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家吃完饭,盛逢时和袁木悠闲地做了点家务,提前十五分钟出门去学校,避开路上人多的时候。
到点盛逢时去开会,袁木拿着书,坐在小沙发上等姚若瑜。因为昨天和盛逢时没商量出什么具体应对措施,袁木心里有点没底。不过水来土掩,袁木也不退怯。
姚若瑜如约前来,进门扫一眼,问袁木:“在等我啊?”
“对。”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来?”
“逢时说的。”
“她说你就信啊?”姚若瑜在双人沙发坐下。
袁木说:“当然了。”
姚若瑜笑道:“你真乖,小狗一样。”
袁木也不知道她这是夸还是骂。
姚若瑜接着又说:“我夸你呢。”
袁木:“哦,谢谢。”
“这么生疏干什么?你们木匠都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吗?”
袁木说:“有擅长的。”
“不是你,对吧?你还想说,不管你是不是木匠,你都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对不对?”
姚若瑜倒是都猜中了,袁木点头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非要我问你才告诉我?那我没问到的地方你就继续瞒着我?”
“……”袁木算是彻底明白盛逢时昨天说的“发泄出口”是什么含义了,意思就是不论她说什么,都可以成为引起姚若瑜生气的□□。
姚若瑜问:“你和你的朋友是怎么相处的,也像这样,别人问一句,你答一句,别人不问,你就捂得严严实实?”
袁木说:“差不多。”
“那就还是有差别了?差别在哪?我想听听被你当朋友和被你不当朋友的待遇有多少区别。”
一个毫无道理却在发怒的人——此时袁木心中姚若瑜的形象。
袁木叹了口气。
“总算你也有叹气的时候。我和你聊天的时候,心里可是叹了一万口气,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么难讨好?我以为你比逢时脾气好,就比她容易做朋友,真是从头到尾都错了。越温柔的人越狠心。至少我面对逢时,知道我最多能做到哪一步,知道我每一步对她有多少影响。你呢,我做这么多对你根本没有影响。”
袁木纳闷道:“你讨好我?我没有感觉到。”
“你以为我不厌其烦地找你是为了什么?”
“我以为你是为了让我变弯。”
姚若瑜:“……”
“不是吗?你问我喜不喜欢逢时,问我家里催不催我结婚,介绍你和逢时共同的高中老师和同学,这些不是为了让我快点和逢时在一起吗?虽然你的这些行为对我没有推动作用,我在见到逢时的第一面就已经喜欢她了,但我心里记着你的好意。”袁木知道她应该多让姚若瑜说,可是根据现在的情况,一味地让姚若瑜发泄很可能会演变为姚若瑜单纯为发泄而发泄,袁木心里权衡了下,觉得还是有针对性地进行发泄更好一些。
袁木试着和她讲道理:“你一直在怪我不把你当朋友,我想问题出在我和你对朋友的理解不同,如果你希望我把你当作朋友,你至少要遵守我对朋友的要求。我不要求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喜静不喜闹,我也不要求你尊重我的隐私,我不说你别问。我想,最基本的一点是你要真诚,你在面对我的时候,想的是和我这个人交流,而不是总想透过我看到什么,或者诱使我说出什么。即使你最初是怀着目的接近我,只要你没有恶意我就没关系。可是我们相处几次之后,你已经了解我的性格,却不按照让我舒服的方式和我聊天,你真诚吗?你真的想和我做朋友吗?”
姚若瑜哑口无言。平时袁木总是只说一两句,姚若瑜就觉得她自己掌握着交流的主动权,然而当袁木展开长篇大论,姚若瑜发现袁木居然很有气势。
姚若瑜不开口,袁木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你有话,可以直接对我说。我不是第一次这么告诉你了。你生气你做了那么多却对我没有影响,其实有,可是基础错了,所以方向错了,你明白吗?第一次我理你,因为你是逢时的朋友,但我是和逢时在一起不是和她的朋友们在一起。后来我和你吃饭,和你聊天,都是因为我不讨厌你,我觉得我有可能和你成为朋友。还有,我从来不是为了从你这里知道关于逢时的什么事情才见你,我如果想知道,我会直接去问逢时。你抱怨我不把你当朋友,可你从不思考原因,你的付出是在心里称好了重量才给的,你要知道这些付出在你心中的分量,和在我心中的分量,根本不一样。”
袁木终于说完了,中途姚若瑜没有试图插话,在她说完之后姚若瑜仍然一言不发。袁木确定她把意思全部表达清楚了,不过她也知道一个道理:同样的话在说的人耳中和听的人耳中会有差异。随着姚若瑜沉默时间的延长,袁木越来越忐忑,此刻她强烈地盼望有盛逢时在她身旁。
“姚若瑜,你还好吗?”
“好。”姚若瑜嘴角挂上一丝笑,“我一直把你当成小朋友,原来我才是任性的那一个。你话说的少,心里却想的多。你比我以为的成熟太多了。”
“不过有一个问题,我不明白。你面对逢时的时候很小心,为什么面对我的时候这么任性?”
姚若瑜摇头:“只有我能说自己任性。你比我小,不能说我。”
袁木爽快道歉:“对不起,我不说了。”
“乖。”姚若瑜拎包起身,“我先走了,你下午一定不和我吃饭,对吧?”
袁木错愕,仰头问:“你要走了?不问我什么吗?”
“问你什么?我问了你会说吗?”
