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告诉大姐我跳河的真实目的。
这要说下去，就会说个没完。虽然杨大姐好心救了我，但我还是不打算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一句话，说白了，我不想让她有什么牵扯。
再说，我一个风尘小姐的名声，也不是那么好听。我有顾虑，担心说出来了，大姐会瞧不起我。
我就点了点头，哽咽道：“是的。但我落了水里后，就什么都想明白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对！就是这个话！”杨大姐一听，也拍了下大腿，“有啥能比活着还好？妹子，你年纪轻轻地就死了，你父母还不得哭死？”
她以为我是失恋了，想不开，一心求死。
我就苦笑了笑：“大姐，我父母都不在了。”
打小儿，我就不知道父亲在哪儿。父亲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个神秘的存在。这事儿，母亲打死也不对我说真话。所以，我只好认为他就是死了。而且，就算母亲有心隐瞒，但他心里要真有我，一定会来找我。
然而这都快二十年了，我爹从没有出现过一次。
我干脆将谎话继续编下去。我说父母没了后，就和男朋友结伴，从老家出来打工，寻思着去苏城碰碰运气。可没想到，男朋友又遇到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家比我有钱，他就变心了，我一时想不开，加上钱也花光了，工作也没找着，所以就一时想不开，干脆死了得了。
杨大姐一听，就更是同情我。她叹了口气：“你先喝粥。等一会，鱼煎好了，我就给你端鱼。”
可这会儿，我闻到了船头飘来的鱼儿焦糊味儿。杨大姐又是一拍大腿，嘴里嚷嚷：“哎呀哎呀，瞧我这记性，我忘了添水了！”她又咋咋呼呼地赶紧奔过去。
我是遇上好人了。杨大姐就是好人。
当她将一碗烧的焦糊的黑乎乎的煎鱼递给我，脸上还挂着窘笑，一个劲儿地说抱歉时，我就下了床，说没事儿没事儿，我就爱吃焦的，焦的香。
人家和我素不相识，救了我，还给我做饭，陪我聊天儿，我得感恩，这要嫌东嫌西的，我也不是人了。我真的将鱼吃了个干净，就剩下骨头渣渣。
人在饥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吃什么都是山珍海味。
看我吃的狼吞虎咽的，大姐更是不好意思了。“小叶，到下午，我再给你好好做碗鱼汤。”杨大姐说，这苏河的鱼煮的汤，配上陶家村特产的蘑菇金针，特别好喝。“你不知道，蘑菇炖河鱼汤，也算是苏城的一道名菜呢。”
大姐说，等我吃完了，就上岸，到她家去坐坐，她拿我当客人待。
从大姐的嘴里，我了解到，陶家村位于一个县级市辖内的小镇，这镇子三面环水，是地地道道的鱼米之乡。县级市紧邻苏城的一个区，大姐捕捞的鱼也都是卖给苏城城郊的各大饭馆，还有二手的鱼贩子。
离开了苏城，我却在数个小时内到了一座安静的水乡渔村，人生的际遇啊，真是难以预料。
下午大概两三点钟，我恢复了力气，杨大姐就请我去她家坐坐。我有点犹豫。说实话，我有点儿想走了。我不能再麻烦她了。我身上穿的衣服是杨大姐的，等我的衣服干了，换上了，我就离开。
可是她热情地招呼我，我不能不去。
陶家村不大。一到岸边，我就看见沿着河岸栽种的一排一排的水杉树，水杉树丛里，拴着的是吃着草儿的肥羊。陶家村没有任何工业污染，家家户户修建的是二层的小楼房，再不济也是宽敞的平房。每家每户门前都晒着渔网。捕鱼的小渔船儿齐刷刷地排满了整条小河。
杨大姐住在村子东头。院门推开，我看见一座宽敞的三间大平房。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正弯着腰在一个盆里洗着什么黑乎乎的东西。
杨大姐就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她埋怨老人不该干活，该歇着。
老人一听，就笑了笑，将鞋晾在窗沿下，洗了把手。我这才发现，老人是个驼背，她的背部畸形，像附了一个锅盖，怎样也直不起身子。
老人艰难地将头抬起，一下注意到了我，有点儿吃惊，问杨大姐，我是谁？老人认为我是她儿媳妇的娘家亲戚，内侄女啥的。
老人瞧着有七十多岁，虽然驼着背，但精气神很好，说话中气很足，干活儿也特利索。
杨大姐就搀扶着老人坐下，就看了看我，笑道：“她叫小叶，我在外头认识的一个朋友。”
老人就很客气，招呼我坐下，还端来一盘红枣。“吃！”
老人家闲不住，又提着个菜篮子，说要去院子后的菜田里，拔一点菠菜，晚上吃菠菜馄饨，用馄饨招待我。
杨大姐拦不住，就将捕来的鱼倒进一个豁边的铅桶里，嘴里叹息了一声：“往后这鱼是越来越难捕了。河水越来越浅，垃圾越来越多！”
我就去给杨大姐做对手。
“别。小叶，你歇着！”她告诉我，家里冷清，就两个女人。我这来了，家里头一下活跃不少。她抱怨女儿嫁到东莞后，一次都没回家过，电话也打不通，真不知道女儿是死还是活，想起这些，她就心急如焚。
我一听，就问：“那……大姐你女婿的电话也不通吗？”
杨大姐就摇了摇头：“都一样。不知道他们在干啥。我要不是顾忌着家里的老奶奶需要照顾，早就去东莞寻人了。”
杨大姐又唉声叹气了一回。她叫我今晚留在她家，住个十天半个月的都没事。
我就摇头：“大姐，我不能老麻烦你。”
“这有啥？”她问我是不是要回老家去？
我点点头。
“小叶，你回去了不也是一人呆着？咱们有缘，是老天爷让我认识你。你要实在不好意思，就帮我腌腌鱼，晒晒鱼，干点零碎……”
杨大姐这话还没说完，就见院子里走来一个黑脸膛的小伙儿，小伙儿的手里提了一串香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