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十五之夜，惨白的月亮大如圆盘，挂在清冷的天空中，寒风吹过月影摇曳，地上的人影也跟着晃动。
狄野穿过后街，到达街尾的博文书店。
博文书店前面有一棵老槐树，攀上树干跃进二楼阳台，里面就是席书文的卧室，隔着玻璃向里面看去，床头亮着一盏小夜灯，他睡觉怕黑
席书文侧身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怀里紧抱着一个枕头，呓语着盼盼盼盼，狄野笑笑，他对徐老板倒是真有心。
小心推门进去绕过床尾来到走廊上，走廊靠墙放一排铁架子，上面杂乱堆放着各种报纸杂志，只留可容一个人侧身通过的通道，因为堆得太多太满，似乎随时都会砸落下来。
快速通过到了楼下，中厅内立着密密麻麻的书架，过道跟楼上一样狭窄，狄野随意抽出几本书看了看放了回去，席书文爱书成痴，他的书十分庞杂，什么类型都有，似乎只要是本书，他就不忍丢弃，在狄野看来，这不是爱书，而是爱纸。
又随意四处看看，只要空隙处都堆满了书，每一本都干净整洁，看来席书文每天都会费心保护，仔细看过上楼，楼上几个房间挨个查看，除了书多，没有任何异样。
如果此处有妖，自己不会感觉不到。看来席书文卷进来只是巧合，强大的敌人躲在他处，不过狄野十分肯定，敌人就在后街。狄野笑了笑，大不了一个一个去找，早晚让你露出原形。
侧身穿过走廊轻手轻脚进入卧室推开隔门站在阳台上，不经意间回头，席书文睡的不是床，而是睡在一堆书上。
狄野沿着槐树攀下，往山河书画店而去。
屋内席书文睁开了眼，他缓缓坐起身，怯生生说道：“被他盯上了。”
无人应答，过一会儿他脸上换了一个狰狞的表情，粗声粗气说道：“他没有发现，就算发现了，他的道行比我浅，奈何不了我。”
很快又换了软弱的表情：“求求你，放过盼盼吧，我想她了。”
那个狰狞的声音说道：“她喝了酒提起狄野，说狄野二十年前就是现在的样子，我为了知道更多狄野的事，把她脑袋掏空了一部分，她忘了狄野，你就不用嫉妒了。”
那个懦弱的声音说道：“可是，盼盼来过夜的时候，你趁我睡着占她的便宜。”
席书文又换了严厉的表情，瓮声瓮气笑道：“我能让她死去活来，她才更加爱你，要不，就凭你的小身板”
席书文抬起手狠狠扇在脸上，两个表情快速转换着，争吵攻击谩骂，最后席书文疲惫之极支撑不住，一头栽倒下去。
天刚亮，大毛准时醒了，梳洗过下楼，听到刺拉刺拉锯木头的声音，寻着声音过去，狄野正弓着腰锯一个长条书桌，大毛仔细看了看：“老爸，这可是古董。”狄野把锯子递给他：“把桌面卸下来，得抓紧。”
小茸也下来了，伸手拿过锯子：“我来。”
大毛忙说等等，把她的腿抬起来看向桌面，桌面上画着一幅画，画中一位美丽的古装仕女巧笑倩兮。
小茸也凑过来：“是玉画姐。”
大毛欣喜道：“老爸终于找着了。”
狄野伸个懒腰：“藏在了玉匣底下的桌面上，昨天晚上又找一遍，感觉都没希望了，猜测她是不是被哪个妖给吃了，下楼的时候经过书桌旁，听到啪嗒一声，她在挤眼泪提醒我。”
“会流泪”大毛看着那幅画，“玉画姐，眨眨眼睛呗。”
狄野摇头：“她在字画店呆了七年，里面有她的精魄，才能借着残存的力量流眼泪。现在离开字画店，就只能是一幅画了。先把桌面锯下来，回头送到泰国去，还能不能显出人形，要看她的造化。大毛去潘家园买张一样的桌子，桌上的画也要一样，罗虎多疑，要尽快放回去。”
说着话准备上楼，小茸喊一声老爸：“老爸和玉画，究竟什么关系啊”
“一百多年前我偶遇她残害人命，出手制止了她。她说孤寂数百年终于找到了同类，后来再不肯离开，直到去泰国修行。”
“老爸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女妖，就没想过娶她”
“没想过。”狄野头也不回上楼，“忙了个通宵，我歇会儿。”
小茸刺啦刺啦锯木头，大毛刷刷刷画图，忙到十点才开了店门。
十点半左右，罗虎喊着狄野冲了进来，狄野闻声皱眉下楼，罗虎往外指了指：“山河书画店走廊上那只书桌不见了。”
