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前面有人拦车!”
外面小曲的声音传来,顿时打断了车厢里谢漓的沉思。
按她们马车的速度,这才应该刚刚才出城门才对!在这几座城池的范围内,依旧还是在谢大将军府的掌控之下,又有谁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胆敢拦住谢府的马车?
她皱了皱眉头,一把撩开了马车车厢的门帘。
虽然她们的车队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因为今日她们几乎是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已经匆忙起身,所以现在的时辰反倒是才刚刚到清晨!
此时正是晨时茫茫的晨雾已经完全散去的时候,天色视野正好,在城门口来往的行人依旧是陆陆续续稀少的可怜。
这就造成了现在正挡在她们车队前的那对母女俩,显得分外的稀奇和可怜!
谢漓微眯了眯眼儿,瞧着那对干瘦枯槁、衣衫褴褛的母女二人,转头向车辕旁边立着的小曲问道:“正是她们二人拦住了车驾?”
原本小曲和小眉这样的贴身婢女,在方才应该待在谢漓所在的那个马车,一直贴身伺候才对。可是刚刚她正是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的时候,所以就想让其她婢女去了别的车厢,独留了小曲一人,吩咐她来掌控整个车队人手的调度安排。
所以此时,想要得知车队任何情况的第一手状况,询问小曲是最为合适不过了。
“正是,小姐!”
果然,小曲看着那对拦车的母女,也微微蹙了蹙眉答道:
“方才咱们的车队正走在路上的时候,才刚出城门儿,这个妇人突然就携着一个小女孩儿半道上斜冲出来,二话不说跪在车队前就开始喊冤!刚刚如果不是前面的车马停住的及时,只怕最前头那人身下的马蹄、差点儿就踩了过去!”
“喊冤?!”
谢漓又皱起了眉头。
这还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上辈子加这辈子活的年岁加起来,还从未见过竟然有人拦住她的车驾喊冤的,没想到现在只是想要出趟远门儿,刚起步就碰上了?!
还真是新奇!喊冤居然喊到她这个,现在既无实权、又官职诰命的将军之女的身上来了?!而且这时间掐的还真是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们刚刚出城的时候分毫不差的堵在了她们的必经之路上。
现在可是才刚刚早上天亮,就连此时周围的行人都这么稀少,面对着这对突兀出现的母女两个,谢漓不得不要开始小心的审视。
但兴许是她持久也不发话的缘故,此时那个跪在地上堵着车队的那个干瘦妇人,不禁就有些紧张起来,整个干扁消瘦的身子在她的目光审视下,都开始微微地发颤儿!
“夫人!民妇有怨啊——还望夫人为民妇伸冤……”
最终,这个衣衫褴褛的干瘦妇人,还是没能抗住谢漓目光的审视,忍不住低下头去,语调颤抖的喊道。
但是还没等她喊完这句话,就被小曲含怒的呵斥打断了:“住嘴!”
“我家的小姐正是料峭年华还未出阁的年纪,是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张口就要称呼我家小姐为夫人?!”
这一身怒喝,可是把地上的那名妇人给吓得够呛!
她是农妇的贫苦出身,又不认得字,也没什么见识,就连家里的男人受了莫大的冤屈,也不知该往何处去伸冤。恰好,在此时有人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告诉她将军府的人马在几天,会在这里出城,教她等在这儿拦轿喊冤!
谢大将军府!这谢府在边关的威名,就连村里面的三岁小孩儿,也能掰着指头说上那么一二。如果真的是谢将军府的贵人,那为她们家伸冤还不是手到擒来?!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她就一连在这城门口蹲守了好几天。
她一辈子连她们村子都没出过几回,就连现在来着城里也是鼓着勇气为了孩儿她爹来伸冤来的,此时有人居然给她指了这么一条路,当时她也顾不得分辨真假好坏了,直接就带着家里的女儿等在这城门口,蹲守了有好几天,终于在今天等来了标有谢府徽记的马车!
可是事到了临了,她才想起,不知到底该向这谢府的贵人怎么诉说自己的冤屈!
最后实在是没了办法,她看着那个样子看起来最富贵的马车里、探出头的貌似是个女子的样子,也不敢抬起头多看,跪在地上揽着自己同样也瘦小伶仃的女儿,学着村里戏台子里的那样,男子就称为老爷、女子就称为夫人,扯着嗓子乱喊一气。
可是如今这情形,看来反倒是闯了大祸,惹了将军府的贵人生气了?!
