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挺开心的嘛!”
胡天边说边走上去提起归彦,将它身上的绢布条解了。
归彦坐起来,甩了甩毛,伸了个懒腰。
叶桑笑道:“原来是玩闹。”
胡天乐:“师姐坐。等易箜回来,咱们再讲吧。”
叶桑此番是受命于穆椿,特地来为胡天讲解结丹进阶事宜的。
待到易箜回来,已是日入。朝市业已关门,三人落座。
归彦也跳到桌上,坐下。
胡天先将李取之事告知易箜,并嘱咐他:“若是那群人还不长眼还来,你让晴乙来找我。别的不成,骂街打架,我还是能有点用的。”
易箜笑。
晴乙却道:“会不会是因为火种?”
“火种?”
晴乙点头:“李取失踪前半月,我在店里曾听人提及。李取似乎知道一些火种窟的地点。”
叶桑忙问:“师妹确定?”
“只是听人在店里提了几句,”晴乙摇头,“虽我是灵体,听得远些,但那人说得是否是真,却不好判定。甚至那些说话的人是谁,我现下也记不清晰了。”
不过几句闲言碎语,当不得真。现下去说,若是引了宗律堂走错方向。反而不美。
这道理众人都懂,只能叹息。
胡天抓了抓头发:“师姐,咱们还是说说结丹的事儿吧。”
叶桑肃然点头。
便将此时翻篇,叶桑讲起结丹事宜。
“所谓结丹,便是在三魂中修出一点元神。”叶桑言简意赅。
胡天抓头发:“元神是个什么玩意儿?”
叶桑“啊”了一声,似没料到胡天的问题如此简单。
于胡天寡学程度,易箜较之叶桑的了解更胜一筹,立时对胡天讲述:“师兄,元神是神念修炼后得来的。”
幸而胡天脑子还够用,低头一琢磨:“从前在芥子的时候,蝰……有人说我是一团雾,那个雾,就是我神念对不对?”
易箜目瞪口呆:“师兄你有芥子?”
“啊!忘了告诉你了。你就当早知道了吧。”
胡天又说:“在识海里,我看冻海的倒影,自己好像也是一团雾。引木气的时候,念想摊开,我当时也觉得自己是团雾。”
且初始在树中,胡天心念数遍周身寸海钉,十分吃力。后运转心诀时,渐渐轻松,便是雾气多了几分。及至胡天从树中出来,觉自己的白雾厚重更甚往昔。
“那雾便是心念,也叫神念。”叶桑点头,“随着二阶修为增长,神念会随之丰沛,待到神念丰沛至可结丹,便是二阶圆满。此时得遇良机,神念凝结为丹。是为结丹。”
归彦歪了歪头。
易箜有疑问:“师姐,神念丰沛,这个程度该如何鉴别?”
胡天也盯着叶桑看:“对对对,多大才算数?”
叶桑道:“个人修行无定数。于我,我的识海是一柄重剑。二阶初期,这剑只可远观。待到二阶圆满,那剑锋上开刃。便是神念丰沛之故。”
易箜惊叹:“师姐果然爱剑。”
“剑修的识海多半都是剑。”叶桑笑道,“只是剑的种类、形态有所不同。据说日后因着个人道心,另有剑铭差异。”
易箜点头受教。
胡天却好奇。他筑基时穆椿、姬颂都说他识海异于常人。可别人识海该是个什么样,胡天却是不知的。
胡天戳了戳易箜:“你识海是个什么样子?”
“荷灯。”易箜挠头。
胡天、叶桑都不解。
半晌,易箜才扭捏开口:“那年我十三,中元节时随家人在河里放了盏荷灯。后来顽皮偷跑,追着荷灯跑了很远,直至荷灯停下,我便见到了晴乙。”
胡天抖了抖眉毛。
叶桑却道:“真是凶险。”
中元鬼门开,传闻荷灯祭祖入冥川。幸而晴乙因现世执念,未进死生轮回,又拦住了荷灯。否则易箜追着荷灯再跑一段,待到荷灯一灭,估摸着他就是生魂出体,死一死了。
易箜此时说起,庆幸不已。
胡天关注点却是歪到天际外:“这么说,晴乙是看着你长大的了?”
