不能忍受。
许芸闷哼一声,脑门上闹出豆大的汗珠,脸上的肌肉也因为过分的咬合动作,紧绷起来。
孙九霄三下五除二,将皮肉切开一条口子,抽出银针,巧劲挑拨,想要借此将卡在里面的子弹取出来。
可惜以失败告终,近距离去的子弹,卡的太深,又是在骨骼缝隙,好似与骨头链接一体。
“开大招了!”
孙九霄咬咬牙,看向许芸,“抱着我!”
许芸愣了片刻,还是张开双臂,抱住了孙九霄的腰,又停了片刻,她把脸也贴在了孙九霄的后背。
可能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许芸调整了一下,重新抱住孙九霄,两人好似是热恋中的男女,你侬我侬,引来遐想无限。
“雷伯伯,你来帮我一下。”这种事情,孙九霄不敢再用刘副局长,而是首次向雷父开口。
“好!”雷父卷着袖子,“要我怎么做。”
刘副局长正庆幸逃过一劫,怎料孙九霄又点了他的名字,“刘副局长,麻烦你再去打一盆水吧,这次要冷水。”
“我一定弄死你!”刘副局长恶狠狠的想着,不再抗争,乖乖的出去打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