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君华裳低了低头,“失路之人。”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喝一杯去?”
君华裳眼神暗了暗,复又回过神来,“奉陪到底。”
完颜宥伸出长指将君华裳脑袋敲了敲:“本汗果然没有看错你。偿”
君华裳续而踢了踢他的小腿,“少得寸进尺。”
“你觉得照你这小包子样,苏将军能看的上嘛,啧啧啧……”完颜宥环着手臂,眼神瞄了瞄君华裳某处撄。
“我……”君华裳被问的哑口,复而想起之前为何自己能女扮男装扮的那么自然,且各位兵士也很坦然地接受了她这个“编外人员”。
喔……那,苏子乾对“华生”有什么样的情结在?
君华裳不敢细想,推了推完颜宥,“该长的会长起来的,我这不是缺人嘛……”
“再说了,她、她、她也没有啊。”
对啊,君卿安也没有啊,好吧,为什么要就这个话题展开。
“啧,英雄配美人,什么时候配过你这等悍妇了?”完颜宥嬉皮笑脸。
“还喝不喝酒?”君华裳没好气地问。
“喝喝喝,这边的酒绝对比你们荣熙的烈。”完颜宥笑道,“我对这一带地形蛮熟悉,哪家的酒更醇更香,我一闻便知。”
君华裳昂起头,眼中有尚未褪尽的眸光:“我君华裳,喝酒可从来没有含糊过,你来试试?”
说完便一道离开。
……
苏子乾再次醒来时候,已是凉透了的星天。
嘴里的腥甜气息害他咳了许久。
知县凑上前来:“将军……”
本想问君卿安的消息。
不知为何,一开口却是另一个人:“郡主她、她怎么样?”
“您说要跟上郡主殿下,可当家丁跟出去的时候,院子里却无一人了。”
苏子乾瞳孔收了收,“怎么会……”
“将军,我已经吩咐了手下人去找了,您先别急,大夫替您包扎好之后,便留下一张药方走了。”知县很淡定地开口,“话说将军,那女子是谁啊……”
苏子乾默了默,没有回答:“我去看看她。”
跻鞋跻了半晌,知县极害怕触着这位的逆鳞,便颤巍巍开口:“那女子服下药,情形已然好了些许……”
“我去看看,我家娘子。”苏子乾脸上血色褪尽。
不,她不能有事。
苏子乾这么想,一丈以内,才是夫。
他却害她这么惨,本是出身富贵之乡,却要跟着他来这里受苦。
不知怎的,脑海中竟是有些想念她做的种种。
苏子乾披着外袍,挨家挨户地寻着君华裳。
“苏夫人……”
“苏夫人……”兵士的声音不绝如缕。
竟是有些想念她做的吃食,苏子乾吧唧吧唧嘴。
手里攥着她方才朝自己扔来的璎珞。
针脚真是丑,连边边角角也不加修饰,线头有的还挑了出来,就连样式也辨不出到底是个什么花样。一点也比不上母亲做的针线。
可那上边的字,却蛮磕手。
子乾、子乾。
执子之手,乾乾恳恳。
还有她就着已经是深秋的北漠溪水,小心翼翼地擦洗着他的衣服。
他曾对君卿安说,非你不娶。
他曾经对君华裳说,便只能托你照顾照顾她(君卿安)了。
时至今日,感慨万千。
在城里搜罗了许久却连她的衣服角都没看到一片。
苏子乾头一次觉得自己慌了神。
她的心意,他全当是玩笑话听,她的隐忍,他却一个标点符号也没有看到。
现在换,换我抱紧你,好不好?
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这城外的酒肆。
店家拦住他,“这位将军,我们已经打烊了。”接着看到他身上尚且还包扎着伤口,“哟,将军您果真好酒,连身子不利索的时候还要喝上几口。”
苏子乾心旌一摇,便吩咐店家给自己温一壶酒。
“将军啊咱们这里已经打烊了,要不……这边还有两个客人,您留张字条,把酒带走?”
苏子乾起身踱步至两人身边。
快要走进时,才看到——
自己一直想要见的这人面庞。
“华裳。”他开口。
看到她醉的一塌糊涂,竟有种久违的满足。
将她小心翼翼地背走,又唤来兵士将完颜宥扛走。
你往时都是路痴,走了那么多次路,还是需要人来牵着你走,却从来都没有忘记怎么从你的营帐,走到我的营帐。
你说,这是不是本能?
君华裳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往下一寸的位置,便是他的刀伤。
君华裳头偏了偏,贴上他心脏的位置。
阿裳,往后这里,可不许你再走错了。
你知道吗,我总是理智快于情感,却从不害怕做出错误地选择。
可我生平头一次,害怕失去你。
卿安姑娘,与我而言,是不是朱砂痣已然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怀里紧紧抱着的,是你。
我陪你识路,陪你走过万千芳华,好不好?
