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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舒梨正猫腰在客厅里拖地。门铃响起.

“您好,快递!”

从快递小哥手中接过两箱特仑苏奶盒般大小的纸盒子,外面缠了好几圈透明胶带。舒梨仔细看了眼寄件地址:“滨城……路浔,你的快递!”

路浔没想到在这一年快结束时会收到沈琴云寄来的礼物——其实,也不算礼物。但又不知该叫什么。三包内蒙古牛肉干,两包话梅,两袋锅巴,一包鱼片,一包虾条,一包玫瑰果茶,还有一条土灰色的加绒秋裤。

箱子最底静静压着一张贺年卡片。上面是水墨描出一盆盛开的水仙,淡黄明媚花瓣,永远娇柔干净的姿态。

水仙,他最喜欢的花。

贺年卡片上只字未写。背面是明晃晃的苍白。一暖一冷,却与记忆中某些永不磨灭的画面丝丝重合。那几年,母亲总会在新年之时送他一张卡片。上面用稳重的黑体字,写着她对儿子最真的祝福与期待。这似乎已成为路浔年少生活中最熟悉的画面。新年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来自母亲的爱。

他一直很努力,努力按照母亲的期望去成长。可世事难料,那一年后,母亲不再给他贺年片,而他也与之前那些美好的期望,渐行渐远。如今回忆,只觉恍如隔世。哪一个是梦?哪一个是现实。他指捏卡片,有一瞬间的恍惚,知道看见不远处的舒梨,看到她迎向晨曦,迎向他,莞尔一笑,所有的茫然顷刻散去。

“你笑什么?”他咳咳咳。

“你又在笑什么?”她也咳咳咳。

“我没笑。”他翻白眼。

“我也没笑啊。”她翻了一个更大的白眼。

卡片安安稳稳放回纸箱,他举起那条熊腿粗的土灰秋裤,往腿上比一比,“好看吗?”

她拍手鼓掌,然后竖起大拇指:“潮爆了。谁给你寄来的?”

“你猜?”

“隔壁暗恋你多年但始终只能把你当做yy对象的刘奶奶?”

他眯眼睛:“你说的是刘奶奶还是刘变态?”

她噗嗤笑,放下拖把欢蹦乱跳跑过来,看到茶几上的令郎满目,瞬间星星眼:“哇,这么多好吃的!到底谁那么爱你?”

他摸摸鼻子,不是很懂这种思维逻辑:“寄吃的和爱有什么关系?”

“有很大关系啊。”她一本正经昂起下巴,嫌他孤陋寡闻。小手则向着牛肉干的方向挪一挪。够不着?没事,再挪一挪,“如果你爱一个人,才会关心ta每天吃什么,吃饱了没有,吃的合不合胃口。如果不喜欢,那人吃一锅狗屎又怎样?跟你有关系吗对不对?so——邮寄吃的,才是真爱。呀!是不是隔壁的刘姐姐?”

她眼睛眨呀眨。

他对她眨眼睛,顺便把她的毛毛爪从牛肉袋子上摘走,“别瞎猜,这人是我妈。”

舒梨微微惊讶,认识路浔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他主动提起家人,眸光里少有的温柔。

“你妈妈一定好爱你。”回归原位的爪子不甘心,又继续朝桌角另一端的虾条进攻,“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说不定以后会成为婆媳,她要提前做好打探工作。

路浔等那只鬼鬼祟祟的小白手刚碰到虾条袋子那一刻,快速把虾条及桌上其他美食收到箱子中,抱起,甩头发,走出两步,对坐在沙发上怨念颇深的某人回眸一笑,淡淡说道:“跟你讲,我妈妈是一个大美人,倾国倾城。”

“是哦,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天生会打洞。”

路浔抱着箱子回到自己屋里时,还是没搞明白舒梨刚才是骂他呢,还是骂他呢……

**

那天晚上,洗完澡准备入睡的舒小姐在钻进被窝的一刹那又跐溜爬了出来。

什么东西?搁着本姑娘的小蛮腰了。

被子掀开,是一包牛肉干,一袋锅巴,一袋鱼片,一袋虾条,安安静静趴在床单上,堆成小山,惹人爱的模样。旁边则是那只印满粉色小母猫的热水袋。

她抱起热水袋。

嗯,好暖。

撕开牛肉干。

嗯,好吃。

撕开虾条。

啊!咬到舌头了!

**

凌晨,路浔接到雅霓打来的电话,没什么大事,简简单单一句:“浔哥,出卖完毕,钱到手。”

“good。”他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那里是属于《星河》的庞大世界。手不停,继续和对方周旋,进攻,雅霓又说了一些什么,他没有太听清。

“你在做什么?”雅霓忽然转话题。

路浔这边正好一局结束,很难缠的对手,与他一样是个鬼行者,装备比他强,手法也不错,估计是个半职业。他抬头看表,整整打了30分钟。心力憔悴,也有点难过,终归离开太久,技艺生疏了很多。把松掉的耳塞调整一下,“雅霓,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在干什么。”

“打游戏。”

“没睡?”

他揉眉心:“我好像已经习惯了过美国时间。再说,你也没睡么。就不要大惊小怪了。”

玩电竞的人,有几个按时吃饭按时休息每日保证八小时睡眠的?

曾经有个人说,他们啊都是烟花,灿烂的短命鬼。

雅霓却不觉好笑,沉默了一瞬才说:“浔哥,你最近好像对solo很感兴趣。”难道不是吗,他的个人排位最近蹭蹭往上蹿。即使发烧到38°,话都说不利索,却还强撑着打开电脑玩了几局。

这真的是用命在打游戏吧?

