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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玉面少年郎(三)(1 / 1)

二人相逐如火如荼,程川河立于堂下,见弟子如此乱来,当真丢脸至极。可更有年轻弟子,观二人飞纵,不知其辱,反而笑呵呵的叫起好来,似在给林恒之加油助威般。倒是方才比武的关濯,眉头紧锁望着逐事,羞的满脸通红。林恒之虽拼力追逐,却仍然落于下风,连额头上也起了汗水。程川河不忍再看,叹口气摇了摇头,准备上前制止,眼睛余光却扫到了一束光芒,虽只在阳光下那么兀自一闪,却十分耀人,那东西落在草丛中,却不知为何物。他心里好奇,走上前将草丛随手一拨,只听得哐当一声轻响,一件似玉非玉的挂饰牌子便落在了地上,那牌子通体光洁,里面夹杂着几许杂物,仿若浮云游水,该是品相不菲。其正面刻着一对做工细腻的龙虎,针锋相对,栩栩如生,颇有威势。龙虎之间的花纹处,刻着一个篆体的‘陆’字,线条优美,偏有古风劲道。程川河望着手中的牌子,眉目中尽是波澜,连拿着牌子的手也颤抖起来,便小心翼翼的将牌子翻到背面,几行小字当下映入眼帘:漠北**,定襄陆家,龙虎尊令。他在心里默念着,络腮胡大脸上不免有些激动,抬头便向屋顶看去,那一黑一白两色身影并未停歇,惹得风声阵阵。

程川河将牌子小心收好,再无半点心思去观望屋顶飞逐,脸色凝重的站在原地,暗使内力,朝那屋顶的黑色身影大声喊道:“林恒之,还不快快住手!”话音一出,内力激发,卷起一阵气浪朝外排开,便如同闷雷般在谷中回响不停,灵空派有几个年轻的弟子,竟直接被震晕了过去,堂前枯树也随着声浪猛烈的摇晃起来,一时树叶自半空落下,沙沙不停。林恒之还欲待飞,被如此功力震住,当下便踉跄着身子,险些跌倒,直觉一阵头晕目眩,稍稳住身形,心里便全然没了逐意,从屋顶跃下,脸色煞白的跪在了程川河面前。

程川河瞪了他一眼,不作理会,目光又放到屋顶白影身上。陆天内力低微,无以护体,被这股内力震的不轻,却好在相隔较远,平复了下经脉起伏,从屋檐上摇晃着站起身,试了几下,才勉强站立。他纵身一跃,到了程川河面前,满脸笑意的看了眼林恒之,向程川河道:“如此追逐,可当真是累人呀,不过却甚是有趣,哈哈!晚辈在此多有造次,还望前辈多多包涵。是才前辈所使的是‘音波功’么?竟能在十丈之外伤人,果真好内力!”程川河会然一笑,说道:“哪里哪里,只不过一些雕虫小技而已。”话闭,便望着眼前这个白衣玉面的少年郎,脸上多了几分欢喜,随手从怀里将那牌子取出。阳光下,这似玉非玉的牌子熠熠其辉,甚是耀眼,一旁脸色正难看的岳钟秀看到牌子,也神情一紧凑了过来。程川河拿着牌子的手有些微颤,眼中不免慌张,向陆天道:“陆世侄,此物可是你的?”陆天先是一惊,望着牌子愣了一下,在身上搜寻了一会儿,才眉开眼笑的接过牌子,洒然道:“果真是我的,怕是方才打斗时掉了,幸好没丢,要不父亲知道了断然不会饶我,非得将我关在黑屋子饿上三天不可。谢过前辈!”

他自说的轻描淡写,将那牌子看也不看便收到怀里。程川河轻叹了口气,脸上神情更激动了些,向陆天问道:“敢问世侄,令尊可是陆沧海?”陆天听到‘陆沧海’这三字,心里一震,想到:“莫非此人识得我父亲,那样最好,此谷景色秀美,游玩几天便回去罢了。可若是父亲江湖上的仇家,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了,不管了,先应了他,待看他如何计较。”他沉思片刻,扫了眼身边众人,含笑道:“正是父亲。”

此话一出,灵空派众人皆惊,岳钟秀身居刀派传功长老,向来目中无人,可也是脸色一沉,身子也有些微晃。了尘大师本闭目静坐,手中禅珠缓缓拨动,而此时,亦停下手,看着陆天的眼里,闪过些许精光。

西北大漠,陆家堡的名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这陆沧海乃当家堡主,人称漠北刀侠,当真称得上‘英雄’二字。

程川河难掩心喜,颤抖着手上前,一把拉住陆天,满脸激动道:“一晃二十多年未见,我竟不知大哥有了个好儿子,当真惭愧,惭愧啊!”陆天见他如此,不免有些疑惑,心想:“父亲在江湖上结识了不少英豪,结义兄弟却没有几个,莫非此人便是父亲时常提起的三弟程川河?可当真是好巧啊!”他恭敬地低下头,抬手行礼,微笑道:“程师父,侄儿闯入谷中多有造次,还万望勿怪!”这一声叔父直叫的程川河心底开花,眼中望着陆天,满是温情,却又想到方才打闹之事,脸上浮出了几分窘迫,含笑道:“若不是识得你掉下的龙虎令,我又怎能识得你是大哥的儿子,今日你入谷中,多有误会,叔父门下弟子还差点伤了你,若是让大哥知道了,他非得怪罪我不可。今日,是叔父怠慢了。”陆天抖了抖头发,洒然一笑,道:“叔父莫往心里去啊,我一向便是这般性子,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自幼便不喜修习刀法武功,却对骑射、书画甚是喜爱,父亲也奈何不了我。只待有生之年,能够踏遍神州千山万水,尽识天下英豪,过上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若如此,那便是极好了!”

