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家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全身不能动弹,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被一张兽皮卷成筒子。
火堆在不远处不温不火地燃烧着,为了防止成家栋滚到火堆里去,在两者之间还堆了几块大石头。女孩的衣服还晾在树枝上
洞外看上去已经是白天,天空阴沉沉的,雨依然在下,河水也没有丝毫消退。
成家栋看到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放了几颗野果,四下里却没看到女孩的踪迹。成家栋从牛皮里出来,他看着女孩的衣服。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精细的衣服,衣服上的花鸟也很精致,能看得出来锈它的人是多么的耐心,每一缕线都排的整整齐齐,每一个针脚都藏得不留痕迹。
成家栋拿起石头上的野果,仔细端详起来,他感觉眼前的东西出奇的陌生,仿佛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
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便看到女孩头上戴着碧绿的大叶子做得帽子跑进洞里,她的手里还捧着一包叶子包起来的东西,有几朵小花露在叶子外面。
“你醒啦?”女孩把树叶帽子拿下来,拍了拍衣服上的雨水,蹦蹦跳跳地大步走到成家栋跟前,放下手里的树叶包裹,像在展示她的作品,说:“看,给你带来什么好吃的。”
叶子里包的全是或绿色或紫红色的果子。
女孩一边指点果子一边介绍,全是成家栋从来没听过的名字,女孩说这些足够吃一整天了,吃完了她再去采,她知道一个地方还有好多呢。
“谢谢。”成家栋说。
女孩愣了一下,马上脸上又挂满笑容,她看到成家栋身上的伤口完全愈合了,就像从来没受伤过。
“你真的是山神大人派来的使者。”女孩自言自语道。
成家栋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她,她摇摇头,抱起树叶包裹起身往洞外走去,说:“快吃吧,虽然不一定是甜的。”
话音未落,成家栋已经咬了下去,苦涩的果汁流淌进齿间,浸没了舌头。
“说了不一定是甜的吧……”女孩在洞口边接雨水洗水果边转过头说,这时,她看到泪水正沿着成家栋的脸颊流淌下来。
“我到那边再去采点回来。”女孩说着跑出洞口,她听到身后传来隐约的啜泣声,压抑得很低很低的啜泣声。
女孩在牛皮上挖了个孔,套在成家栋脖子上当做衣服。
接近傍晚的时候,雨停了,女孩强拉着成家栋走出洞口,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在河岸边,成家栋看到了一堆刚堆不久的石头,石头上立着几朵花。女孩指着石堆说那是成家栋的救命恩人。
成家栋在水牛的坟墓前默默站了很久。
女孩的家在河的上游,成家栋答应把女孩送回村子里后再离开。女孩问离开后去哪,成家栋没有回答。
成家栋问女孩他第一次吃的那种果子叫什么名字。女孩回答,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它叫无因果。
无因果是苦的,很多地方都有生长,迷路的人有时候靠它支撑着能捡回一条命。
女孩担心在外面待久了,家里人寻找不到着急。第二天依然下着毛毛小雨,女孩用宽大的树叶做了两副简易的蓑衣,两人离开了洞穴,沿河一路往上游走。
相对于前一天,水面下降了不少,即使如此也汹涌湍急,浓黄的水流不时冲下折断的树干。
铁黑的群山笼罩在白蒙蒙的水雾之中,古树参天,粗大的树根暴露在土地表层,宛如老人手背上的血脉凸骨。
女孩心情很好,一会儿在树干之间上蹿下跳,一会儿又躲到花丛后面去,一会儿又出现在高高的长满青苔的石头上去,手里抱的野菜野花蘑菇也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成家栋一声不吭地走在前头找路,暴涨的河水带来了大量的泥沙断木,有的地方怪石林立,陡峭异常,要前进不得不拐进树林里另寻道路。
