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幸好水毅出面,才使得场面没有继续混乱下去。要知道参加诗会的人如过江之鲫,场面一旦不受控制,那说不定会有惨案发生,这自然也是潘老不希望看到的。
知府大人当然也懂得这个道理,感激地看了水毅一眼,也趁着这个机会上到诗台,对着水毅道:“所谓君子坦荡荡,水公子不仅才学博厚,而且更有君子之风,实在让本知府汗颜。”
“林知府见笑了!“
“咳……诸位也看到了,以水公子的品性,他说贺公子的上句并无问题,那本官自然也是相信他所言。若大家硬是要本官判贺公子输才肯了事,那便是对水公子的污辱,本宫就算被刀架在脖子上,也绝不会答应。“
挥了挥衣袖,林知府目光如炬,直视着诗台下的赏诗民众,肃然地道。
林知府毕竟是江州城的父母官,官威浩荡,不怒而威,有他开口,自然将所有人的议论都压了下去,一时间,场内安静成一片。
“呃……”
“知府大人说得好,让贺公子比试下去……”
“对,让贺公子比试下去,我们要看他那句对子到底有何巧妙之处,到底何人可以对出来!”
好一会,支持贺知生的观众回过神,心里有底气,开始鼓掌发声。
而水毅公子的支持者倒也不是无理之人,虽然他们对水毅再次输给贺知生感到伤心难过,只不过又被水毅的君子气度所折服和感染,在水毅公子的劝说下,自然安静地不再说话争论了。
就这样子,台下的气氛渐渐又活跃了起来,知府大人满意地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比试继续进行。
司仪松了一口气,招呼着水毅和贺知生退下,急忙让再另位两个公子上台比试。
过了几轮,倒没再出什么岔子。
只不过轮到贺知生上场比试时,他又故计重施,又写下那一句:“海水朝朝朝朝朝朝落”
这一轮与他对诗的公子才学尚还不如水毅,别说对出来,就是看也没看明白,无奈之下,当场便认输退下。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落,到底有何巧妙之处呢?”这时候,场下又是一阵骚动,众人又议论纷纷,气氛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诗台下的观众一脸茫然,有人喃喃重复着这句诗词,有人则和身边的好友拆字试对,奈何对来对去,总觉得好像不对劲的样子。
或许贺知生单凭着这一上句,就可以一路胜下去,拿到诗魁吧。
这个念头几乎在所有人的心里酝酿和发酵了起来。
年年都是他夺魁的话,这诗会难免也会变得无趣吧。想到这一层,难免有人会感觉到失望。
也是在如此的气氛里,飘香画舫上,罗绮清坐在一张桌前,拿过了一张笺纸,缓缓地提起笔写着什么。片刻之后,她红唇轻启,幽幽朗朗地道:“海水朝朝朝朝朝朝落。”
“不对,不是这样子的!”
木然了好一会,她轻叹了一声,放下笔,捏了捏脑袋,从窗外凝视着秦淮河上的水。
“朝,潮……”
淡淡的轻风拂过,让她心不由得一紧,再回头看着笺纸,却仿似注意到了什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咦”的出了一声。
随后蹙眉想着应该怎么拆解好,两只乌黑如玉的眼盯着笺纸不放,脸上表情清冷而凝重,陡然间,她露出了一抹淡淡地微笑。
原来如此。
罗绮请是这两年秦淮一带有数的名妓,当然是卖艺不卖身那种。她和墨语嫣一样都是享誉江州城的奇女子。只是外人大多知道她琴棋歌舞,无一不精,却甚少人知道她对对诗也别有一番偏爱。
诗在这个年代就如同瑰丽的珍珠一般,哪个女孩儿的心中会不喜欢珍珠。所以某某才子在众人面前挥洒文采时,总会引来不少女子欢呼追逐。
罗绮清其实也是喜欢对诗的,但她对某某才子什么并不感兴趣,诗还是自已对出来有成就感啊。
当然,平素里她并不会表露得太多。
秦淮河悠悠数百年,经历了多少的沧桑剧变。只不过一直在附近出没的文人骚客其实还是一个模板。这些公子平时往往自恃甚高,摆着一副满腹经纶的样子,可上了画舫,却宁愿听姑娘弹琴歌舞,不喜欢和姑娘吟诗作对。
原因再简单不过,要是连一个风尘女子也对不过,传了去,面子上总是会挂不住的。
聪明如罗绮清,虽然也喜欢对诗,但她只会悄悄藏在心,闲时自个斟酌,对上一对,决然不会主动邀请前来画舫玩乐的公子书生对上一番。当然若真有公子相邀想要和她作对,她自然也是满心乐意的。
呃……可若她不有心相让,一般的公子还真是对不过她的。
有着一颗玲珑心的罗绮清自然懂得其中门道,为讨客主的欢喜,她是不可以表露得太过聪明的。于是乎,几乎每次对诗都是以她求饶认输告终。
当然,这样更能讨得客主欢心,打赏自然是少不了的,多年来,也没人看得出来。
太聪明的女子,男人并不太喜欢吧,罗绮清暗暗在心中窃喜着。
谁也想不到,平日里清冷的女子,会露出一露小女人般的神情来。
再次提笔,默默地在笺纸在写出下一句。口中低沉吟了好一遍,罗绮清美目盈盈,满意地笑了出来。
其实贺知生,也不过如此嘛。
忽地,房间里一个女婢走了进来。
纤手一伸,把小小的笺纸撕成碎片,然后抛进秦淮河里,罗绮清淡淡地想:“这下句,还是不要让人看到的好,以免她们到处乱嚼舌根。”
只是,这样偷偷摸摸,隐隐藏藏的日子也太过无趣了。
何时懂我的人才会出现呢?
幽幽的灯光下,露出她疲倦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