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少爷和白苏的故事,说来有些狗血。
白苏是出生在茫山中的精怪,一生出便是狐状,谓之狐精。
狐狸,一直都是天道比较喜爱的一种妖精,受到喜爱也就意味着她们的修炼天分不低。
白苏曾是茫山好不容易孕育出的一只精怪,也是唯一有希望成仙的。有一天,她遇见了尚且年幼的金少爷。
金少爷是被人绑到茫山来的,那伙贼人准备拿他寻金员外要赎金呢。
那贼人之中有个人曾是猎人,胆子也大,时常出没在深山之中。他将金少爷丢进去的山洞其实很有些说道,那山洞时常在夜晚泛着白光,那人曾以为这儿有什么宝贝,蹑手蹑脚的想去弄些出来,却不幸被困在里面两天两夜,差点给饿死。他将金少爷丢进去的时候,就没想着让他活下来了。
但其实这个山洞是白苏的洞府。白苏活了这么多年,内里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便学着那山野之中的野物挖了个洞住着。
住着住着,这洞里突然就多了一个白嫩嫩的小孩儿了。那个时候的白苏还没有化成人形,她的原型是一只很可爱的白狐。
“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到这儿来的。”她用爪子扒拉着金少爷,没有被俗世沾染的精怪,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种名为“人”的生物。
金少爷不知是怎么回事,竟是没有被吓到,反而和她友好交流起来了。
而那贼人拿着金少爷的贴身玉佩去寻金员外要赎金去了,他们早就瞧那金家不爽了,觉得金员外就是个伪君子,自认为拿捏了住了金员外的命脉,完全不惧怕。
这伙人也没有想过要将金少爷好好地送回去,只想着捞一笔银钱就远走高飞。银钱捞了,可小命也没了,至于金少爷,人家好端端的在白苏洞府里吃香喝辣呢。
他们的情谊是从那时候结下的。
茫山之中有很多美食美景,这些都是作为凡人的金少爷原本一辈子都尝不到、看不见的。
可他尝过这世间最美味的果子,喝过最甜美的泉水,也去过茫山之巅看过日出,也曾漂浮在树上仰看夜空中的星子。陪着他的,从头到尾都是那只小白狐。
三个月,足以一人一狐结下最纯粹的情谊了。
最后白苏还是送金少爷回了镇上,她就躲在镇子口的草丛里,看着一群人来将他团团围住,她不知道金少爷有没有转身看她,心里又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舍不得他,他走之后,整个山间都是一片寂寥。
精怪化作人的模样,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她得先炼化骨骼,再去观察人的皮相,那几年,她没有少吃苦。
他们再相遇之时,已经是十年之后了。金少爷又一次去茫山,白苏穿着一身白色的纱裙,从树上一跃而下。
一见钟情,不外如是。
“言郎,你还记得我吗?”初初幻化成人的白苏,尚且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她的一颦一笑都可以引诱得人欲生欲死。
狐,生来便魅惑人心。
金少爷疯狂地爱上了她,无论她是人还是山间的精怪。幼年的救命恩人成了深爱的人,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呢。
可是这个爱情故事并没有感动金员外,一向宽和的金员外这次说什么都笑不起了。
“言儿,你的意思是我这媳妇是个妖怪?”金员外的眉头深深皱起,面上已经有些不耐了。
金少爷将白苏小心放在椅子上,然后跪在地上说道:“爹,求求您看在苏苏曾救过我的份上,留下这个孩子吧,这也是儿子的血脉,是您的孙子啊。”他以头抵地,眼眶含泪。
白苏的身子有些虚弱,可她仍旧和金少爷一同跪在了地上。
金员外转了几个圈,有些焦躁,他看了一眼白苏,说:“你先起来,你到底还怀着孩子呢。”
这话已经有妥协的意思了,到底……她肚子里的也是一条命啊。
白苏看了一眼金少爷,一手抚摸着小腹,不说话。
“行了行了,都起来,这么跪着像什么事儿。”他大手一挥,便让两人都起来了。
金少爷连忙将白苏扶起来,又面带祈求地喊了一声:“爹!”
金员外跌坐在椅子上,像是老了好几岁一般。
“你们说说,这事儿可怎么办?我问你们,你们这次究竟做什么去了?别说回娘家那一套,你老子我还没有老糊涂!”
