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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36计之苦肉计2(1 / 1)

额上汗水密布,白皙如玉面容此刻如同染了红霞,我甚至能感受到那散发着的灼烫气息。胸口伤处鲜血渗出,浸透厚厚包扎的白纱布。苏沐双目微阖,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细长的眉稍蹙,薄唇紧抿,似乎强忍着一波一波痛意。

六师兄仔细打量他一番,眼底神色愈发掩映不分明。他拆开包扎着的伤处,细细地检查,半晌不语。

我心下焦急,探过头去看,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那伤口狰狞,血肉翻卷,煞是骇人。更重要的是那伤处皮肉有极淡的紫黑色显现,竟是开始腐烂入骨的征兆。我呼吸一滞,惊道:“有毒?!”

紫苏亦是大惊:“有毒?怎么会有毒?”

六师兄掩上苏沐衣襟,淡淡开口:“紫苏姑娘,这段时间有谁进来过?”

紫苏迅速抬眼扫视六师兄,尔后又垂了眼睛,神色很是犹豫。

六师兄神色平静:“紫苏姑娘但说无妨。”

紫苏抿了抿唇,眉头几乎皱在一起,良久才轻声道:“道长。”

我失声叫道:“云虚子?”

紫苏似乎颇为纠结,板斧从右手换至左手,接着一拳擂在门框上,猛地抬头,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咧咧道:“自莳萝离开后,道长过来说要查探苏沐伤情。我闲得无聊坐在外面灌了杯茶水。隐隐听到道长和苏沐在说话。不多会,道长黑着脸走出来,想是没在苏沐处讨到好。”她转头瞅了苏沐一眼,又道,“晚饭时发现苏沐情况有点不对,似乎疼得厉害,我也没多想以为是正常反应。接着他就发起烧,没多久整个人开始迷迷糊糊。我凑上去试了试他额头温度,发觉烫得吓人,于是赶紧去找宫盟主。”

六师兄的脸色不很好看。我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于是开口道:“紫苏姑娘,你确定这中间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紫苏很郁闷:“我一直守在这里,没有其他人来过。”随后似想起什么,拍着脑袋道,“哦,我去叫宫盟主期间,这里无人看守。”

六师兄摇摇头:“毒入骨已深,此毒发作需要时间,不会是刚下的毒。”

我愈发郁闷:“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或许道长来之前他就被下毒了呢?”刚说完,我就悔得几乎想咬掉舌头。那伤口只有六师兄碰过,而那玉笛又是六师兄所持,除此之外因为苏沐一直攥着我的手,所以我靠得最近,其他人倒是在外围。我这是在怀疑六师兄呢,还是在怀疑六师兄呢?

六师兄对我的话倒没在意,向我温声道:“莳萝,你去把我的药箱取来,眼下先解毒当紧。”他眼风掠过紫苏,沉沉道,“紫苏姑娘放心,事后本盟主定会给苏少主给剑冢一个交代。”

紫苏偏开视线,似有些局促:“毒解了就好,至于其他我也不懂,宫盟主看着办即可。”

我正要离开,这时一直静躺着的苏沐突然有了动静。只见他挣了挣身子,缓缓张开迷蒙水眸定定看我,尔后颤巍巍地伸出手,低喃道:“阿萝,别离开我。”

脚步顿住,我又纠结了。苏沐现在一副病危模样,转身就走未免太过绝情,而且他这段时间很是照顾我,比如亲自下厨许多次。但若不走,会不会加深六师兄对我的误会。算了,快刀斩乱麻,我要尽快断了苏沐的念头,这次倒是个好机会。暗暗告诉自己,莳萝,要狠一点,不然对谁都不好。

咬咬牙,抬步欲行,却听得背后“扑通”一声,忙回眼去看。卧槽,苏少主你到底在玩哪般呀?都伤成这样还能从床上翻下来,其实你伤得一点都不重是吗?

