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趴定在一家高级西餐厅。主厨专门从法国请来。米其林级别。上过国内20元一本的高级时尚杂志封面。未婚,金发,蓝眼,长腿,双/性恋。蜗牛、鹅肝,金合欢花奶油酱蛋糕是其拿手菜。
据说好吃到爆。
这种餐厅,电梯里通常都是金碧辉煌。走进去,舒梨被晃得睁不开眼。
“以前来过吗?”电梯门关上,蒋城抬手按了三。
“和欣然来过一次。”
“菜味如何?”
呃……舒梨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次两人鬼迷心窍,是淋雨淋疯了才跑过来。一看菜单价格又立马清醒,一人点了碗最便宜的奶油蘑菇汤,然后在金发侍者的小白眼中落荒而逃。后来才知,花那么点钱,压根吃不到主厨做的饭。
她只能说:“还行。”
“还行”这个词真是拯救了一大波喜欢装/逼的土鳖。
蒋城抬手,看系在左腕上的那支一眼,抿唇,轻轻笑:“如果不出意外,现在刘医生已经登上飞往东京的波音飞机了。”
舒梨很高兴他能把话题引到欣然那里。“欣然说,等从日本回来,给你补过一个生日。”
“噢。”蒋城眉眼淡淡。
他五官比较寡淡,当刻意做出疏远时,只会显得更冷。
舒梨并不死心,“其实,她也很喜欢吃法餐。这次不能来,郁闷了好久。”
蒋城不说话,很淡地笑一笑。
舒梨大脑瞬间萎缩,这样冷若冰霜,像站在手术室里的蒋医生,接下来他们该聊什么?
本来蒋城和他们一起报了日韩八日游。说实在的,知道他也去时,舒梨很惊讶,总觉蒋城这种含金汤勺出生又有多年留学生活的贵公子,就是旅游也应该去瑞士,挪威,丹麦,捷克,这种风景极佳建筑物又充满童话调调的地方。再不济,就去狂野的非洲大草原,坐在绿皮卡里,与狮子大象一起狂奔追逐落日。总之要不走寻常路。日韩游,土了点。
后来,他又不去了。具体原因舒梨不知。只知道,是在自己退团后的第三天,蒋城也退了团。
刘欣然很沮丧,“我就说么,他看上你了。”
舒梨仗义,拍拍胸脯保证:“放心,我会让他讨厌我的。”
进了餐厅,跟随一名金发侍者来到定好的餐桌,临窗,可俯瞰燕城最繁华的街道,远处还有七彩流光的摩天轮。
“喜欢吗?”蒋城问。
这种风景绝佳的位子,若不是提前几个月预订,那么就要花大价钱抢。有时,也不见得能抢到,还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卖给你面子。
“喜欢。”如此美的夜景,舒梨没理由说假话。桌子是四人位,坐下后,她好奇张望:“其他人呢?他们什么时候来?”
蒋城外套刚脱掉,手放在格子围巾上,深深看她一眼:“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请蒋院长过来一起用餐。”
舒梨忙摆手:“不不,就咱俩挺好。”
蒋城笑,目光里带了暖暖的温度,“我也觉得这样,挺好。”
**
点餐时,用的法文餐单,蒋城绅士地递过来一张,舒梨非常坦诚地回绝:“我文化低,不懂法文,你点就好。”
“没关系。”他笑一笑,“我可以念给你听。”
“那么多……要念好久……”她肚子咕咕叫半天了。没有心情花前月下,装都装不出来。
他翻一页餐单,眸光微亮:“我希望,越久越好。”
……
饭吃一半,舒梨刀叉一放。蜗牛吃了,鹅肝品了,82年的拉菲也尝了,接下来,要将今晚的戏推向高/潮了。
“蒋医生——”
“蒋城。”他低声纠正。
“噢,蒋城。”黑色递过去,满脸笑意:“这是欣然从香港给你带回来。”然后,又递过去自己从某宝淘来的领带,简单的透明塑料包装,与简直云泥之别,“这是我送你的,生日快乐。”
当时,舒梨拿着两条领带,这么跟刘欣然说:“你看——这是我送的,这是你送的。一条200块,一条5000块。一个野牌子,一个世界名牌,分量孰轻孰重,蒋医生那样聪明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从此以后,我在他心里再也不是什么惹人喜爱的小梨,而是抠/逼和品位低。”
听完这番解释,刘欣然眼泪花花地洒:“小梨,我的好姐妹,我要怎么感谢你……”
在舒梨预想中,同时拿到两条领带的蒋城应该从此刻起开始厌恶她了。就是那种分分钟都不想和她待在一起的状态。话说,老子过生日,带你到这么贵的餐厅吃饭,窗外还是这样的风景。一百块钱的礼物就打发了?上次你过生日,老子送了你一条纪梵希长裙。结果,你就送老子这么个沿海小作坊生产的破玩意?
你,可以去死了!
设想,挺好。然而命运何时让凡人摆布过?
独角戏与对手戏的差别在于,你虽然做好了自己,却永远不知对方下一步出什么幺蛾子。
蒋城礼貌道谢,接过礼物,看也未看一眼,转手放一边。拿起舒梨送的礼物,拆开,一条枣红色领带羞答答躺在里面,那副寒酸的样子,连舒梨自己都不忍心看。可蒋城很高兴,一向矜持稳重的他,难得笑到露出八颗牙。
领带拿起来,放在胸前比一比,蓝衬衣配枣红……却笑着问:“怎么样?”
