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盈抿唇,眼珠子一转,心里顿生一计,于是故意当着颜筠玥的面上,提高了几分音量,煞有其事地说道:“如今这丫鬟怕是冤死的,投不成胎,只怕幻化成厉鬼,要找生前见过的人索命呢!这几日府里
不太平,不如请个法师前来做做法,去去腥邪,免得再闹出什么事端来。”
此时站在颜筠玥边上候着的一个青衣小丫鬟听着这话,面色一凝,身形晃了晃,竟碰倒了摆在紫檀木架上的一个白玉花瓶,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颜筠玥侧过头去,一道藏着凶光的目光直直地便朝着那小丫鬟射过去,厉声喝道:“南珠!你怎么回事?!”
那名唤南珠的青衣小丫鬟脸色惨白,吓得双腿一软,直接匍匐在了地上,颤抖着说道:“许……许是这几日天气转凉,奴婢不小心染了风寒,身体微恙……”
不知是不是被颜筠玥这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喝住,南珠说话的时候,声音都跟着身子一同微微颤抖着,显然没有了底气。
傅云盈微微侧目,分明瞧见南珠身上冷汗直冒,脸上浮起的若有若无的笑意似笑非笑:“脸色这么难看,许是真的病着了,就且退下歇息吧。”
南珠领命,这才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四肢却像是软弱无力的一般,差点再次摔了下去,却终是撑住了自己的身子,缓缓走了出去。
直到南珠出了屋子,傅云盈才收回了目光,回过头问道:“嫂嫂觉得如何?”这会儿田氏正踌躇着怎么将这事儿与老夫人说呢,恰巧傅云盈又提出了这么个建议,心里觉着有几分道理,便点头应下了:“我且与老夫人回禀一声,再去请个法师前来做法,只希望能化解这厉鬼的怨气。
”
傅云盈点头,说道:“这几日弟媳也抄写佛经,超度亡灵。”
田氏应道:“好。”
“那弟媳便下去准备了。”傅云盈说完,柔柔地起身,屈膝行礼,转头朝着屋外走去,经过颜筠玥边上时,顿了顿脚步,微微瞥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此时前堂只剩下田氏和颜筠玥两个人了。
不同于方才傅云盈进屋时的热络,反而像是掉入了冰窖一般,冷到极点,空气就像是凝固住一般,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颜筠玥转而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撇着嘴,微颤的睫羽上似乎还沾了些许晶莹,望着田氏的目光十分哀怨:“二婶,我……”
“你好自为之吧。”
想起方才傅云盈的一番话,田氏觉得自己差点因为颜筠玥而入了歹人的圈套,此时对颜筠玥自然没什么好脾气,撇下她直接起身走了。
留下颜筠玥一个人坐在那里,望着田氏离去的背影,目光陡然一紧,一抹阴狠渐渐浮上眼底……
而彼时傅云盈出了前堂之后,呼吸着院子里的空气,觉得格外神清气爽。
一直候在外边的紫苏见傅云盈出了屋子,急忙迎了上去,瞧见她完好无损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那下人从前堂出来的时候,一脸紧张的神情,便以为田氏和颜筠玥要给傅云盈找麻烦,如今看来,许是自己过于担心了。
能给傅云盈找麻烦的人恐怕还没出世呢。
傅云盈领着白露和紫苏一路朝着清松苑回去,拐过了两道长廊,避开了前堂的耳目,紫苏这才三两步微微上前,离傅云盈更近些,说道:“方才奴婢瞧见回光苑的南珠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奇怪。”
那个时候,紫苏听见一声器皿破碎的声音,心里起疑,本想进去看看,却正好见南珠冲了出来,问她什么,却是什么也不肯说便跑开了。
傅云盈怔了怔,停住了脚步,眼前的视线不断拉长,落在远处的屋顶上。
远处的屋脊上,天色微暗,云层厚重得像是要掉下来一般。
“紫苏,派人盯着南珠和那口荒井,有什么异动,尽快回报。”
见傅云盈神情凝重,紫苏不敢怠慢,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南珠虽有异常,可不见得事情是她做的,因此眼下也不好打草惊蛇,只能派人盯着,收集证据。
眼瞧着紫苏远去,白露上前问道:“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傅云盈微微眯了眯眸子,只答了一个字。
“等。”
长廊外的屋檐之上,天色似乎更暗了一些。
只在短短的两个时辰里,天幕就像不小心倾倒了墨水一般,搅得越来越浑浊,最终被浸染成了暗黑色。
清松苑的主屋里,特地在入门的地方摆了一个香案,案上供着一尊菩萨,面前摆了一块蒲团,边上靠着一张小桌子。
傅云盈就跪坐在这蒲团上,倚靠着小桌子抄写经书。
屋子里燃着淡淡的迦南香,飘散在空中,与照映着傅云盈的烛光触碰着,拉长的剪影显得几分仙气缭绕。
字迹端正,姿势也很好,白露在一旁见了,都有些诧异傅云盈的认真。
这会儿紫苏从外边进来,打开房门时带了一些深夜凉露进来,让最靠近门口的白露打了个寒颤。
紫苏带着歉意地笑笑一笑,关上了房门,这才走上前去,望着傅云盈手下清秀的字迹,轻声说道:“小姐,已派人盯着了,只是这一晚上了,都不曾有一丝异动。”
傅云盈握笔的手顿了顿,注意力已然不在面前的纸上了。
此时的南珠应该是十分心惊的,只是迫于颜筠玥的压力,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所以,还需要一个导火线,一个能让南珠自露马脚的东西。
紫苏望着傅云盈手上的毛笔微微提起,未干的一滴墨水落在下方的一个“引”字上,晕开一片黑渍。
“小姐,我们该怎么做?”