这个枯瘦褴褛的农妇,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抬起眼儿,小心翼翼的的看了车上的谢漓一眼,顿时又深深的把头给低下了。
完了!车上的那个贵人,着实是个年轻的姑娘!那张粉雕玉砌般的面容,俏生生地往那儿一戳,眼看着就是个未出阁的大家小姐,方才她是怎么被蒙了眼,居然称呼别人为夫人?!
现在车上的那位谢府的小姐,脸色都已经黑下来了,今日总不会自己没能为孩他爹伸冤,反而惹怒了贵人把自己也搭上吧!
那现在她怀里的二丫怎么办?!
她顿时不禁感到一阵绝望!
但大约是那个被她拽在身边的丫头,在这湿凉的地面上跪的太久了,孩子年岁又小,有些吃不住却又不敢动,只能在地上扭了扭身子,一皱鼻子抽抽噎噎的哭起来了。
可是因为那农妇先前也已经嘱咐过她了,这丫头就连哭也不敢哭得大声,只能压着抽泣哭得断断续续、呜呜咽咽的,听得人的心头堵得慌!
原本,对于这对来历不明、疑似圈套的母女俩,谢漓是准备遣人赶走她们,就继续赶路的。
但是见那一身破布烂裳、又小又瘦的女娃,现在低头呜呜抽泣地实在是可怜,一双又黑又脏的小手还在不断偷偷地低头抹眼泪。
无奈的,她少有的心软了一下,暂时没有命人驱走这对可怜巴巴的母女俩!
“我只是个闺中女子,帮不了你们什么!你们若要伸冤,且去城内的官衙处,那里才是专门来理事的地方。”
没命人驱走,但是谢漓却也是依旧不肯沾手这件事儿,只是叫她们二人去城里的官衙喊冤!若是此人不认得路,她可以分出一名下人为她引路,或者也可以给她些银钱来度日……
但是无论如何,她就是绝口不提那名农妇口中的冤死事儿,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此事不归她来处理。
可是大约是眼见得她刚才居然没有生气,那名农妇约莫是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位贵人小姐脾气软好说话,竟然又大起了胆子来,既不接下人递过来的银钱,也不起身让路,只是依旧跪在车驾面前,拉长声音哭喊道:“还请小姐为民妇伸冤啊——”
“去求那些官衙里的当官的,根本就没用!民妇就曾经多次在我们那儿的县官老爷那里上过状子,却是半点儿也没办法!”
“结果就在前几日,有位高人指点民妇,说今日小姐一定会在城门口经过,到时就能解了民妇的冤屈!所以民妇就在这城门口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是将贵人您的车驾给盼来了……”
“恳求贵人为民妇伸冤啊——”
这绕了一大圈儿,最终还是绕了回来,这妇人还是想让自己亲自来替她伸冤!
谢漓眼中的愠怒深深地埋在了眼底里,隐而不发,骨肉匀称的手指屈起,一下一下的慢慢在车辕上敲着。
此时如果熟悉人在这儿,就会知道这个模样是她已经想要发怒的前兆了。
原本她肯例外指点这农妇前往官衙、还愿意送她银钱,都只是因为那农妇身边的那个瘦小伶仃的女娃而已。
可是现在,这农妇在见她不但不生气、还和颜悦色的时候,居然开始想要得寸进尺起来!
莫说现在的她,只是个半点儿权势都没有的闺阁女子,就算此时她向上辈子的时候权势滔天,也是不方便直接插手这件事儿的!
申冤断案,那是官衙的职责,胡乱的伸手插手这件与自己本就无关的案子,越是权位高的人,越是容易被政敌抓住这点儿攻击。
再者说了……谢漓目光漠然的看向了那名衣衫褴褛的农妇。
此人又是凭什么肯定,自己一定会亲自亲身的为了她那不知真假的案子,而为她劳心劳力?
而且现在这人突然出现,还没有摆脱被人指示的嫌疑。
但是现在谢漓之所以还没有开口命人将这名农妇拖走,就只是因为刚刚的那农妇口中的那几句话,被她瞬间灵敏的捕捉到了。
“方才你说,有高人指点你在这里等我?”
她皱着眉头深深地看着那母女俩,问道:
“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