这要怎么凑对?
叶桑严肃道:“胡师弟,十三岁不小了。且修行之人,岁月绵长,差着百来岁也不算什么。”
胡天讶然,又点头:“这样就好。”
易箜脸涨绯红,哑口无言。
胡天这才放过易箜,另问叶桑:“师姐,结丹时,该是个什么情形?会不会像筑基时一般,需要补充灵气?”
胡天琢磨着,若是同筑基时一样,他就是借,也得借上五千颗灵石。不能到时候再拿着镜鱼充数,那也太寒碜了。
叶桑想了片刻:“丹药最多是滋养神念,平时用。结丹却是神念运行凝结,便是用药,也无甚大效果。结丹更注重的是时机。”
叶桑结丹,只因着一式剑招。
“听闻钟离师兄结丹,是因为在外游历,见了另一剑修结丹。受了鼓动,才结丹的。”易箜此时讲起别人的八卦倒是溜,又补充,“我也是在店里,听别人讲的。”
“就要多听听这样的八卦!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就能有大生意。”
叶桑笑:“是如此,多知道些,还是好的。胡师弟日后也要多读些书,了解修行事宜才是。”
胡天想了想,检讨自己:“师姐说得是,我没功法,只是以吸收元素进阶。反而轻忽了常识。”
“师弟这般想,实乃善事。”叶桑很是高兴,“但也不必妄自菲薄。近日宗里还有不少师长开坛授课。我这儿有份今年的开课单子,师弟拿去,无事时,可多去听听。”
胡天恭敬接了开课单子,点头称是。
胡天此时没有功法可练,左右无事,去听课正合适。
待到第二日,他便依着开课单子上的日程,带着归彦去了前山。
开坛授课,多在前山偏殿。这日授得一门炼器课。
不想胡天到了前山,却遇见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司坤。
司坤正同一帮人打前殿出来,看到胡天冷笑一声。
胡天视而不见,扶了扶肩膀上的归彦,向偏殿走去。
走到偏殿门外,便见殿内只十多个弟子在听课,皆是盘腿坐在蒲团上。殿上坐着一白袍老者,颇眼熟。
此时老者抬眼看向门外。胡天心知自己来晚了,忙恭敬弯腰作一揖。那老者抚须点头。胡天这才弯腰进殿,寻了个蒲团坐下。
方坐下,胡天身边一人忽地转头来,冲他笑。
胡天愣了一瞬,忙笑着拱手示意。此人正是萧烨华。
再去看殿上老者,胡天拍脑门。这老者不正是萧烨华的师父么。
赵菁铧乃是若水部大长老之一,地位斐然。他于炼器、炼丹之术,颇有造诣。
此时赵菁铧声音洪亮,不急不许,讲:“炼器之物,多种多样,除却金性萧杀,水木火土都是可为。譬如流水云磨,便是以流水为炼气之物。而我等修士,最常用到的,便是火种。这火种,又分纳入体内,与未纳入体内两种。”
他今日讲的是炼器,重点又讲了低阶法器改造。少时,赵菁铧讲完,又道:“大道须笃行。现下,诸君不如便来改造一二法器。”
胡天一听,来了精神,他最喜欢实验课了!
却有弟子苦了脸:“赵师叔,低阶法器倒还可说。可这火种……”
“倒是老夫疏忽,幸而今日来的弟子不多。”赵菁铧说着,挽起袖口。
他闭目手捻一诀,忽而一团火在他手中冒出来:“尔等将法器承于我看。若得当,便来领一簇火种先用着。用后归还便是。”
众人闻言纷纷翻找起法器来。
胡天也忙去指骨芥子里翻看,倒是翻出在第五季杂货铺时的一二法器。因要属性相容,胡天又筛选一番。
片刻后,他拿出剪刀和梳子。剪刀正是他平日剪发用的,还兼收纳碎发。
此时众弟子有序上前,捧了自家挑选的法器呈与赵菁铧过目。众弟子捧上的,多是兵器。
赵菁铧看了,做一二点评。
“两物属性不同,材料课如何学的?退去重找。”
“等阶太高,真是糟践。首次炼器,莫要贪功!”