他说,我要尽快打进新区前十。然后参加明年的全国挑战赛。

但是,在组队之初,又是谁说对solo不感兴趣?淡出江湖,可懂?

路浔撕开一袋牛肉干,轻描淡写的口吻:“雅霓,我想重新开始。不一定成功,但——”

她不能再淡定了,拳头砸床:“你说什么?真的吗?!”

他呲牙,揉耳朵。对面那位姑娘,你若再大点声喊,四九城恐怕要响起防空警报。“很意外?”

是非常意外,雅霓固执的想要一个理由。

路浔头疼啊,女人是不是都喜欢刨根问底?想了又想,淡淡一笑:“还能为什么?名和利呀。”

雅霓声音小小,泄气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庸俗了?我以为你会说是为了曾经丢掉的荣誉,信心,和心底那些无法释怀的委屈。”

他手抖,牛肉干掉地上。哎呀呀,浪费了。

弯腰,捡起来,吹吹上面的土,然后对电话那头的女孩笑道:“如果你非要把我想的那么文艺,那么热血,不如就再来一点柔情。其实,我是为了心爱的女人才想要重新开始。我想给她好一点的生活。所以要拼了命的练习。想要告诉她,别的男人能给你的,我也一样给得起。想让她在朋友面前提起我时,能骄傲地说:我老公,是一位大英雄呢。”

**

第二天,路浔打着哈哈从房间里摇摇晃晃出来时,舒梨正要出门。

“去哪儿?”

“买菜。”

他抬眼看表,居然已经上午11点多了。挠挠头,为自己的贪睡红了脸,“算了。”他走过去,把打开的门关上,对舒梨说:“今天咱们去外面吃吧。你想吃什么?”

“肉。”

“好,我也想吃。还有呢?”

“热乎乎,带汤带蒜带辣带麻酱。”

“火锅?”

她笑得露出八颗牙:“那个好贵族,咱们两个小老百姓还是吃点麻辣烫吧。”

**

燕城中,麻辣烫店铺多如牛毛。成都的,重庆的,杨国福的,一家挨一家,标榜自己最正宗,也不知他们到底从哪里来,到底哪个才是最初的正宗。

拥挤的公共汽车。

路浔撑出一小片天地,看圈在里面的舒梨:“想去哪一家?”

“李二重庆麻辣烫。”

他微愣:“哪个李二?”

“七中旁边。”

他惊讶:“你去过?”

“嗯那!高中时常去。他家的麻酱料弄得特别好吃,蔬菜鱼丸都很新鲜。你呢,去过吗?”

路浔摸摸鼻子,歉意的口吻,骄傲的神情:“不好意思,七中正是鄙人母校。舒小姐呢,哪个学校毕业?”

“二十六中。”她昂起下巴。好看不惯某人洋洋得意的表情。七中了不起?话说去年燕城高考状元,文科出自三十五中,理科出自二十六中。七中的人在哪里?

名校与名校,通常是互相看不起。

三十五中牛叉啊,重文轻理,最后培养了一堆娘娘腔。

二十六中牛叉啊,重理轻文,到头来培养了一堆女汉子。

七中牛叉?啊呸!文武双全又怎样?建校几十年不过培养了一群思维异常的科学怪物。简直人间悲剧!

路浔叹气,“是啊,我们七中哪里能和你们比。不过是在去年瑞士洛桑拿回一枚奥林匹克数学金牌。然后又拿回一块icho金牌,对了,舒小姐知道icho是什么吗?”等待数秒,没有回应,便看着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继续说:“告诉你,是国际化学奥林匹克竞赛。听说我那两位师弟最后被双双保送清华。啧啧啧,连高考都不敢参加,确实没气魄。对了小梨,你们二十六中有人拿过这种级别的金牌吗?”

舒梨转头看窗外。啊,风景好美!

身后,有人不厚道地笑了。门开,一大波乘客潮水般涌上来。路浔撑出的天地无奈变小许多,但依旧死死撑住。

售票员喊:“再往里挤挤,挤挤!”

一顾客吐槽:“挤什么挤啊,我们又不是牙膏。”

又一顾客无奈,声音扁扁:“再挤这位大爷就要坐我脑袋上了。大爷,大爷,麻烦您往那边挪挪,我不是马桶。”

车厢里笑声一片,舒梨转过头来,手揪住路浔黑色羽绒服前襟,轻轻往自己身前一拽。路浔顺势靠过去,下巴蹭着她柔软的前额碎发。他吸吸鼻子,依旧清新淡雅的味道。她说:“车上地方小,咱们要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艰苦作风。”

他点头,“是,小梨同志。作为共青团员,我们要为人民为社会作出贡献。不过,你先回答那个问题,二十六中有人拿过奥数金牌吗?”

她就说这人矫情吧……

舒梨坦坦荡荡地恭维:“作为地球人,我们确实不能跟你们外星儿童比。港真,你们都是被外星球派来在地球体验别样生活的,对吗?”

“港真,是恼人苦闷的弱智生活。”

“去你的!”她一拳怼到他肚子。

软绵绵,全是羽绒。有去无回,颇为泄气。

他呵呵笑,喷出的热气层层叠叠,搅乱了她额前碎发。阳光温柔,车厢拥挤吵闹,却又安静。很安静……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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