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毓……”柳瑶扶着额头,蹙眉道:“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不记得昨天发生过什么事。
竹毓听见柳瑶的声音收回目光,转身笑道:“昨天你贪杯喝醉了,我送你回来的。”
柳瑶双臂一张,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身上好困,还有这红印是哪来的?”又开玩笑道:“不会是我酒后失态找人打架去了吧。”说着自己倒先笑了。
红印?
那是竹桓的吻痕!
竹毓眸子一缩,射出一道寒芒。
“子毓,我有些口渴,能不能替我倒杯水?”
竹毓站着不动,将手里的一个木碗递给柳瑶,说:“先把药喝了吧。”竹毓见柳瑶一愣,忙解释道:“解酒汤。”
柳瑶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病了。
默默的接过来喝完,不过一刻,便感觉浑身上下一松,好惬意。
竹毓前脚刚走,竹池便进来,先是扯出一个笑容喊了声:“姐姐”然后盯着柳瑶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柳瑶说,最后在柳瑶询问的目光中又沉默了。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柳瑶道:“池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竹池听了忙将头摇的拨浪鼓似的,口中说道:“姐姐可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竹池见柳瑶摇头说不知,立马又道:“幸好姐姐忘记了,省得糟心。”又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姐姐昨天喝醉了,池儿特地过来看看姐姐酒醒了没有。”
柳瑶正欲要问何事,竹池指着柳瑶脖子间的红痕道:“姐姐可还记得这红印是哪里来的?”
柳瑶道:“子毓说是我喝醉之后不下心刮的。”
竹池道:“噢”然后又道:“我刚才过来,听说皇后要见你。”
柳瑶心下疑惑,素来与皇后不曾见面,也只昨天宴会上见过一次而已,也并没有说话。她到底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说。
不过既然她说要见,自己总不好拒绝的。
柳瑶便重新收拾了一番,带着竹池一起去了北安别苑。临走的时候还特意交代房里的芍药,等竹毓回来告知他一声,省的他担心。
北安别苑
柳瑶跟着竹池进入别苑,刚入河桥便听旁边一群宫女叽叽喳喳的谈笑,不知道说什么,嘴里唏嘘不已。忽见柳瑶来了,立马一窝蜂的散去。
那些宫女虽然散了,但还是有几句话清晰的传入柳瑶的耳内。
就听到说陛下如何偷情,如何瞒人,如何情景等都听在耳内。
柳瑶心下道:“竹桓虽身为皇帝,莫说后宫佳丽三千,就是三十也没有。难怪他会偷觑着别人,倒不知是谁倒霉,摊上了。”
皇后谢氏,正低头摆弄着院子里的花卉,不时地拿出剪子替它们减去那些枯萎的枝丫亦或者累赘,去劣补优。
忽然听说郡前来拜见,心下也是疑惑。
道是柳瑶知道了昨天的消息,特地赶过来问罪的,毕竟事关女儿家的名誉。
听人说,柳瑶已经到了门外,一面吩咐婢女奉茶,一面净手端坐,一面又吩咐人请柳瑶进来。
柳瑶进来见了谢氏,盈盈拜倒,口呼千岁。
谢氏忙上前拉起来,笑道:“你回来这么些天了,我们还没有好好的叙过旧呢……“然后又问这些年过的可好,住的可习惯,父亲可好,家里可好等等,直说了半晌,柳瑶都一一的答了。
谢氏一面说一面打量柳瑶的脸色,见她并无愠色,只道是她碍着情面不好开口,心下掂掇半晌,然后开口道:“昨天原是陛下的不对,我希望你不要怪罪他,他也是一时吃醉了酒,犯了糊涂。”
谢氏心想,既然柳瑶不肯开口,自己先赔罪,就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好再怪罪的了。
说了这么半晌,谢氏只顾扯东扯西,也不说叫自己来做什么,心下正纳闷,忽听谢氏说了这么一番话,细想之下当即头顶打了一个闷雷,便了脸色。
原来那些宫女口中最后没有提到的那个女子是我。
原来倒霉的竟是我自己。
可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还有子毓,他应该竟是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怨不得今早竹池脸色不对,吞吞吐吐,问也不说。他们都知道了,单单我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柳瑶又想到接风宴上也只喝了一点酒,怎么就人事不知了呢?
谢氏不说还好,一说柳瑶立马变了脸色,当即唬了一跳,接着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愿意补偿你,就是你要本宫这个皇后之位,我也愿意拱手相送,只求郡主莫要伤心。”
柳瑶是竹节的女儿,竹毓又是竹节的义子,倘或柳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竹节一气之下走了,那他们可就真的走投无路。
自从柳瑶一进门,谢氏一直自称“我”一直没有在柳瑶面前拿架子,柳瑶这才明白皇后的用心。
这是要让她嫁给竹桓么?