我赔你一世情长,好不好?
我赚你做我一辈子煮饭婆,你会不会骂回来?
这时却有凉凉的东西一滴一滴钻到脖子里,苏子乾抬头看看,却逢上了北漠的第一场雪。
苏子乾将怀中的君华裳揽得紧了些,纵使将伤口映得更加深也毫不所动。
北漠,初雪,遇见你的第一天。
还记得那次荣熙的惊马么,你望向我的时候,竟丝毫讶异也没有,一双剪瞳柔柔地看向我,眼中盛满了你的心意。
我当时想的是,这是哪家的女子,见到车马,竟然一点回避的意识也没有。
却没有想到,惊得的是自家夫君的马吧?
时至今日,我竟觉得老天开的玩笑,仿佛大了些。
君华裳已然醉得不省人事,却竟轻飘飘地露出一句。
“子乾~你还想不想……和我一起啊。”
“回娘子的话,我想疯了。”
如今只剩下这么一句,岁月久长。
……
回到了黑木城里,苏子乾将君华裳安置好,替她拆了头上的钗环,脱掉了靴子。
却感受到君华裳扑倒自己身上,按住了他一半的身躯。
他本是习武之人勤练不辍,竟一时半会儿也救不了自己的场。
只能感受到君华裳吞吐在自己身上的气息,“……好闻。”
“什么好闻?”
君华裳朦朦胧胧觉得自己定是魔怔了,怎么听着声音有点像是自己的倒霉夫君,“当然是……你的体香。”
苏子乾悄笑道:“你喝多了,阿裳。”
君华裳转了转自己脑中的浆糊,“什么阿裳!我叫小衣裳。”
“好好好,小衣裳,咱睡觉吧。”苏子乾头一次觉着自己的娘子还是这么可爱。
“睡觉啊,和你?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苏子乾来了兴致,俯下身在君华裳耳边吐露气息:“真的,不要么?”
“不行,我还没有~准备好啊……”
“要准备什么哪?”
“首先,我得好好洗白白,然后点上一盏小烛灯……然后……芙蓉帐……”
“哦?我替你擦洗擦洗不就好了么。”
“好啊好啊……”君华裳迷迷瞪瞪看着眼前重合的苏子乾,“你不是还有伤么。”
“所以,才需要你,帮我治治哪。”苏子乾将被子拉过来,将两人圈在这么个狭窄的小圈子里。
“不行不行……你还是带我去洗洗吧。”君华裳大张着手臂,一副要抱抱的姿态。
苏子乾吻上她的鼻端,“鸳鸯浴么?”
……
吩咐手下的人准备浴桶,倒了些许水进去。
兵士一脸坏笑,“将军,金榜题名时哟……”
苏子乾笑道:“坏小子,有你的。”
“柒棠姑娘看着公主殿下呢,放心,我们坚决不会来偷看的。”才怪!
“出去快出去,我要……”
“办正事!我们懂的懂的。”兵士眨巴眨巴眼睛。
雾气腾腾的屋子里,就剩下他俩了。
小云被很好意地安置睡下来,浑然不知经历了什么。
苏子乾将醒酒汤一勺一勺喂给君华裳。
君华裳睁开眼睛,却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的面庞。
掐了自己一把,这不是在做梦吧?
却没什么知觉,脑袋也有些晕晕沉沉的。
“水已经添好了,去洗洗吧。”苏子乾拿帕子擦擦君华裳的唇角。
“……”敢情刚才做的那乱七八糟的梦,是真的?
“去吧去吧,我坚决不偷看。”苏子乾笑道。
君华裳被看的心头发痒,慢吞吞地回了神,走进里间。
哪知一个不稳,“扑通”一声便滑进了浴桶。
这下可算是醒了三分。
苏子乾听闻声响,便匆匆跑来。
“你无事吧?”
便看到了自家夫人落汤鸡似的尊荣。
君华裳捂捂脸,实在丢人。
“别着急挡嘛,确实好看。”
“你瞎说……什么实话?”君华裳嗔道。
“你如若还不赶我走的话,我可真要与你洗个鸳鸯浴咯。”
“……”君华裳果真认真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那为夫便恭敬不如从命。”苏子乾笑笑,轻轻巧巧钻进了浴桶。
“不、不、你身上还有伤……”
“早好得差不多了。”苏子乾从浴桶中一把捞住自家娘子。
君华裳失去了支撑,便如同个八爪鱼似的挂在自家夫君身上。
苏子乾心旌一摇,便欺上她的唇角。
竟出奇地,对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