舒梨:“其实,欣然那条……”优雅的黑,极致的黑,永不出错的黑。
“我问你,这么搭配怎么样?”他强调,一字一句。
舒梨点头,心是愁苦的。这是她送的礼物,怎么也不能当场打自己脸。
蒋城素净的一双手,轻轻抚摸那布料。粗糙,廉价,但是并不讨人厌。起码,他不讨厌。
在那枯燥又漫长的成长岁月里,他做事均有严格尺度。一寸,一厘,卡的恰到好处。那些规矩像一堵墙,隔绝了他与另一个世界的沟通。从未逾越,否则会被视为不孝。
他说:“我从没试过这么明亮的颜色。一直想买,但下不了决心。小梨,谢谢你。”
这这这画风不对呀!
**
“浔哥!猜猜我在哪里?”大鱼的丑脸出现在手机中,身后混着暗淡不明的光晕,更远处是一团黑乎乎的什么玩意,还有并不澄明被雾霾笼罩的夜空。
“猜不出。”路浔看表。晚上九点四十分,舒梨还没回来。
他累了,身子一斜,歪躺在沙发上。
大鱼不死心,手机镜头又向那黑乎乎的建筑物推进一些,“这回呢,看清了吗?”
两段高高伟岸的城墙,交叉点处立一座再著名不过的建筑物。
“炮楼。”路浔说。
大鱼要吐血,“什么啊,明明是故宫呀!浔哥你这历史知识掌握的不够多啊,连故宫最著名的角楼居然都没认出来。”
“别胡说!”金灿抢过手机,维护路浔,“浔哥是烧糊涂了,所以才没看出来。”小脸凑近镜头,对路浔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哥,好点了没?”
“好多了。”不知为何,看到金灿那张精致的小脸,他心情瞬间好很多。
“我姐呢?”
“她……出门了。”
“啊?”金灿低头看表,一脸惊讶:“这么晚,她去哪儿了?”
路浔想了想,决定不让小弟担心:“没去哪儿,在楼下看大妈跳广场舞呢。别担心,一会儿就回来了。”
闲聊几句,雅霓又接过电话,不问别的,先揶揄他一通,“护理走了,只留你一人在家,孤单寂寞冷吧?”她才不信舒梨大冷天会跑到广场上去看一群绝经大妈跳《最炫民族风》,听说她最好的朋友去了东京。那么,剩下的那几种会是什么?约会,约会,还是约会?
路浔好恨雅霓的聪明,食指揉微疼的眉心,“是我嫌她太烦好吗!总逼着我吃药,不吃就求我,还把温水递到我嘴边,比我妈还絮叨。一气之下,我就把她轰走了。好了好了,我们不说她,先说你们,在北京玩的怎么样?去麒麟兽参观了吗?”
“去了。”雅霓大概介绍了今天的形成,离开金灿他们一些,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小声说:“浔哥,我今天在麒麟兽总部看见李尧了。”
路浔缓缓睁眼,头却更疼。“除了他,还有谁?”
“只有他。”
“看见你了?”
“没。”雅霓说,当时她戴了口罩和棒球帽,等待电梯准备上楼时时,李尧正好从另一部电梯走下来。“他没认出我。”
“噢。”
“浔哥,你……”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说你的。”路浔掏出一颗烟,拇指滑动打火机。褐色眼眸,火光里,浅浅的。
雅霓深吸一口气,“你就打算一直躲下去?”
“当然不。”路浔抽口烟,头痛渐渐远离,思绪渐渐清晰,“上次你说圣明方面有人出高价想买我真实身份?”
“是的。”
“出多少钱?”
雅霓报了个数字。
嚯!饶是见过世面,路浔也不禁挑眉。原来他这么值钱,想必对方肯出这么大数字,也是怀疑到他的真实身份,所以赌一把。即然这样,那他为何不笑纳这笔从天而降的巨款?雅霓却担忧:“这……不好吧,可以再拖一段时间。”
“拖一段时间我就不值钱了。”他笑笑,计划出卖自己这事还挺刺激,“周澄明那人精明的很,这事十有□□就是他在搞。而且,我敢肯定,只要我们去网吧玩一次,身份立马曝光。或者,现在在你身边,说不定就有他的眼线。”
“是吗?”雅霓警惕地四处张望。
他奶奶的,谁是眼线?!
路浔笑:“别紧张,按我说的做。如果有人和你联系,先让他们打钱。钱到手后,立马说实话。一点都不要保留。反正,我们签了俱乐部后,资料也是保不住,不如趁现在赶紧捞一笔。”
雅霓担忧:“如果,他们把你曾经的身份曝光了呢?”
“那谢天谢地!最好粉丝们还记得我。”
然后他就要开始接代言,接商演,拍广告,老子的人生从此走向新的巅峰。
这想法,俗!忒俗!俗不可耐!路浔知道,全知道,但他别无选择。当看到舒梨被一辆崭新的黑色奔驰接走时,他想要一头扎进钱眼儿里。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