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牢。
太师烈严被挂在刑架上,头颅微微下垂,面上和身上遍布血迹,发髻散乱,十指及手腕都是血肉模糊。
两个时辰以前,他身中数支毒箭,被生擒,扔进了这间地牢当中,没有任何问话,他被绑在刑架上直接先过了十道大刑。
竹签刺进了指甲里又被拔出,烧红的铁烙上皮肉上带出一股烧焦的气味,他牙关咬住下唇不愿示弱,却仍然因为扛不住重刑而晕过去一次,但是几乎是晕过去的一瞬间就被冷水泼醒。
行刑的过程中身上的箭伤扔在不断地流出殷弘的血迹,他们任由他流了一会儿之后,估计是担心再这么下去还不等上完刑,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挂掉,这才十分仁慈的为他止住了血。
纵然是如此,待到十道大刑都用完之后,他已经失去了大半条命。
“噶”沉重的铁门被打开,一个脚步声由远至近,最后在他面前站定。
他嘴边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吃力的睁开肿胀的双眼,凝视着面前的人影。
身穿红色衣袍的妖艳男子,静静的看着他。
“你来了?”他气息微弱,一开口喉咙里就是一阵难受的疼痛,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穆萧等他咳嗽到中场休息的时,方才浅笑道:“果然不愧是云国的太师大人,要是别人早就活不成了,你倒还精神。”
“没想到十年前的一次手软,竟然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穆萧嘴角微微牵动,“你现在后悔了?没有斩草除根,还是后悔当初不该那么草菅人命?落得如此下场?”
烈严轻笑了起来,可惜拉动了伤口,不得不轻咳了几声,艰难道:“我不是后悔我只是后悔没有斩草除根,如今那十岁的孩子竟然反咬一口。”
穆萧的脸色沉了沉。
咧严又猛烈地咳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地道:“云国四大世家遭受灭世之灾,全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全都丧命与一旦,不论老少,穆老爷被生生的烧死,穆夫人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一病不起,只不过却还是逃脱了一人。”顿了一下,“做这些,我从未后悔过,先皇早就看不顺世家了,早就想找个机会铲除,那日,我只不过是顺了先皇的意愿而已。”
穆萧脸色更加阴冷,冷冷道:“这只不过是堂堂的太师大人为自己找的借口而已,四大世家之一,若不是你买通,怎么会被皇帝”
咧严复道:“我只不过是随便奏议一本。”
穆萧神色微怒,藏在袖子里的手握了握,身形颤了颤。
他早就该料到,四大世家表面上和善,但是暗地里却早已人心涣散,各个世家都想要一家独大,奈何没有一个契机。
咧严只随便一挑唆,四大世家便如同一盘散沙。
穆萧转身,缓步地离开地牢。
牢狱外面一片光明,草长莺飞,一大片的桃花树,桃花片片地洒落在地上,摇曳美丽。
一身红衣隐在桃花林中,如同一段红绸围绕在粉红白色的云层中,摇曳。
一男子负手而立,静静的站在一棵桃花树下,仰头观看着桃花,伸手触及到飘落的一片桃花,开的美丽的桃花静静的躺在男子骨节分明白皙的掌心中,宛如处子一般。
男子喃喃道:“这样的美景,可惜无人观赏。”
“谁说无人观看?王兄不是在这里观赏吗?”穆萧走近了男子,男子却没转头,道:“叶羽让我把咧严带给你,不知道你会怎么处理?”
男子并没有用尊称,而是用你,穆萧皱了皱眉毛,面上却没有异色,只道:“既然王爷把烈严那个老狐狸交给我了,那么怎么处置就是我的事了。”
男子冷哼一声,闪身离开。
穆萧走到桃花树下,仔细的观赏起来,这一大片的桃花树还是他十年之前种下的,这一桃花树下是一具具尸体,如今长眠在地下。
一百多具尸体,其中还包括了他的父母,这等的深仇大恨,怎么可能一条命就可以偿还了?
一个侍从模样的男子走到穆萧的几步距离,双手奉上一块白帕包裹的手指,淡漠地道:“公子,这个是从凡人身上砍下来的。”
穆萧瞥了一眼,嫌弃地捂了捂鼻子,“赶紧送到那家伙府上去,顺便留下一句话,至于什么话,你随便想一个。”
侍从低头应了声,拿着东西转身离开。
京城的某座华丽的府邸内。
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一个妇人捂着鼻子,惊恐的盯着大厅地面的一截手指,“这个这个是什么?”
