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我趁势捉了他的手,戏道:“如果不能换回来,我们不如就此做成夫妻。反正你之前就做过女人,轻车熟路……”
苏沐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来,推搡出门:“顾先生刚从后堂观剑回来。你这时赶过去,正能遇上他。”
我嗅着外面传来的饭菜香味,钉着不肯挪动:“等吃了饭再去也不迟。”
他抬头,惊讶,将手一指:“顾先生怎么来了?”
我下意识地回头望去。这么一晃神,他已抬脚将我踹出去,“砰”地一声合了院门。
顶着*辣的日头,扁着肚子立在门外,我只悔刚才不该多嘴,惹他不痛快。不过,这点小事都跟我计较,苏沐真是越来越女人了。
干站着无益于事,我只得饿着肚子转去寻顾青。
如苏沐所料,行至后院假山拐角处,我遇上了顾青。顾青负手走着,皱起眉头教训身侧的人:“我教过你多少次了!鉴别剑的好坏,不仅要看锋利与韧性,还要看光泽、重心、手感等。今日怎么一并全忘记了?”
那人一袭明紫衣袍,垂手随在左右,正是许久不见的魔教教主楚江,哦不,是占了楚江身子的温婉。“他”惶恐道:“弟子愚钝,请先生恕罪。”
顾青见状更气:“愚钝?明明自己懒还找借口!想当年你父亲何等威风气派,魔教令出江湖咸服。如今你倒争气,生生将魔教带成了全武林的笑话!”
“他”万分惭愧:“弟子谨记先生教诲。”
顾青又恨又怨:“我一世英名,怎么就带出你们三个不争气的?紫苏和你一向指望不上,原本想着辅苏沐立业,谁知那个臭小子倒好,要美人不要家业,真气死我了,恨不得见一次揍他一次。”
我摆好表情正要招呼,听到这话只觉浑身一疼,便要将脚缩回去。谁知顾青早看见了我,冷道:“既然来了,还躲什么躲。”
我忙转出来,拱了拱手:“见过先生。”
顾青冷着脸:“何事?”
我心中打起了鼓,顾青心情不佳,此时提少夫人省亲之事是否妥当呢,会不会被一口否决?昨晚辗转难眠时该跟苏沐多出几套计划,而不是净想些有的没的。眼下怎办是好?
顾青等得不耐:“有话就说,不要在心里打什么小九九。”左右顾向我和楚江,他又道,“你们俩近日好生奇怪,一个说话吞吞吐吐,另一个一问三不知……”
我担心他起疑,忙打断道:“先生,阿萝嫁入剑冢已有些日子,依理说早该回门探亲。前些天有事耽搁了,明日我准备陪她回上阳谷。”
顾青袖了手:“你确定要这时过去?”
我点头哈腰:“谷中诸人是有些误会,所以我才要亲自过去,早日讲清早日消解是非。”
顾青道:“莳萝并非你看到的那样简单,她虽然平日话不多,一副温和顺从的小女人模样,但心里不知骂了我们多少次。如果谷中对你不满意要留下她,你也不必太强求。”
靠,竟然背地这般诋毁我!你特么……
顾青目光微沉:“苏沐,你在想什么?”
我一惊,大脑瞬间断片,张口结舌一时找不出借口。
危急时刻,“楚江”有了反应,缓声道:“若先生不能放心,不如由我和紫苏陪同前往。即使有事,以我三人之力也能全身而退。”
顾青略想了想,道:“你同苏沐一起过去,紫苏就别带了。那丫头不听话,平白招惹是非。”面有倦色,他长叹,“你们也大了,凡事自己有个分寸。”
我和“楚江”恭敬地应了声“是”,行了礼,一起退下。
行至无人之处,我方举袖将额上冷汗拭去,以后断要少见顾青,差点就被识破。也多亏“他”出手相助,才引开了顾青的注意。
说心里话,我未料到温婉会帮忙。我与她虽然算不上敌人,但也绝非朋友。她是顾青找来的帮手,应当同顾青一条心。
四人换了身体后,我本来还担心温婉会对顾青说破,忐忑了许多天。然而,事实却是她像我们三人一样,遮掩此事,闭口不谈。
真是奇了怪了。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温婉追上来,道:“我只是帮自己而已。这件事若拆穿,你我日子都不会好过。先生虽对我有再生之恩,但有些事情我有自己的的判断,自己的原则。”
竟然主动坦白了。我惊讶:“为什么告诉我?”
温婉笑了,搭上我的肩:“因为我们要同舟共济,表弟!”
我扯出僵硬的表情:“表哥你好。”
前几日犹是不能相容的妻妾,如今已成为勾肩搭背的兄弟。果然世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
我们并肩行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开了。
我问:“做男人的感觉如何?”
温婉沮丧:“痛不欲生。你呢?”
我:“……爽得飞起。”
温婉诧异:“那为什么还要换回来?”
我更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要换回来?”
温婉不屑一顾:“假少主陪假少夫人回娘家省亲,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你们是有其他打算。眼下除了换回身子,还会有什么要事呢?”
一眼就被看穿,我心情不佳,竖起拇指:“温姑娘的脚趾头充满了智慧。”
温婉深深地鄙视:“是你太笨好吗?”
