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有惊无险
哀嚎悲哭声惊到隔壁厢房的赵东胜,他虽心中早有准备可乍闻心口仍然撕心裂肺剧痛,虎口抖动泪目两行。方才舒姌姌未到郎中已为赵夫人把过脉,早是油尽灯枯全凭一口气吊着,吩咐赵东胜尽早备下寿材。
易岚枫半跪在床榻边,一手满是黑红血紧握一只冰凉柔荑,一手捂住不断冒血伤口边缘。墨色眼眸恐慌不言而喻,眼前口中吐出鲜血昏迷不醒的心爱女子,令他心如刀锉。昔日舒姌姌生产他亦是这般恐惧,眸中噙泪五内如焚,生怕眼前阖眼的心爱女子,一睡不醒与他就此阴阳两隔。
“爷,郎中来了…”阿金慌张将郎中拖进房中,易岚枫闻声望去竟是林郎中,迅速起身让出位置方便林郎中为舒姌姌诊治。
阿金闻见赵媛玉哭嚎声忧心不已,悄悄退出房中到赵夫人房中察看。赵东胜凝了一眼床榻之上面色惨白奄奄一息的舒姌姌,悔恨叹息去往赵夫人厢房。
林郎中用银针封住伤口周围穴道,血出量渐渐变少。一手拿白布按压伤口边缘熟练拔出银角簪,一手将金疮药撒上。
“易公子托起夫人的身子,老夫好为尊夫人包扎伤口。”易岚枫坐到床沿小心翼翼托起舒姌姌的娇躯,让她半靠在他怀中。
“只差一点便刺到要害,实属是万幸。”林郎中拔掉银针惊觉银针变黑,诧异问道:“银针变黑,夫人可是中了毒?”
易岚枫眉心一震惊道:“中毒?莫非这簪上淬了毒,可知是何毒?”
林郎中仔细察看银簪,凝眉说道:“这银簪上并无毒,怕是服食了毒~药。一时倒瞧不出中了何毒,夫人今日都服食过什么?”易岚枫凝神思量,灵光一现轻柔将舒姌姌放下躺好,起身焦急向房外奔去。
赵夫人厢房内,赵东胜坐在床边握着赵夫人双手心如刀绞连连哭喊:“夫人,是我对不住你…”。赵媛玉跪在床榻前已无力哭喊,失魂落魄无声垂泪,阿金心疼至极却不知如何宽解。伸臂将赵媛玉揽进怀中,赵媛玉含泪仰首望了一眼阿金哽咽道:“母亲去了,是我气死了母亲…”阿金闻声泪下自责道:“都是阿金的错,阿金罪该万死…”
易岚枫急步踏入房内,无心理会一室悲鸣,俯身将散落在地面上的汤碗碎片捡起,折返回隔壁厢房。
林郎中已将舒姌姌手臂包扎好,易岚枫将汤碗碎片递与林郎中,心急问道:“这药可有何不妥?”林郎中凝神放置鼻尖深嗅,吐舌轻舔尝药。仔细品味眉梢一喜急声道:“是半夏草,快,命人弄些生姜汁为尊夫人灌下。那半夏草原是止咳的草药,可单服半夏草却会中毒,万物相生相克生姜汁便可化解其毒。”
方才赵东胜瞥见易岚枫捡了汤碗碎片匆忙离去,赵夫人已逝放心不下舒姌姌赶来察看,正好闻见林郎中之言,大声唤道:“管家,管家,快弄些生姜汁来。”赵夫人陡然离世候在厢房外的管家亦是悲痛流涕,举袖抹泪慌张应道:“是是…”撒腿疾步离去。
“郎中先生,易夫人可有生命危险?”赵东胜望着床榻上仍然昏迷不醒的舒姌姌,忧心询问。
林郎中拱手答道:“中毒尚浅,手臂上的伤倒不打紧,脖间之伤好在刺在锁骨处尚不致命,可终究伤及经脉失血过多。”
赵东胜听闻舒姌姌并无生命之危,悬着的心暂且放下。不消片刻,赵府管家手端一碗生姜汁,急步赶来连声喊道:“来了,来了,老爷姜汁…”管家疾奔入房,碗中洒出少许姜汁。林郎中接过管家递来的姜汁,急声言道:“易公子,掰开尊夫人的嘴,好将姜汁灌下去。”
易岚枫将舒姌姌抱在怀中,虎口紧捏舒姌姌腮帮唇瓣露出细缝,林郎中汤碗放到舒姌姌唇边,往舒姌姌口中灌去。意识全无的舒姌姌贝齿紧闭,汤汁灌不下去口中反而溢出些血水。易岚枫焦急不已,不禁唤道:“姌姌张口…”只盼舒姌姌可闻见张口咽下姜汁,舒姌姌忽而娇躯抽搐张口吐出一口血水。
林郎中忧心说道:“此毒若拖久亦会毙命…”易岚枫眸色一暗未待林郎中言毕,抢过其手中的汤碗灌进自己口中,而后以口喂向舒姌姌唇瓣,灵舌撬开贝齿将口中姜汁一点一点渡入舒姌姌口中。非礼莫视,林郎中与赵东胜皆背过身去。
生姜汁入口辛辣至极,易岚枫泰然自若将碗中姜汁一点一点悉数喂进心爱女子口中。待姜汁喂完,舒姌姌呜嘤一声恍惚只觉口中辛辣异常,脖间更是痛楚难耐,模模糊糊睁眼,眸中渐渐清晰映出心爱男子焦急容颜,耳畔缭绕呼唤之声:“姌姌,姌姌…”美目微眯眼前再次模糊,阖眼昏睡。