袁木点头:“会。”
“我现在不想问了。你是谁和我有关系吗?我只要知道你是逢时的女朋友就够了。”
“……好吧。”袁木想,姚若瑜这人真是捉摸不定,来的时候还满身刺,现在又故作冷漠了。
袁木送她出门,把门关上,呆站了一会儿,脑子还是糊里糊涂。昨天剩下的问题姚若瑜不问了?姚若瑜的情绪不需要宣泄了?姚若瑜心理状况比昨天好点了吗?袁木摇摇头,全都不知道答案。她从茶几上拿回书,坐在自己的桌子后面,一边看,一边等着盛逢时回来。
还是再和女朋友商量商量吧。
女朋友……袁木在心里笑了两声。
盛逢时开会通常不会晚回来,袁木已经掌握了规律,一会儿一看时间,心里默默算着:接近了,接近了,马上要回来了,要回来了,五分钟之内,还不回来?已经过点了,今天开会迟了?
袁木等得心急,忍不住想去门口张望一眼,刚站起来就有人敲门。
袁木愣了下,说:“请进。”
果然来的不是盛逢时。赵歌大大方方地走进来说:“盛老师被副院长叫到办公室了,估计有新工作要传达,我难得敢来探望你一次。哎我说,我们全体教师开会,你怎么不去啊?”
袁木说:“请坐。”
赵歌一抬屁股,坐上桌子,说:“你这桌子上还空着呢,你求求盛老师,让她给你点工作做,别过几天我再来发现你被开除了。”
袁木想到她肯定有一天要离开,到那时候学院里说不定又要传开谣言,说盛逢时又逼走一个助教。想到这里,袁木看看面前的赵歌——这是个现成的消息传播途径啊。
“等我实习期满,自然就走了。”袁木说。
袁木记得盛逢时曾经介绍她时,用过实习老师的说法,她拿这个做借口必然不会错的。
“你来实习?”赵歌憋着笑摇头说,“你走的是哪的门路啊?把你塞到盛老师办公室里,这是诚心坑你呢。幸好你瞎猫碰到死耗子,跟盛老师处好关系了,不然你看你能得多少分,哭都没地方哭去。”
袁木微笑。
赵歌又好奇上了:“那你马上毕业了吧?你哪个学校的?我还是感觉你挺眼熟,我肯定见过你。”
袁木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肯定,很无奈。
“你毕业去哪个学校?我在几个学校都有熟人,你去了我让他们罩着你。”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袁木还挺欣赏赵歌的性格,用赵歌的方式回应了一句,“你和陈轻怎么样了?”
“老样子呗。”赵歌嘿嘿笑了笑,“这周五六不是开运动会嘛,他星期六也过来。”
袁木说:“祝福你们。”
“嗨呀,不矫情,随便过呗。你呢?还暗恋着呢?”
“盛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小气劲!我走行了吧?”赵歌开门一望走廊,盛逢时没在,回头朝袁木甩了一个鄙视的眼神,很潇洒地走了。
袁木继续等盛逢时。
此时盛逢时还在副院长的办公室,两个人隔着办公桌对坐,说的内容却不是新工作。
副院长一张嘴就是长辈的口气:“逢时啊,你的工作能力学院都有目共睹,你一个人做了两个人的工作,做得还非常出色。我对你一直信任有加,你也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盛逢时听着。
副院长:“最近这两周,你的工作效率是不是……当然我不是说你其他的工作做得不好,你还是比别人优秀很多,但是和你过去比,你的效率的确有点下降了。如果你是因为忙别的事情,比如私人情感问题这些,才忽略了工作,我绝对支持的。可我看你最近也没有谈男朋友,我才担心,你是不是碰到什么状况了?”
盛逢时:“没有碰到状况。”
“哦。”副院长点点头,脑袋上团着的头发卷摇了摇,“我知道你注重个人隐私,我就不问你了。嗯,我还是说一句吧,你别嫌烦。遇到合适的人,工作可以放一放,把对象处好也很重要。啊,就这一句,多的我不说了。”
副院长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劝盛逢时最多劝一句,话多了盛逢时可不管领导不领导的,三两句把人面子下得不留底。副院长吃过这个亏,所以憋着一腔红娘心,空攥着一把优质男士不敢给盛逢时介绍。
盛逢时:“我知道了。”
副院长问:“邹琪姐姐的事情进展怎么样?虽然认亲这个事情,急不得,可是早晚都要有摊牌的一天,不可能一直拖着,你说对吧?那个小姑娘,叫袁木是不?她到你办公室有一个月了,时间也不短了,你看是不是抓紧一下时间?”
盛逢时道:“再给我半个月。”
副院长算算日子,问:“五一前后?”
盛逢时点头。
“好吧,就再延半个月。”副院长嘴里好像还有一半话,要吐不吐的。
盛逢时说:“我回去了。”
“哎,”副院长终于还是没忍住,“你最近这个,个人情况,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盛逢时已经站起来,闻言眼神一飘,不知道想了什么,居然笑了一下,把副院长惊得不轻。
“有。”盛逢时简单利落地回答,径直离开了办公室,留下副院长心里嘀嘀咕咕,坐着猜了半天,挠心挠肺的难受,心想自己还不如不问,真是多嘴活受罪。
盛逢时回到办公室,一见到袁木,心中立刻有如花朵争相开放,明艳一片。盛逢时反手背上门,朝着袁木微笑。
袁木迈开大步向她走过去,在她面前停住。
盛逢时看着袁木的眼睛,问:“想我了吗?”
袁木点头说:“想。”
她看着她,她看着她,第无数次。袁木分明感到有一股力量在牵引,使自己向她靠近,而盛逢时的眼中写着鼓励。袁木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她。
霎那就听不到声音。
心脏贴紧心脏,身体贴紧身体。袁木闭上眼睛,下巴抵着盛逢时的肩,没有言语,甚至没有思考,一切都是静的,空白就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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