顾青比我聪明也就罢了,云虚子比我聪明我忍了,苏沐比我聪明我就不说什么了,如今连这弱不禁风的妾室都比我有智商,我这片绿叶究竟要撑起多少红花?转念又安慰自己,这一片小小绿叶要撑起这么多朵红花,真真功德无量。
见我郁闷,温婉笑了笑:“其实笨点没什么不好。我一直很羡慕笨的人,因为他们不用步步算计也能活着。”
我顿时语塞。数日来,隐约了解到温婉之前的事情。本来我以为自己活得很惨淡,谁知跟温婉一比较,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温婉生于官宦人家,父亲叫温玮,是朝中官员,职位还挺高。母亲是大户人家小姐,温柔贤惠。夫妻相敬,日子和美,然而温婉她娘生产之时不幸离世,只余下襁褓中的温婉日夜啼哭。
温玮忙于朝事照顾不及,只得请了奶娘照顾。谁知奶娘是个不上心的,一旦温玮不在府上,她就抛开孩子不管不问,只顾自己偷闲快活,将原本就体弱的女孩儿养得半死不活。
后来,温玮得知内情,将奶娘撵了出去。
俗话说得好,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温玮想着孩子没娘不是长远之计,于是娶了富户之女做继室。最初,后娘对温婉也算关心照顾,只是温婉一身弱症迟迟不得好,整天除了吃药还是吃药,又常常啼哭,哭得人心烦意乱。
后娘渐渐没了耐心。一年后,她生了自己的女儿,愈发不待见温婉,恨不得让她早死早投胎。
四岁那年,后娘寻了她的错处,罚她跪在祠堂中反省。隆冬时日,天寒地冻,晚上落起鹅毛大雪,她着一身单衣跪在冷如冰窟的祠堂中,对着一排无生气的灵位,又冷又饿,又饥又怕。虽然熬过了那夜,但自此也落下心悸病症,一旦有情绪起伏,心跳就乱了节奏,甚至会骤停。
温玮回府之后,隐约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夫妻大吵一场。温玮愤恨之下,另抬了两房妾室入门。
后宅争斗不亚于朝堂的勾心斗角。四岁的温婉夹缝之中求生,步步艰辛。
温玮看在眼中。一天,安排人手将她送出城,送到乡下远房亲戚家寄养,躲开是非,并叮嘱她说,等长大了就接她回府,到时再安排一门美满亲事。
因着温玮的缘故,亲戚家倒也像小姐一样奉养着她。眼见就要出落成大姑娘,就能回京城跟爹爹团聚,谁知忽地传来消息说,她爹病重,殁了。
亲戚家从她身上捞不到油水,又嫌弃她病怏怏的身子难养,一番计量决定将她卖掉,赚个好价钱。
这些年寄人篱下,温婉早就学会察言观色,猜到这些人的心思,遂寻了机会,趁着夜色,带着贴身丫头红梅一起逃出宅子。
只是身子太弱,走不远,于是又被那家亲戚捉了回去,关入房中。
那晚,谁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第二天,开门时,三尺白绫高悬,温婉已吊得只剩最后半口气。
这时,顾青来了,顾青救了她。
三日后,她被一顶轿子抬入剑冢,做了苏沐的妾室。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天我命飞羽调查温婉,结果收到这样一份回信,读过之后只有一种想法,我决定日行百善,凡事不争,每日念经,三餐默柷,感谢苍天让我活得这么滋润!
温婉拍上我的肩膀,将我拍醒神:“莳萝,对于换回身子,你们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或许我也能帮上忙。”
我转头,打量现在的她一番。不得不说,楚教主虽然精神很有问题,但身体实在无可挑剔,容光红润,胸膛结实,身姿挺拔,最重要的是十分健康,几乎没见他生过病用过药。我不解:“温姑娘,你一直为那病弱身子所困扰,如今有了这样强健的体魄,为何还想着换回来?”
温婉默了半晌,道:“身体发肤受诸父母。父母之恩怎敢轻易授受他人?”
我:“……”决定日行百善,凡事不争,每日念经,三餐默柷之外,再加上一条感谢父母生我养我!
温婉又道:“出剑冢之事宜早不宜迟。先生恐怕已起了疑,若他查出端倪,到时再出门可就难于上青天。”
我点了点头。
温婉道:“莳萝,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我无意插足你们感情,只是碍于先生的命令不得不如此。先生一意拆散你们,恐怕另有隐情,不过其中缘由我也探听不到,暂时帮不了你们。”
她的表情很认真,推心置腹。我不知道她的话有几分真假,不过我愿意相信她一次,遂道:“好,我信你。”
温婉正色:“别轻易相信人。”
我笑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何必一开始就把他人想得那么不堪?”
温婉亦笑:“如果我骗了你呢,骗得你损失惨重一无所有。那时你岂不是悔之莫及,岂不是后悔自己曾信过我?”
我点上自己的脑袋:“一个人值不值信,又能信到哪种程度,如果我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那么也怨不得别人骗我。”
温婉似有所触动,凝思良久,福了身:“妹妹受教了。”
她受不受教跟我没什么关系,只是……
我诚恳道:“温姑娘,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比你大?”
温婉眯了眼笑:“我属猴,今年十六。”
我点头:“同上。”
温婉:“我八月十四。”
我:“同上。”
温婉:“我早上九点。”
我:“呃……”
温婉笑眯眯地看着我:“什么时候?”
“……凌晨两点。”
温婉娇滴滴地叫:“姐姐!”
我:“……”靠!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之所能凑得这么巧,不是因为我俩生得有缘分,而是顾青曾向温婉透露过我的生辰八字!心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