另外,六师兄,你和紫苏为何能作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高贵冷艳状,难道苏沐那楚楚可怜又纯洁若孩童的眼神打动不了两位的心吗?还是我哪里搞错了?

谁他喵的能告诉这种诡异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长长的睫毛挂上些许晶莹水珠,秋水剪眸笼着层濛濛水汽,他向我伸出手,抿着唇很是委屈,许是烧得厉害,嗓音也不如平时柔和,带微微干涩之意。他张了张口,艰难道:“阿萝,你又要离开我吗?”

我下意识地转眼去瞅六师兄。

六师兄没有看我,视着苏沐淡淡道:“莳萝,你留下看护苏少主。”

我仍在纠结:“那,药箱……”

“我去取。”六师兄说完便转身出门,临离开院子时又回头望了苏沐一眼,表情怪怪的。

紫苏拖着斧头随在他身后,嗫嚅道:“宫盟主,我跟你一起。”不等六师兄回答,一溜烟跑步赶在前头。

我默默扶额,苏沐你人缘还能再差点吗?这都生命垂危了,大家却是一个比一个走得快。搀着苏沐重新躺好,我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苏沐攥着我的手,眉头蹙得更紧,因为从床上跌下来,伤口轻微撕裂,血水渗得愈发急了,我忙扯了纱布做简单处理。

不多时,六师兄携着药箱自门外进来,取出所需器械以及药物,对苏沐伤口进行全方位清理,并喂他服下一枚解毒丹药。尔后写了张单子,嘱咐紫苏取药煎好让苏沐每日按时服下。

忙活好一阵,众人面上都有几分疲色。门外夜色更深,月色不明,放眼望去,院落内景物皆是黑黢黢各种形状。

房内灯火通明,众人神色不一,偶有几声交谈,衬得这夜愈发冷清寂寥。

我在旁边给六师兄做助手,帮忙包扎苏沐伤口。

苏沐微睁水眸,额头上冷汗密布,整个人都显出几分倦怠之意,平日光彩也消减不少。

每次都能搞得自己要死要活,苏少主真是有本事。将来他老爹若是挂了,剑冢传至这种人手中真的不会迅速没落吗?我不觉扶额轻叹,顺便敛起衣袖帮他拭去汗水。

这时门外守卫传话,“清虚观主到。”

话音未落,云虚子腰携长剑,已是步履从容而入,扫视众人,视线落在我身上,意味不明地轻笑道:“莳萝姑娘真是体贴周到,不做大夫行医可惜得很。”

察觉出他话中的讥嘲之意,我横眼欲瞪他,不料发现六师兄神色淡淡地扫过我帮苏沐拭汗的手。动作一僵,意识到不妥,我急忙抽回手,清了清嗓子正要说点什么掩饰尴尬。

云虚子缓步行近,俯身打量苏沐,蓦地笑道:“剑冢少主果然不同常人,这计使得精妙,使得透彻。”边说边伸出一指戳向苏沐伤口。

苏沐当即疼得冷汗直冒。

我挡住云虚子的手,莫名其妙:“道长你做什么?”

云虚子振振衣冠,浑不在意道:“看来是真疼啊。为得美人一顾,苏少主竟能对自己这般下狠手,本观主十分佩服。”说话间,他倏然拔剑出鞘,剑尖直指六师兄。

卧槽,道长你这是要倒戈的节奏吗?

我欲救不及,沉声急道:“云虚子你要干什么?把剑放下。”

云虚子淡淡瞥我一眼,随即冲六师兄道:“我说盟主,人家都欺负到这份上,咱们再没点表示是不是不太符合礼尚往来?”他将剑尖往前送一分,颇为诚恳道,“不就是苦肉计吗?流点血算什么,苏少主能使盟主你也能使,不如我一剑刺去帮你一把。”

脑中乱成浆糊,额角跳得有点疼,今晚似乎每个人都怪怪的,我不觉焦躁道:“道长,你在胡说些什么?咱能把剑放下说话吗?这是杀人利器,误伤到谁都不好。”

