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不要走!”断断续续的呓语从薄言的口中发出,好看的剑眉忽地紧紧皱在了一起,白皙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
小七凑近了他,想要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只不过等她靠过去的时候,薄言却没再说话,眉头还是紧紧地锁着,身体偶尔会动一下。
小七见状伸出手试图抚平紧紧皱着的眉眼,睡梦中的薄言似乎也感觉到轻柔的触感,眉毛渐渐的舒展开了。
血红色的海洋,血流成河,到处都是一片惨然,残垣断壁,每走一步都躺着一具尸体,或者缺了一条胳膊,或者是缺了一只手,或者干脆只剩下一个躯干。
死的人躺在地上,任活着的人随意的踩踏。
方圆十里以内,厮杀,哀嚎,惨叫声不绝入耳。
活着的人在厮杀着,双眼赤红着,如同一个杀人机器一样,机械地杀人,只有把别人杀了,自己才能活命。
只有把对方杀了,自己才能活命。
即使对方是相处了一个月的好友,曾经互相帮助过,曾经谈笑过,曾经友好过,此刻不过也就是一个挡住活路的障碍,既然是障碍,那就必须去除。
十四岁的少年手里握着一把长剑,惊恐地看着一步步紧闭的另一个少年,尖叫道:“阿白!你不要过来!我不要杀人!我不要杀人!”
“不要杀人?阿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们其中一个只能活一个,如果不是你死,那便是我死,不论是你死了或者是我死了,都是一样的!”
“我不要!阿白,我们逃走吧!我们逃走吧!”少年哀求着,眼眶里蓄满了眼泪,一步一步地往后退,怎么也不愿意拿出手中的长剑对着面前的人刺去。
即使他的功夫是所有的少年当中最好的,即使如此,可是仍然不愿意伤害这些一个月来相处的朋友,那些从四面八方被弄过来的少年,有的已经是孤儿,被骗来的,有的只是被抓来的。
“阿言,对不起。”
话音刚落,冷光一闪,锵的一声,两把长剑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少年瞪大了眼睛,拿着长剑的手颤抖着,紧紧咬着嘴唇,做出了最后一丝挣扎,“阿白,我们走吧!我们走吧!”
“阿言,不可能的!”
少年闻言,眼眸闪过深深地悲哀,眼睛一闪,抬起眸,眼底的薄弱已然散去,只剩下沉重的悲哀,轻声道:“阿白,对不起。”
话音刚落,长剑以破空之势,猛地向另一个少年刺去。
血染了白色的长袍,哀鸣钟声忽地响起,悠悠的飘荡在空气中,一道浑厚的声音空灵地传入少年的耳中。
“如此这般就好了,今日练习结束,全都停下来回去。”
少年的眼中亮光暗了下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面无表情,缓缓的抬起头望向了某个地方,眸子闪过一丝狠绝,嘴角轻轻勾起,像是重生的地刹阎罗一般。
练习么?总有一天,他要将那些人全都踩在地上,以血祭奠此刻躺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缓步地向着远方一个栅栏走去,那里是关押他的地方,也是练习他的地方,在他的身边,十几个身上染着红色血迹的少年,那些血迹同样是相处了一个多月的好友的,眼眸同样是冰冷的。
才不过一日的光景,原本鲜活阳光的少年全都变成了地狱索命的黑魔。
等待他们的,只不过明日的杀戮。
一日又一日的杀戮,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一百个少年,只留下一人。
此刻,身边的人全都是敌人,全都是明日可能杀了自己的敌人。
阿言很明白这个道理,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个铁栅栏做的屋子,栅栏外是一个个身体强壮的中年男子,守着他们,防止他们逃跑。
阿言进屋子,回眸望了其中的一个男子,眼眸产生生生的恨意,迟早有一天,他会让这些人付出血的代价,迟早的,最多一个月。
男子似乎是注意到阿言的目光,转眸看了阿言一眼,嘴角轻轻勾起,阿言冷漠的转身进了屋子。
男子身边另一个人笑道:“哟,看到那个小兔崽子的眼神了没?人家恨不得现在就冲过来吃了你!”
男子冷笑一声,“呵呵,那个小兔崽子,想要我的命,难道不想要你得命么?”
“这倒是,不过你猜那个小子活的过明日么?”