程川河见陆天年少,话语间尽是潇洒如意,又得与故人之子相认,一时往事浮心,似又忆起几十年前那段且自逍遥的日子,心底感慨万千,望着一袭白衣的陆天,满眼尽是情愫,若有泪光闪烁,他拍着陆天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好啊!好啊!一晃便几十年过去了,故人犹在,故人犹在啊!”程川河笑声豪气,却莫名夹着几分苦涩,若斟满沧桑,在谷中震声隆隆,将几只栖在崖边的飞鸟,也惊的啼鸣飞起。一旁的了尘和尚听得他大笑如此,闭目诵了声佛号,脸上多了些许萧瑟。此时,太阳已偏西,片片落叶正随风而落,倒映在月照崖潭中,似万物沉静,又了然于伤。

陆天尚年轻,不知程川河大笑甚意,以为心中欢喜,便跟着高兴起来,玉面上尽是欣然。程川河仰头平静了心情,长叹了一声,却是心中无奈,又能作何,岁月已然而去。他转身看了陆天一眼,微微点头,收起心中波澜,起身走到林恒之面前。

林恒之跪在地上,手中白铁刀放在一边,低着头,脸上怒意似未平。程川河瞄了他一眼,正色道:“恒之,你可知错了?”林恒之缓缓抬起头,脸上尽是委屈,可是眼中并未屈服,道:“掌门师伯在上,恒之深受教诲,可实在不知错在哪里,我不服!”程川河见他全无悔改之心,当下有些恼怒,沉声道:“好!你既然不知错在哪里,那老夫便告诉你!年轻气盛尚可原谅,可你杀心过重,争强好胜,当真丢尽了我门派的脸!”他冷哼了一声,扫过门派众人,大声道:“罚!林恒之面壁思过十日,即日起由关濯早晚送饭,其他人不得探望!”众弟子面面相觑,虽有疑问,但迫于掌门之威,也不敢有何微词,便纷纷跪下,山呼:“谨遵掌门指令!”

陆天看林恒之和他年纪相仿,似还要小些,心想:“若不是我今日冒然入谷,何故有他遭此责罚,又当于心何忍啊!”便走上前,面带不忍冲程川河道:“程叔父,恒之兄今日受难,也全怪在我,还恳请叔父收回责罚,放过他罢。”“林恒之甘愿受罚!”陆天话音未落,林恒之便已从地上站起,他冷冰冰的看着陆天,眼中全是怒意,咬牙切齿道:“老子不稀罕你求情,老子受得起!”话毕,寒着脸瞪了陆天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向堂前台阶走去。程川河见他这般无礼,手心紧紧攥着,一时气凝胸臆,脸也变得煞人。一旁的岳钟秀望着林恒之离开,心头早已不忍,冲着程川河似笑非笑般说道:“掌门师兄果真好手段,那我的弟子开刀,不仅赚了威势,还打点了故人。我刚才差点杀了这位陆家堡的少堡主,要不然,你也降罪于我吧!”程川河听得此话,一时气涌心头,朝岳钟秀猛地一指,大喝道:“岳师弟,你…”话未说罢,岳钟秀便轻瞄了他一眼,负刀挥袖而去,全然未把他这刀派掌门放在眼里。岳钟秀自向前走着,只留其笑声在谷中徘徊,全然讥讽嘲笑。入了大门,他又回头望了程川河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心想:“怕是你的威风过不了今夜了。”眼中尽是得意,轻哼了一声,便面带诡笑入了厅堂后院。

程川河怒目圆睁,刚欲动怒,却被了尘老僧一把拦住。了尘望了眼岳钟秀渐消的背影,眉目间似有隐忧,说道:“岳师弟虽向来持傲,却断然不会如此,比起往日,他今天倒是有些异样了。”程川河听此一说,脸上怒意消散,皱眉道:“大师兄的意思是,岳师弟有心事?可他向来独行独往,也无甚儿女家室,却也不像是为了恒之,那便为何如此反常?”了尘老僧并未作答,闭目捻动着禅珠,良久,才睁眼道:“阿尼陀佛。方才为了救陆施主,推他的那一下,我并未用上七成功力,他却退开了三丈。岳师弟武功较你不差,怎会如此单薄,怕是有了内伤,经脉不稳,中气不足了啊。”程川河心中不禁纳罕,问道:“内伤?”心想:“他只不过几日前出谷办事,回来后并未看出其端倪,想必是岳师弟刻意隐瞒,那却又是为何?所受之伤何人所为?我灵空派向来平和,并未与何门何派交恶,怎会有人伤他?”一时心绪万千,思虑难平,却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了尘老僧看他心神不宁,开口道:“或许是老衲多虑了,师弟不必介怀。今日会武你门下弟子胜了,这一年闭关修炼,门派上下还全要仰仗五师弟,这受伤之事,自不必问,若他想说,便也不会这般遮掩,怕是另有隐情。”

程川河听得此番话,心里释然几分,携笑道:“多谢大师兄指点。”只嘴上如此一说,心里却还是万千疑虑,索性他也是个豁达之人,想的烦躁便不去想了。乃吩咐众弟子退下,将了尘老僧和陆天灵空谷殿内,安排厨子做些可口的菜肴,又拿出这谷中自酿的三十年陈酿高粱酒,招待两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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