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鸿华梅去看望江丽莲,火烧的房子基本修好,心里轻松了一些。华梅拉着她的手说:“老同学,你总算过了这道坎儿。”“唉,生活好累啊!”大鸿说:“丽莲,啥灾难也甭想打倒你。”华梅递上捐款说:“这是同学们的心意,一共二十八块伍。”“谢谢,谢谢大家。”大鸿说:“呃,春旺呢?”“回他家借点东西。”“你俩分得蛮清嘛。”“亲兄弟明算账嘛。”“嗯,生意脑瓜。”
华梅大鸿路过黑龙坳口,她收住脚步:“大鸿,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分路吗?”大鸿点点头。“第二次在这里分路,你谈到科学梦、作家梦、将军梦,让我好激动。”“午休漫谈就从这块泥土里生长出来了。”“几多年后,你我站这里会是啥感觉?”“肯定别有一番滋味儿在心头。”
上弦月挂在树梢。江丽莲靠着院坝前的榆树说:“春旺,我家的房子现在修好了,可家里的东西全没了,连我身上的衣服也是二妹的。你回去同父母商量一下,借一百元钱,买些必需的东西。我保证春节前如数奉还。”“早是一家人了,还分得这么清干嘛。”“亲弟兄明算账嘛,借的就是借的。”
春旺吻她,她动情说:“春旺,你心里真这样爱我?”“当然。要是你抛弃我,我会发疯的!”“你又说傻话了,男儿汉就该有一身血气,就算我哪天抛弃了你,你也应该与人比比个高低嘛。你看大鸿那志气,你就不知道学学?”
春旺回家一说,他爸大发雷霆:“春旺,你龟儿子就是一条猪!你说说,她江家哪来这大笔钱修房子?”“借的呗。”“鬼才知道。她家房子烧了,叫她住我家管吃管用,哪点对不起她?老子计划得好好的,让她搞得七零八落。”“爸,你劈头盖脑骂了一大阵,这钱到底借还是不借呀?”“糊涂虫,想钓鱼,就不能喂饱食子儿,懂吗?”“你想趁人之危……”“放屁,滚!”
春旺爸这般情绪另有原因。他今天听说要清理造反时期打砸抢起家的干部,预感到自己苦心营造的大厦将摇摇欲坠,情绪糟糕透了。春旺回家又说江丽莲借钱之事,更给心里添堵。
春旺一头栽倒床上,脑袋里嗡嗡直响。心里一次次说:“丽莲,我真不是个男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心爱女人遭难。我真不是东西!”
春旺无奈中给自己狠狠几耳光。
江丽莲亲自上门求春旺爸说:“爸,我求你借点钱,让我拖过眼下这段日子。”“丽莲,你在这家里进进出出两三年了,不知道家底儿?”“我正因为知家底儿才开了这口。算了,那麻烦你给队长打一声招呼,让队里借点储备粮总该行吧。”“嗨,这储备粮哪能乱动,我对你开了口子,别人咋看我?”“我家遭了这么大的灾,难道不应该照顾一下?”
江丽莲挂起泪,春旺爸心里笑道:“黄毛丫头,知道哭啦。想跟我斗,嫩了点儿。孙悟空十万八千里,打出如来佛的手心了吗?要不是想到那个没出息的傻瓜蛋,让你迷住了心窍,老子早就……”
春旺爸一脸得意,说:“丽莲,看你这姑娘,哭啥嘛。有爸在还饿得了你。大队几百户人家,哪家哪户遭灾遇难我不管的?我现在确实没钱借给你,这并不能说我不管嘛,没穿的来家里拿,没吃的来家里吃,隔着几根田坎还怕走路?”“谢谢你这番好意。真如俗话所说,求人不如求自己啊。”“那你跑来啥?”“好。爸,别忘了你刚才这些话。”
江丽莲揩着泪离去,春旺爸靠在竹椅上点支烟,自言自语:“哼,小坑小凼里还能翻船?别哭着回来求我。”
江丽莲坐小河边,望着阳光被河水搅成星星点点。感叹:“若大一个世界,就是活下去也多难呀。”
“丽莲,傻傻的干嘛。”方芳提一桶衣服来洗说。
“方芳,我这时真想跳河。”“想跳就跳呗,这小河沟儿反正淹不死人。”“秦会不是在墨盘里淹死的吗?”“那是老天对恶人的惩罚。丽莲,我知道你心里有事儿,换得是我早上吊了。说吧,我能帮上什么?”“唉,我急需钱。”“你守着春旺爸这个土财主,还缺钱?再说他能对你一毛不拔?”“他正等着我回去下跪哩。”“趁人之危,真是没肝儿没肺。丽莲,依我说,你干脆同春旺吹了,东方不亮西方亮,一直候在你面前的张金发,现在干嘛不启用啊?”“你想众人的口水淹死我哇,尽出馊主意。”“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傍晚,江丽莲向张金发倾诉后,说:“金发哥,你为我把家底儿已经掏空了,这日子咋过啊。”“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又出去打伙做生意。”“可眼下你我身无分文。”“我们从头再来嘛。”
江丽莲噙满泪,迷茫中看见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