年轻温婉的妇人明显看到那半截手指头上的玉扳指,但是还是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的老爷的。
其他的人陆陆续续地赶到了大厅内,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厅上突然出现的东西,还有一块布满血迹的帕子,上面还有字体。
想要救出咧严,先准备银两一万,不准报官。
众人一下子惊恐起来,十几个年轻的妇人。胆小的已经哭了起来,几个胆子大的还能稍微镇定下来,没有太大的表露出害怕。
“这只不过一件绑架而已,既然对方不想让我们报官,那么我们就不报官,无论如何,老爷的命是第一位。”一名看起来是主母的妇人严正意词地道。
妇人声音洪亮,大厅一时之间竟然安静了下来。
妇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平时人心涣散的众人此刻竟然意外的和谐统一,就算是看不顺眼的年轻小妾也不得不拿出自己压箱底的私房钱,只为了救出咧严。
只不过是不是真的全部拿出来,这就要看那些小妾是不是对咧严真心的了。
不到一个时辰,众人便筹集了一万两黄金。
又由一名男子带着赎金送到帕子指定的地方,只不过那男子的身份却是太师的亲生儿子咧宽。
咧宽长得眉清目秀,和他的老爹长得实在是不太像。
穆萧懒懒的躺在一棵粗壮的大叔枝干上,小憩着,似乎在等着某个人的到来。
脚步声由远而近的响起,穆萧微微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男子空手而来。
咧宽明显看到了躺在树枝上的穆萧,躬身行礼道:“敢问姑娘,是否看到一个男子在这里?”
不是第一次被认作女子,穆萧勾起了嘴角,魅惑地道:“你要找的就是在下么?”
咧宽愣了愣,没有想到眼前长得美的似尤物的人儿竟然是一个男子,不由得诧异,后又发觉自己竟然盯着人家看了许久,僵硬的别过脸。
真是丢脸,竟然被一个男人的美色给迷住了。
穆萧不以为然,这样的事情又不是一次两次了,笑道:“公子找在下可是有什么事情?”
咧宽这才想起正事来,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道:“公子可知道这里有一处牢房,里面关押这一个人。”
“你说的是咧严?”
“在下是咧宽,咧严的二子,还请公子带路,让在下送父亲一程。”咧宽淡淡道,神色没有半点变色。
穆萧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咧严的儿子对他的怨气这么大,不仅没有带上银子,而且还口口声声说要送上一程,心思之歹毒,不得不让人诧异。
不过稍微想象就可以理解了,庶子和嫡子的身份自然是大不一样,在府里的地位也不可同语,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咧宽的野心竟然是这样的大,此人如果留着,后患无穷。
穆萧心意已定,淡笑道:“我不知道牢房在哪里,不过你可以自己找找,这里不过方圆十里而已。”
咧宽怎么看不出来对方是不想告诉他,只不过没关系,解决了咧严,再来处理这个美若天仙的男子,带回去做个小妾也不错。
咧宽眼中冒出的占有欲穆萧怎么没有看出来,心里冷笑一声,普天之下,敢对他动心思的人要不就是死了,要不就是还没有出生,而眼前的人,显然就是前者。
咧宽谢过之后,一人慢慢地在桃花林中搜索了起来,不出半个时辰,便找到了关押咧严的牢房,走进去一看。
保养得当完全看不出来已经半百的咧严被困在刑架上,头发凌乱,身上伤痕累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无损。
“爹。”咧宽悲痛的喊了一声。
“咧宽。”咧严努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是咧宽时,眸子闪过一丝古怪,“怎么是你来?”
咧宽闻言,脸色立马沉了沉,刚才还悲痛不已的脸色一下子消失不见,转而是一副冷漠的面孔,冷笑一声,“老不死的,不是我,你以为是谁?”
咧严看了看外面,眸子闪过一丝垂死的寒意,“我平日待你不薄,你可不能这么待我。”
“待我不薄?呵呵,老不死的你说的出来?”咧宽冷笑一声,一手掐住咧严的脖子,“老不死,现在你落到我的手里,就不要想着活着出去!”
穆萧半眯着眼睛,静静的站立,等待着男子从牢里出来,周围是漫天飞舞的桃花。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