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可自己已经被亵渎了,恐怕别苑里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若是自己不嫁,那就唯有一死了。
自己怎么能嫁呢,怎么能够呢?
“皇后娘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怡儿纵是一死,也不愿嫁人。”又道:“我有点不舒服先行告退。”
皇后嘴唇动了动,说什么柳瑶并不知道,也听不见,一路上睁眼便见人对着她指指点点,行走无所知,昏昏默默,自想昨日之事。
朦胧中有人拉扯自己衣袖,也看不清系谁,只管出神。也不知怎么到了家里,也不说话,呆呆怔怔。
竹毓回来听到消息,心知柳瑶这一去事情肯定是瞒不住了,心下焦急万分,唯恐柳瑶想不开出了什么事。正踟蹰间,猛见柳瑶从门外进来,两眼无神,叫她也不应,当即眼皮乱跳,心下忐忑。
进了门,反手便将门关上,谁也不让进,附门听了一会儿也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竹毓也不敢离开,一直守在门外,谁叫也不去。
至晚间也不见柳瑶出来,竹毓唯恐柳瑶一时想不开,犹豫再三顾不得形象,一掌将门拍开,四下一望,见柳瑶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两眼瞪视着房顶,手腕上被划了一个深深地伤口,此刻正往下滴着血。
竹毓慌了,忙伸手去探柳瑶的鼻息,好在还有呼吸,然后连忙替柳瑶止血上药。一连串的动作下来,柳瑶还是不动,就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
饶是竹毓七尺男儿见了,不由心疼的滴下泪来,只握住柳瑶的手不肯松开。就这样守了三天三夜,每日茶汤伺候,再也不肯离开半步。
柳瑶紧闭着嘴唇,喂什么都吃不下,竹毓无法,只好每日用著沾了水滴在柳瑶唇边,防止柳瑶唇部皲裂。又亲自将汤含在口内,慢慢的喂柳瑶服下。
日日如此
直到第三天夜晚,柳瑶才有了反应。
开口便是,“子毓,我们结婚好不好?”
彼时竹毓正睁着眼盯着柳瑶,见她终于有了反应,不想冲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
忙含泪,笑道:“好,我们结婚。”
她问:“你还愿意娶我么?”
他答:“我愿意,日思夜想只这一刻!”
以前竹毓总是想等柳瑶彻底忘了南宫离,他就提出让她嫁给她。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柳瑶笑了:“我们明天就结婚好不好?”
竹毓激动道:“好,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在。”
然后柳瑶就哭了,嚎啕大哭,放声悲恸,眼泪就像是决闸的水,奔腾而下。
竹毓也跟着哭,紧紧将柳瑶拥在怀里,静静坐了一夜。
第二天柳瑶春风满面的笑着,竹池得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蒙了。
“爹爹,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娶她么?看来你是真的爱她了!那我呢?你想过我吗?若是她真的失身了,你还会爱她么?都怪我自己当时心急了,要是我再去晚一点,也许一切都将会不同。”
柳瑶喊了竹池几声,竹池都不答应,柳瑶也不去理会,与竹毓一起出门采办东西。
将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小斯匆匆忙忙的跑来,见到竹毓立马停住脚步,将手里的一个竹筒递给竹毓,竹毓结果,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绢帛,上面写道:“妹妹安好:月儿于某月某日诞下一名男婴,即将满月,还请前来共饮一杯。兄:柳浩。”
竹毓看罢,递给柳瑶,柳瑶看了兴奋不已,“看来我们的婚期得延后了,哥哥喜得贵子,我要做姑姑了……我要做姑姑了……”
柳瑶只顾着自己兴奋,忽见竹毓表情淡淡的,问道:“你怎么了?难道你不高兴吗?”
竹毓道:“我很高兴,只是……只是我恐怕不能同你一起去了。”
“为什么?”
竹毓苦笑一声,想起竹节不久前跟他说过的话,“我决定先夺取,鄢都临近的一座城池,作为我们的据点,图谋发展。北安别苑距离鄢城太近,一有什么动静,慕容白就很容易发觉。绥城是一个不错的饿选择,它地理位置偏僻,北通关外,南通鄢城,可进可退,可受可攻。不管你同不同意,大战就在这两天……”
竹毓想到这里,开口道:“义父给我安排了一些事情,走不开,可能你要一个人去了。”
柳瑶眼帘一沉,然后笑道:“没关系,等我回来,我们就成婚!”
“好,我等着你!”
怡儿,你离开也好,最起码开战的时候你不会遇到危险!等你回来也许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第二天柳瑶拜别竹节与竹毓等人,一个人上路,仍旧女扮男装。
竹毓默默的送柳瑶出了城门,直到看不见,这才转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