傅云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了话题,问道:“二夫人那边如何了?”
“二夫人已汇报了老夫人,晚上请了城南最有名的法师,约莫明日便可开坛做法。”
“你且去我那柜子上取些银两来。”
紫苏有些疑惑地望着傅云盈,却是丝毫不敢怠慢,应了一声便从里屋取了一小袋银子出来,见傅云盈朝着自己招了招手,她便迎了过去,凑近了些,听傅云盈在自己耳边轻语。
听完,紫苏一脸惊讶地望着傅云盈,显得有些迟疑:“这……恐怕行不通。”
“嗯?”傅云盈微微挑眉。
“小姐有所不知。城南那法师之所以出名,便是因为他不受任何人的收买,所做的法事由天而定,才令人信服。”
如此看来,倒是个油盐不进的了。
可就算是石头,也总该是有缝的。
傅云盈轻笑一声,瞧着紫苏,说道:“法师不肯收受贿赂,难道身边的人也如他一般正直吗?”
紫苏顿了顿,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顿时咧开嘴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便快步走了出去。
此时一直站在边上看着的白露却是一头雾水,终是忍不住凑上前来,问道:“小姐,这是……”
“引蛇出洞。”
傅云盈抬起头来,一双美眸里满是坚定。
隔日一大早,傅云盈早早便起了床,简单地梳洗,换了一套比较素净的衣物,连发髻都是简单朴素的。
清松苑的院子里已经摆了一张桌子,桌面上摆着一个香炉、黄符、桃木剑等做法事的东西,穿着暗紫色长袍的法师也已经准备就绪,站在桌子前,与田氏攀谈。
说了些什么,傅云盈听不见,也没兴趣听。她只是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更多地注意着四周的状况。
有好几个别的院子的丫鬟过来凑热闹,却始终不见南珠前来。
傅云盈倒也不着急,幽幽收回目光,又望向那院子中央的法师。
一个下人匆匆过来报,时辰已到,田氏便十分自觉地退下,只见法师转过身去,举起桃木剑,将黄符挑起,指在面前,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末了,又突然睁开双眼,目光狠厉,用力吹出一口气来,竟点燃了那黄符。
法师用桃木剑将黄符压进盛了清水的碗里,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咔擦”一声,那桃木剑竟然出现了裂痕。
那法师骤然怔住,望着桃木剑的瞳孔放大了许多,顿时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两只眼睛盯得老圆。
田氏见状,上前问道:“怎么了吗?”
那法师愣了愣,回过头来,脸上蒙上的一层阴郁更加清晰可见,他抬了抬手,那桃木剑的裂痕便映入田氏眼帘。
“桃木剑竟然承受不住这阴灵的煞气……”
法师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有些颤抖着的,显然,他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这么多年了,为城中的达官贵族也做过不少的法事,可像今日桃木剑断裂这种事,还是第一次。
眼瞧着法师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田氏顿时也没了底气,有些慌乱道:“那可如何是好?”
法师无奈,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来,交给田氏,说道:“你且将此黄符贴在那死人坟前,三日之内,若是无事发生,便可安然度过。”田氏接过黄符,脸上却还是掩盖不住的惧色:“可若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