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觉得此法可行，只是仍是要求萧苏影将莫灵兰赶出去，萧苏影叹了口气默然不语。</p>
那件破损的戏服仍然搭在椅背上，萧苏影拿了起来放在臂上细瞧，摸了摸被剪坏处，知道短期之内是难以修复了，而再过一刻钟就要上台了，真是一筹莫展。</p>
无奈之下，他只好听从那个人的建议，准备一会儿去向客人们道歉。</p>
只是可惜了这件戏服，华丽精致，但做好之后也没演几场就成了这副样子，难为当初做的时候那番心血。</p>
萧苏影将戏服被揉皱的部分扯平拉直，小心翼翼地挂在了一个橱中，抽回手时衣袖却被旁边一个钩子勾住，带出另一件衣服来。</p>
那是《玉簪记》里潘必正的戏服，可巧身份和柳梦梅一样，也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p>
戏里书生的戏服多半是式样相似的，虽有细节差别，但大体很类似，萧苏影灵机一动，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再讨论：“无须再争论，我相信灵兰，眼下换一件戏服也可，除了常客，其他人应当看不出端倪来。”</p>
众人看着他将潘生的戏服抖落开来，因是许久未演这出戏，这件戏服许久没有拿出来过了，不过除了一股子特殊的樟木气味，衣服是完好无损的。</p>
萧苏影心头一喜，将那件戏服挽在臂上进了屋子，又顺手把门带上了，他唱戏多年，勾个脸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不一会儿便画好了，然后便穿上那身潘生的戏服，到外面台上扮柳生。</p>
却说莫灵兰听萧苏影安抚先回了屋子，一直忐忑不安，同时也觉得莫名委屈，她自认为在戏楼的日子一向是勤劳踏实做事的，与大多数人相处得也很好，谁知今日这些人却因为一点所谓证据，就相信了自己是别有用心剪坏戏服来败坏戏楼名誉影响生意的。</p>
正委屈寒心时，房门忽然被拍得山响，视礼貌为无物，莫灵兰站起身问了一句：“谁呀？”</p>
外面却似乎是有很多人的样子，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道：“出来，别等我们砸门进去。”</p>
原来众人先前只是被萧苏影一拦，不敢造次，只好暂时按住火气引而不发，如今萧苏影在前台唱戏，顾不得莫灵兰，他们再也忍不住了，便由那个老旦带头，一群人都来到莫灵兰的房间门口。</p>
莫灵兰一听声音，这正是之前那个骂自己最起劲的老旦，心头窝火，不想再忍，便忽的拉开了门，语气也没有了之前的温和，大声道：“有事？”</p>
那老旦竖起眼睛，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心里没有鬼为什么窝在屋里不出来？怕我们大家揭穿你的狐狸尾巴？我跟你说，老板宅心仁厚，不跟你计较，我们可咽不下这口气，留着这么个小妖精祸害楼里生意。”随后又向身后挥手道：“大家都来，把这个小丫头给撵出戏楼去，看她还猖狂不猖狂！”</p>
这些人里有的是对莫灵兰早有成见的，有的一心惦记着自己所能拿到的银子、怕莫灵兰影响他们收入的，还有一些不知所措人云亦云的。</p>
自然，苏雪也在其中。但她既不敢明面上指责莫灵兰，也不敢小声附和，甚至头也不敢抬。</p>
这样一来，在群情激奋的戏班老幼中，苏雪的举动显得非常另类。</p>
众人蜂拥而上，欲把莫灵兰推出门外，莫灵兰因自己身上的“罪责”尚未洗清，此时并不愿出去，只能狠命拉住门框不出去。</p>
这个举动很快又招致了别人的不满，言辞刻薄道：“哎呦，撵她走还不走，真是老皮老脸。”</p>
莫灵兰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当面这样辱骂过，不由得血冲脑门，眼睛也红了，差点忍不住和戏楼中人大吵一架，推推搡搡中她忽然看见苏雪的腰间别着什么东西。</p>
那东西似乎是一块布料，看颜色很似先前那件被损坏的戏服，莫灵兰为确认，便将身子凑上前去看，为此还挨了不知是谁的一拳。</p>
莫灵兰吃痛定睛一瞧，原来苏雪腰间的还真是那块戏服上被剪掉的部分。</p>
苏雪并未发现莫灵兰望向自己的视线，因此依旧是不安地随大流，不言不语。</p>
刹那间莫灵兰豁然开朗。</p>
原来，用剪刀绞碎戏服嫁祸自己的人是苏雪。</p>
莫灵兰又是惊诧又是伤心，瞬间似掉进了冰窟里似的。</p>
苏雪做这一切的理由是什么？是从何时起，苏雪对自己有了这样的恨意？</p>
莫灵兰不敢置信，却必须相信。</p>
她绞尽脑汁细想也没有想起以前做过什么对不起苏雪的事情。</p>
唯一的一次，是她没有告诉苏雪关于任长鸣的身份。</p>
但那次莫灵兰也是为了苏雪考虑，怕的是她和任长鸣因身份悬殊而这段心意不会有善果。她当时是为了苏雪的长久日子着想，只可惜一时无法对她说清楚，以致有今日的误会。</p>
莫灵兰忍不住道：“苏雪……”</p>
凭什么自己要代人受过，承受这些不该有的屈辱和冤屈？莫灵兰心内不平，就想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大家知晓。</p>
人群中，苏雪如一听到名字便如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偷偷看了莫灵兰一眼，却又迅速收回，显是心虚得很。</p>
话说到一半却住口了，初到戏楼时的情景浮上心头，那时苏雪对自己不可谓不好，处处都是照顾有加。</p>
且自己刚出来做事笨手笨脚的，是苏雪一点一点教会自己如何处理那些采购布料晾晒戏服的法子。</p>
固然是萧苏影给了莫灵兰一个安身之所，做事之道却是苏雪亲手交给她的。莫灵兰心怀感激，一度甚至想与她结为姐妹，可是最后却发生了这样的事。</p>
莫灵兰犹豫不决，由衷感激苏雪是一回事，蒙受不白之冤却是另外一件事，她不愿混淆，却也不想白白吃个哑巴亏。</p>
事到如今，误会既已结成，也难以解开了，莫灵兰唯一能做的，就是顾念着当日情分，不在当面揭穿苏雪的谋划。</p>
所谓世事瞬息万变不过如此，人情往来，竟不是莫灵兰可以一朝一夕参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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