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怎么办?”
萧安垂眸,“你说萧平怎么能如此不理解我?他是我兄长啊……”
“因为你跟那棋先生的事?”
“嗯,”她点头,红着眼颇为愤愤道:“被父亲知道了……他狠心把魏元赶走,萧平竟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我实在不敢相信……”她噙着泪猛地摇头,“那是通情达理的阿爹和处处让着我的萧平么?他们怎变成这样了?荆词,怎么办啊?荆词……”
萧安抱着膝盖,将头埋了下去,眼泪不禁难过地低落下来,她着实接受不了家人的转变。打小在家中,阿娘的地位最高,她的地位其次,阿爹和萧平处处都听她们的、让着她们,如今阿娘甚少与阿爹交流,阿爹和萧平亦不再对她有半分忍让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脑袋一片混沌,她接受不了这种转变……该怎么办……
荆词轻轻抚上萧安的肩膀,她也是诧异的,但相比萧安的不适难以接受要缓和得多,大约是萧伯伯觉得萧安长大了该严加看管了吧,大约是萧平自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吧,故而一时疏忽了萧安的感受。
“萧安,你是否真的已经定下了那位魏郎君?此生非他不嫁?”
萧安望着荆词,轻轻点了点头,眼神满是笃定。
荆词再了解她不过,这副样子的她是认真的。
“那先别想那么多,给萧伯伯和萧平一个缓和期吧,你有决心,时间长了他们便会真正明白你的心思,毕竟是家人,他们终归还是在乎你的。”荆词为她分析,若萧安坚定,不见得萧伯伯和萧平不会让步。
“是么……”萧安喃喃,她当然希望如此,可是心里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总觉得阿爹和萧平不同了,他们顽固得像被九头牛紧紧拉着回不了身,更不会多看她一眼。
如此想着……萧安迅猛地摇了摇脑袋,试图将这种可怕的想法甩开,他们都是一家人,她甘愿相信阿爹和萧平始终是疼她的。
荆词面无表情,神色有些忧虑,言语间已站了队,站在萧安这边。
萧平和萧安对于荆词而言,其实是一样亲的,很多时候她甚至和萧平玩得好些,可是她这次想站在萧安这一边。年少时他们“闯荡”洛阳,什么事不敢干,如今萧安这种选择才是他们仨一贯以来的作风啊。
未多呆片刻,萧府就来人了。来者是在萧府干了三十年的总管阿庆翁,亦是萧家族人,深受萧至忠器重。
阿民翁亲自来接萧安。
萧安和荆词闻此皆愣住,荆词突然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想必萧伯伯动了真格。
“我同你一起回。”见萧安精神惶惶,荆词决定同她一起回萧府,至少让萧安定定心,另外荆词想搞清楚来龙去脉,萧伯伯与萧平为何如此抵触那魏元,她不想一家子伤了和气。
“阿庆翁,你可知萧伯伯为何将萧安管得那么严?萧伯伯近来心情不好吗?”荆词语气甚是乖巧。
阿庆翁作为萧府的老人,知道荆词在萧府的分量。
“老奴不清楚,但是……”
“但是什么?”荆词追问。
阿庆是忠心且固执的人,“恕老奴多嘴……阿郎和郎君不容易,请小娘子多多担待些。”近来萧家的事他都看在眼里。
不说还好,一说萧安脸色微变,神情甚是纠结,“他们再不是我熟悉的阿爹和萧平了……”
未多时,萧府。
各自忙活的丫鬟们见娘子们回来,立马低下头以示恭敬。
一切无异样。
“萧伯伯呢?”
擦拭着花盆的丫鬟停下手中的活,“奴婢不知。”
“你还知道回来——”
一个严厉的年轻声音传来。
萧平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冷冷地盯着萧安,对她的不满全放在脸上。
“怎么回事?”荆词看向萧平。
“你问她,”萧平依旧冷着脸,“看她都做了什么好事。”
这态度,连荆词看着都不舒服,她不觉皱眉,“萧平你这是什么语气?”
“她做错了事,就该承受后果。”
“我错在哪?”萧安终于忍不住反击,“我喜欢魏元有错么?阿爹当年可以娶阿娘,你可以把环儿接到府上,为什么我不可以嫁给魏元?”
萧平一把按着她的肩膀,盯着冥顽不灵的妹妹大声嚷道,“那你知道么,萧氏族谱上阿爹的正室不是阿娘!纵使我把环儿接到府上,我也不可能娶她!你明白么!”他就要让她明白现实,认清命运,萧安不能再沉迷下去了,再下去就回不了头了。
转角处躲着一个身影,那小小身影突然颤了颤。
“可是……我喜欢他啊……”萧安张大湿润的眼眸,对上发红的剑目,她也没法子,已经掉下去了。
萧平闻言,缓缓放下双臂,沉默片刻,终于淡淡道:“你不能嫁给他。”
萧安也好似气馁了一般,无力地垂下头,这辈子……只能听从家中吩咐么?要她怎么放得下魏元啊……熟悉的温文尔雅的笑颜浮现在脑海,魏元温润的声音与神情似乎还在飘荡……
萧安不理会任何人,一步步离开,往自己闺阁走去,留下尚未平息的萧平与荆词。
“魏元身家清白,谦谦君子一枚,棋艺出众。他虽然出身贫寒,但也算不错的郎君。既然二人两情相悦,下嫁又如何?”荆词淡淡道,三品官的贵女嫁给未有大成就的贫寒文人虽不登对,但俩人如此相爱,萧伯伯那么宠萧安,听从萧安的意愿不行吗?
“当然不行!”萧平一口否定,“萧家是何身份,魏元那厮是何身份,传出去岂不闹笑话?叫萧家以后如何在朝中立足?”
“萧安那么喜欢魏元,应她一次又如何。”
“萧安甚得皇后娘娘欢心,将来的婚事定然是圣上赐婚,所嫁之人亦是王公贵子,如此一来萧家的地位就不一般了。哼,魏元那田舍汉简直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萧平冷笑着,英俊的面容充满不屑和嫌弃。
荆词垂眸,似笑非笑,语气不觉失落,“还真叫人失望,萧平何时变得如此计较面子功名了,这还是洛阳那个敢爱敢恨、洒脱随性的萧平吗?”
萧平顿了顿,负手垂眸,不再看她,淡声道:“此一时彼一时,我承认……自己不再是洛阳无忧无虑的少年了。荆词你难道会不知道么,长安这般乱,不站稳脚跟,极容易被算计利用,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们背负的岂止是萧家几十口,更是兰陵萧氏一族……”
“我很好奇,如若此刻我还是王家一介平民,堂堂的萧郎君是否还愿同我这个白丁之女来往?”
青梅竹马相识十年,他是潇洒随性、平易近人的少年。她以为自己很懂他,如今才知道,即便是相识十年的人,也能说变就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