金少爷正欲张口回答,白苏按住了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我们的确不是回娘家去了,而是去了我以前的洞府。我原是茫山孕育出的狐精,这次回去是因为我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回去寻药去了。”
金员外看着白苏那副恹恹的样子,也不忍心责怪她了。只在心中叹了口气,看白苏的样子他也知道这药恐怕是没有寻见的。没有寻见药,白苏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保不住。
这人和妖精的孩子……他这辈子还没有听过能顺顺利利生下来的。
“罢了罢了,明日选些好宝贝儿去找方才那我仙人去。”金员外心中清楚,陆芫既然来这一趟,便肯定是有办法保住这个孩子的。
只是不知道,他金家有什么能让那位仙人瞧得上了。
没有那对拖油瓶,陆芫很快就回到了客栈。恰好和从茫山里回来的印光撞了个正着。
“陆姑娘。”印光不知去了哪个片林子,黄色的□□被挂得东一条口子西一条口子的。纵然这样,他却像是丝毫未有察觉一般,双手合什行了个礼。
不知道为什么,陆芫瞧着这个和尚心气就有些不顺。可对方态度实在是好,她也寻不出错处儿来,在心中撇撇嘴,便也问好:“印光师傅。”
“贫僧还是更喜欢陆姑娘唤贫僧大印光。”印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却并不让人觉得他冷漠,倒是莫名的有几分温柔。
陆芫在心中骂了一句神经病。本不想理睬他,可她突然心神一动,便问道:“印光你每日去茫山里做什么呢?”
茫山里究竟有什么,值得这等大能接连两日去寻?
她在心中呼唤手册,“你帮我寻寻,那茫山里有什么宝贝儿?”她原本觉得这茫山纵然多的是奇花异草,可也是修界常见的,现在看来,并不一定如此。
那小人并不想搭理陆芫,便慢慢假装翻动书册,只等着她来求他。
哪里晓得印光自个儿说出了口:“贫僧在寻一种奇药,名为七叶七花草。”
七叶七花草,这名儿倒是很古怪。陆芫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便绕过这玩意儿,笑着说道:“那你寻见了吗?”
“尚未寻见,说不得要再叨扰陆姑娘几天了。”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客栈了。
“你也是付了钱的,愿意住就住呗。”陆芫先行上了楼,耸耸肩就要回自个儿房间去。
“也是,这银钱可是最后才结算?倘若每日一付,着实是麻烦了些。”
陆芫转身,有些莫名,她随口说道:“你这等高僧我还是信得过的,你愿意最后结便最后结呗。”那房钱原本就是她随口一说的,三百金,若是放在凡间,恐怕要被骂死了。
印光双手合什,眉宇间闪过一丝笑意,弯腰说道:“那贫僧就谢过陆姑娘了。”
她根本没在意这话,挥挥手,便要进房去收拾那个不听话小人。这时候,传来了一句话,“陆姑娘穿这道袍倒是显得人更鲜美了些。”
这人以为她是什么啊?还鲜美么呢。陆芫根本不想理会他,转身便进了屋了。
“呵。”独留印光一人站在楼梯之下,勾唇轻笑。
陆芫一回房,便先布了个阵法,随后便将法宝召唤了出来。小人也跟着一同出来了。
他穿着一身道袍,小鼻小眼的,倒是有几分可爱。只是板着个脸,盘腿坐在书上,见陆芫瞧了过来,立马狠狠的冷哼了一声。
“哼!”
陆芫就瞧不得他这副样子,眼睛一眨,就想使坏。只见她瞧瞧的打出一道气流,小人立马就往后翻了个身。
好半会儿,他才爬起来说道:“你怎么这么坏,你……”
“我什么我啊,你该喊主人。”陆芫一只手支着下巴,脸上尽是玩味,她今儿非要整治到他服气。
“有你这么做主人的吗?你尽是欺负人,你欺负人……”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他蹲在书上就开始哭。
开始还是小声的哭,可越是到后来,那哭声就越大。
“还是我救了你呢,若不是我……你就被烧死在火里了。哇哇哇哇哇……我都是为你好,你根本就抗不过即将到来的雷劫,哇哇哇哇哇……你还不准我说话,你还凶我……”
这魔音穿脑的,陆芫眉头紧皱。按理说他都存在千万年了吧,怎的还像凡间最普通的小孩儿一样,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哭。
这闹腾起来没完没了了。
陆芫不知道的是,这可不就是个小孩儿吗?他凝聚出身形来也不过才区区几年,换句话说,这小人也才几岁罢了。
这年纪,正是猫嫌狗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