即使外面的雨停了,森林里依然会滴滴答答地下着小雨,如果恰好有风吹过,头顶上的树枝在风中摇晃,哗啦啦……,雨点会刹那间倾盆而下,造成局部的暴雨。
女孩懂得通过树冠的浓密分辨方向,会根据光线的明暗判断时间,知道哪些植物的枝茎可以生吃,哪些蘑菇有毒……仿佛整座森林都装在她的脑海里。好几回成家栋回过头来发现失去了女孩的踪迹,冷不丁的她又从树丛间跳出来打算吓成家栋一跳,结果她自己站在那哈哈大笑。
午饭是几个酸甜的果子和几根不知名的草茎,咬在嘴里有丝丝的甜味。
午后下了场大雨,树林间雨却很小,有点像走在长长的屋檐下,雨滴连成珠帘从云上挂下来,在风中温柔地飘拂。雨后的空气中包含湿润的水气,冰凉提神,女孩抬着脑袋,鼻子在空气中嗅探,好像闻到了什么特殊的香气。成家栋停下来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她。
女孩从土坡上滑下去,土坡下面是大片矮小的树,树干是黑色的,叶子是紫色的,叶脉清晰可见。
女孩寻觅着香气拨开草丛,出乎意料的是,她看到一只短鼻子的小野猪正在拱土,嘴里咬着一块黑色的根茎。
“好呀,让你抢先了。”女孩没好气地说。
忽然,女孩尖叫了一声,因为有个黑影出现在她面前,定睛一看,原来是成家栋。他背对着她,在女孩肩膀上一推,女孩一下子飞了出去,几乎在同一时间,她在高处看到树丛里传出剧烈的动静,一庞然大物从里面冲向成家栋。
那是一头巨大的野猪,弯曲的脊背比成家栋还要高出一个头,浑身上下披着红色的硬毛,两根白森森的獠牙露在嘴唇外面,四只强有力的蹄子每往前从一步,便在地上刨出一个坑,泥土在它身后飞溅。
女孩刚落到土坡顶上,野猪也冲到了成家栋面前。从成家栋的手臂外长出黑爪一把抓住了野猪的獠牙,野猪巨大的力气顶的成家栋往后退,他的双腿也长出了黑色的爪子,黑爪在地上犁出一条深坑。女孩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如果成家栋晚出现一步,直面野猪攻击的就是她了。
野猪和成家栋在原地对峙着,成家栋满脸通红,青筋暴起,太阳穴的血管扑扑跳动,豆大的汗珠沿着脖子流下来。
成家栋大吼一声,抓紧野猪的獠牙,居然将整头野猪在空中轮了半圈狠狠地甩在地上,骇人的力道撼得石堆上的石头被震动滚落下来。野猪受到这一下重摔有点神志不清,四肢在地上扑腾挣扎着要爬起来。
成家栋五指并拢,指尖对准野猪的脖颈,手臂往后拉,冷冰冰地看着地上嗷嗷叫的野猪,打算在它没恢复之前,给予它最后的攻击。
“不要!”女孩从土坡上跳下来,张开双手挡在了成家栋前面。成家栋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小野猪从草丛里跑出来,去推它父亲的身躯,大野猪回应它的叫声,侧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把小野猪挡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瞪着成家栋,前蹄在地上刨土,随时准备进攻。
成家栋惊慌失措地瞪着大小野猪,颠晃着身体往后退,黑爪受了刺激似得狂躁地钻回皮肤里。
女孩看成家栋转身就跑,急忙追上去,大野猪依旧敌意地在身后红眼睛望着他们。
“等等我,别跑啦!”女孩大声地喊,可是成家栋像没听到一般,只管分开挡路的草叶往前跑。有的叶子又长又锋利,很容易在人身上割出口子,女孩不得不减慢速度,转眼的功夫成家栋就没踪影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女孩从草丛里出来了,汗水将头发黏在脸上,她看到成家栋站在草地尽头的断坡边上,正低头望着下面被白雾覆盖的幽深森林,肩膀一耸一耸的。听到后面有声音,他急忙用手背擦脸。
女孩小心翼翼地朝成家栋走去,看到地上有块圆石头踩了上去。
“唉哟!”
成家栋侧过头,看到女孩正捂着脚踝倒在地上,痛苦地叫唤着。看到成家栋正看向自己,女孩朝他伸出手,她疼得脸都扭曲了。
靠在成家栋的背上,女孩能清楚地感觉到成家栋身上余留的颤抖。成家栋背着她继续朝着河流上游走,他始终一句话也不说。
女孩轻轻地哼起歌谣,银铃般的歌声敲击着水珠,伴奏着山间的泉水流淌,叮咚叮咚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