小茸没听见一样，大毛偷眼瞄向杂物间，锯下来的桌腿还在那儿扔着呢，罗虎这么一嚷嚷，感觉有些做贼心虚。
狄野淡定打个哈欠：“多大点儿事儿，后街古董多，常有偷盗光顾，都知道山河字画店现在没人，免不了有胆大的进去碰碰运气，没查查街上监控”
“查了啊。”罗虎皱着眉头，“没有任何线索，现在小偷都知道要避开监控了。”
狄野点点头：“光警戒线和封条不管用，要不你们警方夜里派两个人看着点儿”
罗虎拧着眉头朝狄野走了过来，低声说：“那天晚上，就你被我逮到那天晚上，就觉得那张书桌古怪，你走了以后，我拿起玉匣看了看，就看到桌面上有一幅画，画中是个古代美人儿，大眼睛里闪着泪光，我还听到了啪嗒声，眼泪滴落的声音。当然了，我是不信鬼神的，可这些年刑侦生涯，也碰到过一些邪乎的事，如果是小偷，怎么不拿走玉匣偏偏拿走了书桌玉匣比书桌值钱吧”
狄野拧眉沉思：“听起来确实有些古怪”突然喊一声小茸：“罗警官说了，山河字画店丢了的那张书桌，桌面上画中的人会流眼泪，跟他哭来着。”
小茸嗤得一声冷笑，大毛哈哈哈笑得十分夸张：“罗警官是工作太累有幻觉还是想媳妇了有一句话说书中自有颜如玉，罗警官，画中也有颜如玉。”
罗虎咬牙指指狄野：“好你个狄野，枉费我这么信任你。”
狄野笑着：“书桌丢了就丢了，你们登记个丢失，能找回找回，不能找回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玉画的下落。”
罗虎在吧台前坐了：“小茸，来杯咖啡提提神。”喝着咖啡对狄野说道：“刚才席书文跑过来说昨天晚上家里进贼了，说他的书摆放都有讲究，今天一早发现被人动过了，我问他丢了什么没有，他说那倒没有。哪个小偷这么猖狂，明明知道后街最近有案子，竟然在警方眼皮底下溜门窜户，简直是蔑视警方蔑视我。”
一杯咖啡很快下肚，罗虎拧着眉头走了，狄野对大毛笑笑：“书桌得抓紧买。”大毛问道：“可是老爸，就让罗警官这么查下去”狄野摇头：“让他再查两天，我想想办法，谎话编圆满了，他才能相信。”
中午晓夏过来的时候，狄野正站在门外，看见晓夏过来笑道：“今天晚了点儿。”晓夏拍一拍额头：“没想到部门间协调会这么难，两天了，各部门连具体负责的人都定不下来，急死我了。”
狄野侧身推开门让她进去，笑说道：“有些事越急越难，可以放一放等一等，先做眼下能做的，过几天再看，也许就容易了。”晓夏笑道：“我试试。其实吧，难是难，挺有意思的。”
大毛看见晓夏进来揉着肚子：“可算来了，饿死了。”晓夏连忙说：“不用等我啊，你们先吃，给我留点儿就行。”小茸唉一声：“老爸不让啊，让等着。”
晓夏回头看着狄野：“刚刚在门外等我呢”狄野摇头：“最近暖气送的好，屋里太热憋得慌，出去透透气。”
小茸嗤一声，狄野警告看她一眼：“你们慢慢吃，我出去走走。”
晓夏和大毛小茸吃着饭：“罗虎今天不来”小茸嗯一声：“忙着找桌子呢。”
晓夏疑惑道：“不是找玉画吗怎么成了找桌子”小茸耸耸肩：“都差不多，就是再找也是永远找不着的东西。我看啊，后街再有几起案子，罗虎这破案的信心也就被打击得差不多了。”
大毛笑道：“替他担心了”小茸撇撇嘴：“替老爸担心。”
晓夏摆手：“不聊案子什么的了，影响心情。昨天晚上我回到家，进门撞见虹姐和男朋友热吻，她没事人一样，我臊得慌，都不敢正眼看她。”
大毛和小茸叽叽咯咯笑了半天，大毛说：“虹姐是女汉子。晓夏，也没什么了，现在当街亲吻的也不在少数。”晓夏叹口气：“我也明白啊，可就是不好意思。”
小茸看着晓夏：“没有和男人接吻过”晓夏也看着她：“你有过”
小茸瘪着嘴摇头，又指指大毛：“他也没有过。”
三个人正说说笑笑，门口丁冬一声响，大毛起身迎了过去，小茸进吧台准备，那人没有理会大毛的招呼，径直走到晓夏对面坐下，笑说道：“这不是赵晓夏吗”
晓夏抬起头，连忙咽下嘴里的饭：“boss”说着话站起来恭敬问道：“boss来喝咖啡吗”
那人笑笑：“还叫boss，听着怪刺心的，叫我关琳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