及至胡天,他捧上剪刀梳子。
赵菁铧倒是愣了愣:“这是要炼成什么?”
胡天想得美,将剪刀同梳子融合,日后梳一梳,头发自动变短,便将剪的烦恼都省去。
赵菁铧听了胡天一番畅想,莞尔:“如此也好,循序渐进。这簇火种,且拿去用罢。”
赵菁铧说着捏住一簇地焰火,递给胡天。
胡天却不知该如何去接。
萧烨华见状,指点:“胡师弟,手起灵气,再接了火种便是。”
胡天却是有苦说不出,他不会用灵气!倒是灵机一动,从口袋里掏出五块灵石铺在手心。再请赵菁铧将火种置于灵石上。
如此,胡天捧着灵石,欢欢喜喜回了座位。
倒是赵菁铧愣了愣神,看向萧烨华:“这胡天,确如你说的,有些意思。”
此时胡天在座位上坐下。
归彦见了火种却挠了挠耳朵,撅屁股跑出去玩了。
胡天心知归彦前番在火种窟中被烧了耳朵上的毛,此时它见了火种不高兴,便也不阻拦。
胡天专心看火种,忆及方才赵菁铧所讲。以火种炼器,分纳入体内与在体外两种法子。
纳入体内,便要以灵气辅助。此法于胡天,自然行不通。
在体外,倒是方便许多。只要将法器投入火种之中,多注意火候便是。
“和烧菜也没差别嘛!”胡天便是打定主意如此。
于是其他弟子将火种纳入体内时,胡天却掏出个火盆子,火种塞进火盆中。
远处,赵菁铧眉毛一抖:“他这是要烤火?初夏天烤火?”
萧烨华低头:“咳,师父,胡师弟怕是要从外火炼器开始做起。”
待到火旺,胡天忖度差不多了,将剪刀梳子“咣当”扔进火盆。刹那,火苗蹿起一丈高,直往胡天脸上扑来。
赵菁铧师徒俱是一惊。
“艾玛!”胡天眼疾手快,一个后仰翻滚出去,再待他单膝支地,看向火盆时。盆内火势已去。
胡天爬起来,走近。便见盆内只剩一把梳子,梳子上一簇地焰火。
胡天想了想,拿了乾坤袋做掩饰,从指骨芥子里掏出一把长柄铜制汤勺来,将火种捞起来。
赵菁铧无言以对:“他乾坤袋里到底都放了些什么?”
萧烨华咳了咳。
赵菁铧又道:“为师改主意了,你还是莫同这人太接近。”
胡天此时听不到赵菁铧点评,他专心致志看火盆,片刻后,伸手指小心翼翼探了探梳子。
梳子并不热。
恰胡天近日头发见长,他便将梳子拿起来,刮了刮脑袋。
胡天再伸手去摸脑袋,却发现头发没半分变化。
“没成?”
胡天翻来覆去看梳子,颇失望。
又过了片刻,众弟子的法器也熔炼得差不多。
赵菁铧朗声:“便将尔等所得法器拿与我看看。”
众弟子再上前去。
却是多半都失败。及至胡天,赵菁铧拿起那把梳子,很惊讶:“这法器融合得甚好。”
胡天“咦”了一声:“赵师叔,它剪不了头发。”
“法器融合,外在的功用消失也是正常的。此时这把梳子却是可以收纳落下的毛发了。”
赵菁铧将梳子放在胡天手中,“你以外火炼化,却比内火做得还好。不冒进,脚踏实地,很是不错。”
赵菁铧再去看萧烨华,对胡天道:“炼器之法,禁制之术,你也可与烨华多聊聊。”
胡天点头称是,却看着梳子心里叹气。
这梳子剪不了头发,只能留给归彦梳毛了。
正如此想时,胡天识海六芒星忽一动。
与此同时,外间“轰隆”一声响。众人纷纷向外看去。
“归彦。”胡天心有所感,猛然转头向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