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看着镜中的自己，说实在的，我的确有点儿吃惊。我这人身高一米六五，虽然有点溜肩，但这款旗袍还是将我的身形勾勒的很好。这发型也很衬。我看上去真的像电视剧播放的民国女子。
琴姐得意地一笑，她拍了拍我的屁股：“行啦。你这模样不丢我的脸。赶紧地上去吧，不要让客人久等！”可是这会儿，我还不想走，我还想问问，我卖身的事儿到底咋说了？
琴姐还是笑：“这事儿不急。”
“怎么不急呢？都拖了好几天了。”
“你急，我也没办法啊。这撞在枪口上的人就那郑老头一个。我就算想帮你，这一时半会的，我也得找到这现成的人儿啊！”琴姐还劝我，说尿毒症是绝症，烧钱，治不好的，没个百八十万的，不要动治病的脑筋。“你呀，不如租个屋子，将你妈接出来，该吃的给她吃，该喝的给她喝，拖个一月两月的也就归西了……你也没啥牵绊了，以后也能一心一意地赚钱！”
琴姐说的，我不想听。她是外人，不能理解单亲家庭中母女相依为命的感情。其实琴姐就有钱，但她不想借我。眼看着时间快到了，我再磨蹭，也得上顶楼去伺候。
进电梯时，楚君和梅韵也到了。她们会打扮，两人都是一身上白下蓝的学生制服，还梳着马尾，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虽然她们穿着青春靓丽的制服，但掩盖不了眼里的沧桑。我真怀疑琴姐的话了，楚君和梅韵也在皇冠浸淫了数年，算经年的姑娘了，真的还会是雏吗？
和她们一比，我这身旗袍就显得太古板太陈旧了一点，有些不合时宜了。楚君和梅韵没想到琴姐点了我，就笑：”百合，今儿你可是打扮的挺隆重的呀？这身衣裳，谁给你的？”
我就说是琴姐。
她们嘴里就嗤了一下，很不以为然。“琴姐尽给你出馊主意。客人要的是雏儿，你这打扮的老气横秋，发髻上还插了朵花儿，你以为这是旧上海的百乐门呐？”
楚君和梅韵虽然也是琴姐手下的姑娘，但她们私下找了靠山，有几个钱了，很不拿琴姐当回事。说琴姐土，说琴姐傻，说她倒贴小白脸，还不止贴了一个。反正，当初她们在琴姐底下受的苦楚，如今有了底气了，都要一一地还回来。
说归说，我们三个还是香风阵阵地到了顶楼。梅韵说我被琴姐忽悠了，今儿个晚上我肯定不讨好。
“那琴姐干啥要这样？”我不理解。
“你呀，才来没多久，琴姐不给你几个下马威，让你知道深浅，肯让你赚大钱？”
我一下明白了。我这身装束没毛病，但是场合不对。
琴姐柜子里的衣服很多，她是故意帮我这样打扮。看着楚君和梅韵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故意挤出一副清纯的笑脸，还做了几个撅嘴了动作，在一个什么群里发了自拍。我的心里更是咯噔：如果我不能讨客人的喜欢，琴姐知道了，会不会又要抽我？
唉……琴姐的心思真的深沉。给我机会的是她，可暗地里给我使绊子的也是她。她这样做，无非是想将我拿捏在手心里，当提线木偶耍。
我虽然是包间的陪唱，但也能跟着客人出去赴宴，做私人旅行的陪伴，一旦客人点了名了，琴姐就能收一笔佣金。她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但是有能力的姑娘通常能绕开琴姐，私下和雇主达成协定，将这事儿做的滴水不漏。这些不规矩的姑娘里就有楚君和梅韵，琴姐也是知道她们偷偷摸摸的小动作的。所以我真的有理由怀疑，楚君梅韵压根儿就不是啥雏儿。只不过她们外表娇小，声音娇嫩，还能装纯，骗骗客人。反正上顶楼了，只是伺客，又不会玩真的。
我提着一颗忐忑的心，蔫头蔫脑地跟在她们身后。门外有专门的服务员把守。推开门，绕过一展古色古香的屏风，又穿过一间抽烟用的豪华休息室，我总算见识了皇冠内部最顶级也最神秘的赌场。说真的，仅这里的装潢之考究就已经让我惊叹了。不同于别的楼层，这里布置的很雅致，家具陈设完全都是晚清的中式风。尤其是墙上悬挂的那些字画，总让我升出感慨：这里不该是赌场，而应该是某个私设的博物馆。因为就我看到的陈设，什么玉雕、古玩、笔墨纸砚，一概不缺。
但是气氛就是这样不搭调。终于，推开一扇雕花的紫檀木门，我果然看到了房间里有三个男人在牌桌旁不发一言地斗牌。一切都安静的诡异。其中两个男人，一个极瘦，目光炯炯。一个极胖，四十多岁，眼儿眯眯的，和善里透着精明。他们嘴里都叼着烟斗，穿着中式的唐装，一月白，一深绛。背对着我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衬衫，灰色条纹的西裤，我看不清他的正脸，只觉得身材轩昂高大，有似曾相识之感。
他们在下一局很大的牌，筹码似乎是某个人数十里的马场。但我只听见瘦那人和胖男人交谈，却不见那个背对着我的男人吭一句儿声。
楚君和梅韵就甜着嗓子，一蹦一跳地过来了。在耀眼灯光的照射下，不仔细看，还真觉得她们就是单纯的学生妹子。
“怎么少了一个？”瘦男人抬了眼，发话了。
梅韵就冲着他娇笑：“袁爷，有呢……”她对我挤了挤眼，示意我赶紧跟过来拜见。梅韵抢在楚君前面一步，身子轻盈地就坐在了袁爷的大腿上。胖男人就顺势搂住了楚君。我们的到来，缓解了房间里紧张的气氛。
“我说，你们是雏儿吗？”瘦男人挤了下梅韵的脸蛋，让她捶背。
“袁爷，我们就是货真价实的清倌儿，您要不信，可以给我开苞呀！”梅韵的声音甜得发腻。
“骆兄，这个姑娘就归你了……”这个叫袁爷的就拍了拍背对着我的男人。我赶紧乖巧地走了过去，头微微地低着。我寻思着，先对他说上几句讨巧的话，别让他对我第一印象不好。毕竟我已经来了，这一晚上可不能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