“林郎中…”易岚枫见舒姌姌再次阖眼,急声唤林郎中上前诊脉。林郎中闻声转身,急忙抓起舒姌姌的手腕,凝神搭脉。林郎中灰白眉宇舒展,温和言道:“易公子放心尊夫人已无大碍,待老夫开些补血益气的方子。”
易岚枫闻之心中微微松气,客气言道:“有劳林郎中了。”林郎中将方子开好,连同一瓶金疮药交与易岚枫便起身离去。
望着守在床榻前的易岚枫,赵东胜上前叹息言道:“岚枫,老夫对不住姌姌,若她不来见我夫人,不会遭此横祸。”
“罢了,自此之后你赵舒两家互不相欠。”赵夫人已逝,纵然易岚枫心存怒火却无处发泄。
“玉儿一事,老夫从未怪过姌姌,终究是玉儿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赵东胜望着面如死灰的舒姌姌,摇头叹息。
易岚枫眼下仍然忧心舒姌姌无心与赵东胜言语,可思及阿金与赵媛玉之事,冷淡言道:“既然如此,赵老爷为何不顺水推舟成全有情之人,亦不枉姌姌今日受这些苦痛。”
赵东胜脸色忽而青白,为难道:“此事老夫还需慎重考虑,那阿金,毕竟是身份低微的下人…”门第观念根深蒂固,赵东胜岂会轻易扭转,他宁愿女儿赵媛玉打掉腹中那块肉,亦不愿女儿下嫁小厮下人。
“赵老爷,尊夫人已撒手人寰,您莫不是要逼死令爱,做那孤家寡人。”易岚枫冷漠言道,轻柔抱起舒姌姌,心道:“姌姌,我带你回府。”
“易公子这是要带姌姌去何处?”
“自然是回我易府,我与令爱已和离,赵小姐不必随我回易府。”易岚枫将舒姌姌抱到房外,碰上阿金抱着哭昏过去的赵媛玉。主仆二人四目相对,眸中皆是疼惜。
“阿金,你暂且莫要回易府,在此好生陪着赵小姐。”
阿金偷瞥一眼易岚枫身后的赵东胜,垂首怯声道:“阿金留在赵府多有不便,还是让阿金随公子回去吧!”
易岚枫冷笑道:“晚辈想赵老爷定不介意阿金留在府中吧。”
方才易岚枫所言如醍醐灌顶,赵东胜如梦初醒,若女儿赵媛玉再寻短见轻生,他赵氏一门岂非后继无人。女儿赵媛玉终究嫁过人,即便日后可寻得门当户对的人家,恐怕只能委身为妾或是旁人的续弦。阿金身份卑贱,若入赘他赵府自然不敢冷待女儿赵媛玉。几番思量赵东胜心中已有决定,可终究碍于面子拉不下这张老脸。轻咳一声冷淡说道:“阿金,你便听从你家公子,暂且留在我赵府。”
阿金感激望向易岚枫,而后向赵东胜谢道:“多谢赵老爷开恩。”
赵东胜挥手道:“好了你且先将玉儿先送回房中,眼下玉儿母亲的丧事要紧。”阿金急忙颔首,望着已然大步离去的易岚枫喊道:“岚爷,阿金祖母那边…”
“本公子自会安排…”易岚枫朗声答道,脚步稳健生怕颠簸弄疼怀中心爱女子。
赵府门外,阿全见他家公子抱着夫人出来,瞥见衣衫上的血迹,心惊不已脱口问道:“岚爷,夫人为何会这般?”
易岚枫并未理会阿全之言,面色严肃吩咐道:“阿全,速速赶回府中,而后你去为小姐寻一位奶娘来,天黑之前务必寻来。”舒姌姌失血过多需要将养身子,易岚枫不忍心爱女子再亲自喂养女儿夕儿。
“岚爷尽管放心。”阿全为易岚枫撩开马车帏裳,待易岚枫上了马车,收起脚踏马凳,马鞭扬起落下,马儿嘶鸣疾奔向前。
马车内,易岚枫紧抱舒姌姌,轻柔唤道:“怪我一时疏忽,竟对将死之人毫无防备。你若醒来,可会怪我…”
易岚枫凝着秀眉紧拧神色痛楚的舒姌姌,如鲠在喉难以言语。父亲被人毒杀陡然离去,母亲失了心智成了疯癫之人,心爱女子如今又这般,他岂会不痛不怕,易岚枫只恨为何伤得不是他。虽然易灵骞已被绳之于法秋后问斩,可闲言碎语早已传开。皆说父亲易老爷好近女色,纵欲无度,色字头上一把刀,终究折在美人怀中。世人凉薄,宗亲亦不例外。易岚枫祖父发了迹,处处帮衬同宗之人,他祖父在世时,平日里哪一门宗亲都想到他易府讨些便宜。可祖父离世,他父亲继承了家业不再对这些宗亲处处施恩,如今到落下死有余辜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