六师兄眉眼之间疲色加重,轻抬手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闻言,云虚子耸耸肩,收剑入鞘,目光在苏沐和六师兄之间打了个转,状似随意笑道:“宫盟主,曾经我认为你这般顶张好人脸,说冠冕堂皇之话,欣欣然做下强盗之事的人已经够脸厚心黑卑鄙无耻,不过今日看来你还要屈居苏少主之后,因为苏少主不是脸皮厚不厚的问题,而是于他根本就不存在脸皮之说。”

苏沐水眸氤氲,睫毛扑闪,薄唇轻抿,扯了扯我的衣角,轻声委屈道:“阿萝。”

我轻咳一声,挠挠头道:“道长,你讲话真的不需要考虑当事人感受吗?”说苏沐也就罢了,怎么还连带着六师兄?

云虚子转眼看我,目光十二分真切:“莳萝姑娘,以后你的膳食可以这么安排,早饭鸡汤豆腐脑,午饭核桃不能少,晚饭莲子炖猪脑,吃啥补啥。”

我:“……”

云虚子笑眯眯地转向紫苏。

未等他开口,紫苏立刻流泪道:“道长,求略过。”

六师兄揉了揉眉心,颇为头疼道:“既然已无事,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尔后对云虚子道,“这几日有客人来,你先准备下。”接着转向苏沐,拱拱手,“苏少主安心养伤,此事武林盟定会给出一个说法。”然后冲紫苏微微颔首,“劳烦紫苏姑娘看护苏少主,此处已加强守卫,请两位放心。”

最后终于轮到我,师兄,我等得花都谢了有木有。

六师兄没有看我,只是负手淡淡道:“莳萝,走了。”

我担心苏沐再来纠缠,立刻跳脚跟上去,嗖的一声窜到最前头,冲大家挥挥手道别。

灯光明亮刺眼,显得苏沐脸色愈发苍白。他偏眼看我,水眸柔柔,笑意浅淡,很落寞的样子。

我不敢再看,转身跑得比兔子还快。云虚子说苏沐在使苦肉计,道长虽然毫不客气地说我脑残,但我胸又没紫苏大,所以脑残也不会脑残哪去。

从众人奇怪的表现大致可以猜测,这次受伤甚至中毒都是苏沐故意为之。不过,伤是真伤,疼是真疼,毒也下得极狠,若六师兄不愿出手救他或者故意延迟些许,苏沐有可能捱不过今晚。

是不是苦肉计都已无所谓,如果有人能为你甘愿自伤如此,乃至把命交在你手中,这种情意我无法淡然受之,而不动容。

心头再次乱起来,我一个没注意绊了一跤,六师兄忙伸手搀住。

夜色迷蒙,庭院深深,空气中花香、青草气息和夜的凉意混杂,四下阒寂,了无声音。

待我站稳,六师兄握着我的手却没松开,他的目光凝着我的眼睛,在如许夜色如许寂静中,显得温柔而专注。

心跳紊乱,脸颊涌上热烫,只是心中的期许之意不知何时却已减淡,我甚至有点恐慌,担心他会说出那句话,因为我现在无法十二分的肯定给出答复。

他启唇,依旧是柔和低沉的音色:“莳萝,其实我……”

我下意识的睁大眼睛望他,瞳孔轻颤。

“我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有点忙,可能没太多时间陪你。”他揉上我的头发,温声道,“若闲得无聊想出门,记得跟云虚子说一下,他会做好安排。”

眼中起了酸涩之意,我眯起眼睛重重点头:“记得了,师兄不用担心。”

默了片晌,六师兄情绪不明沉声道:“莳萝,离苏沐远点。”

突然很难过,我扑到他怀中抱住他,眼泪流出来:“六师兄。”十年相处,我们对彼此都很了解,我能察觉到他的细微变化,他亦能看出我的心思。六师兄知道我此时给不出肯定答复,所以最后一刻把话转开了。

眼泪止不住,心上堵得慌,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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