男子瞥了屋子一眼,冷冷道:“即使活的过明日,也活不过最后一日。”因为他会亲自动手除掉少年,斩草要除根,既然埋下了仇恨的种子,那么迟早是会找上门的,他是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个隐患的。
“你不会想要杀了那个小子吧?”男子不可置信,忽然想到了什么,摇摇头叹息道:“那个小子真是倒霉,被你看上了。”
男子冷冷的瞥了一眼摇着头的人,那人立马闭上了嘴巴。
阿言透过窗户,平静的看着外头谈话的两个健壮男子,如果要灭了比自己要高一倍还要健壮一倍的人武力是不行的,必须要靠智取。
第二日。
还剩下的五十个少年再次被分成了两半,二十五对二十五,又是一场生命的搏斗。
阿言轻易地解决了那个和他成为对手的少年,一招致命。
第三日,依旧是如此。
第四日只剩下三个人。
只是最后的搏斗却是在栅栏里,阿言看着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同样是冷漠地眼眸,手里握着一把长剑,栅栏外依旧站着十几个男人。
今日,是一场殊死搏斗,是一场血的搏斗。
毒药早就侵染了他的长剑,只要划破皮肤的一点点,就可致命。
阿言冷笑一声,这些制毒的本领居然还是那些站在外面的男子教的,真是讽刺。
血再次侵染了地面,空气中冒着浓重血腥的味道,阿言皱了皱眉毛,抖了抖手中的长剑,剑身的血珠一滴滴落在地面。
阿言抬眸定定的看着栅栏外的十几个男人,十几个男人同时也看着他,一步一步,长剑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越来越近,十几个男人看着靠近他们的少年,脸上是轻蔑的笑意。
“哈,小子真的来取你的命了!”一个男子轻笑道。
另一个男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转眸看着阿言,道:“还真是个倔小子,怪不得阁主说了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你。”顿了一下,眸子闪现一丝杀意,“不过,若是有反叛之心,阁主也容不得你!”
阿言冷漠的看着面前的十几个男人,丝毫不畏惧男人的话。
杀戮,才刚刚开始。
“薄言,你怎么了?快点醒啊!”小七看着全身发抖的男子,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刚才不是好好的睡着么?怎么突然又这样了。
而且情况似乎变得更差了,脸色变得扭曲起来,眉毛皱的更加得紧,紧紧的咬着牙齿。
少年躺在血泊中,围着他站的十几个男人,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脸上全都是轻蔑的笑容。
“这个小子真是不禁打,才这么一会,就受不住了,我还没享受到乐趣呢!”
“真是不自量力!”
“哈哈!小兔崽子还是有几分蛮力的,你看都把我的衣服给刮破了。”
阿言狠狠地吐了一口血,艰难的试图站起身来,只是还来不起站起来,背部突然遭受重击一般,猛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背上千斤重。
男人一只脚踩在阿言的背上,冷冷道:“阁主说了,一旦是存有反叛之心的工具,不管有多好用,都将是废物,既然是废物,自然也就没有留下来的意义了。”
说完脚上刚要用力,忽地一道冷光直击少年背上的脚,男子吃痛的放开了脚,忽然觉得全身僵硬,惊恐的看了看周围。
一个白发老人缓慢的走了过来,笑眯眯道:“这个小孩子,我要了。”
十几个男人纷纷拔剑看着突然出现的老人,能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老人的武功深不可测。
阿言抬起头看着一身白衣的老人,只觉得晃眼,从头到脚居然都是白色的,头发也是白色的,胡子也是白色的,衣服也是白色的,和周围的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明明是走在血的地面上,老人的脚却没有沾染一丝的血迹。
小七忍不住摇了摇薄言,低声道:“薄言,没事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没关系的。”
一声声轻喃在耳边响起,薄言缓慢的睁开了眼睛,对视上一张担忧清丽的脸庞,心里轻轻颤动一下,心房的某处柔软了一些些。
小七见他醒了,这才拍了拍胸口,松口气,“你终于醒了,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死了。”
薄言闻言,眸子闪现一抹复杂的神情,忽地勾起嘴角笑道:“难不成七小姐还很担心我?”
小七翻了一个白眼,“我只不过是怕你死在这里,然后那个讨人厌的白大人又要给我多加一条罪名,本姑娘就不知道要在这里牢里呆多久了,到时候嫁不出去就是你的错。”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娶了你。”薄言笑道。
小七心里跳了一下,干笑几声,闭上了眼睛睡觉。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