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和纸都带齐了吗?”
“妈,草稿纸是考场统一发放,都不让带出来的。”
“那准考证和身份证都装进包里了吗?”
“都放好了。”
夏日的江城太阳出来的格外早,今天是全国统一高考的揭幕战。饶桂芳的唠叨不是个例,在这个牵动人心的时刻里,一切都在为高考让步。
“妈,您就放下心吧,本来我的心情挺放松的,就当是平常的考试一样。您这么一激动,我也不免有些紧张了。”周鑫迫于无奈地说道。
想了想儿子平常考试的神勇发挥,饶桂芳也不得不调整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以免影响到儿子的考试状态。
“要妈送送你吗?”
背起书包正准备前往考场的周鑫怔了一下,实在不忍心拒绝母亲渴求的眼神,“好,那就走到小路的尽头吧,考场人多,反正是在熟悉了三年的本校,您就在家静待儿子的凯旋归来吧。”
很幸运,周鑫是那三分之一的宠儿,考场被分到了江城二中的本校,只是教室还很陌生罢了。
尽管只是走到羊肠小路的尽头,饶桂芳依旧满意地说道,“行,妈听你的。”
背起书包,周鑫主动牵起了母亲的手。果然,这只手意料之中的轻微的颤抖着。
“放心吧,无论是回归从前,还是改头换面,总之,您最乐意看到的儿子,回来了。”
饶桂芳紧了紧握住的手,忍住了泪不说话,只是用力地点着头。
刚刚走完最后一节台阶,楼上传来了等一等的呼喊声。
“是董大妈。”周鑫询问似地望着母亲,要不要等。
“等一等吧,可能是得知你今天就要高考,想过来对你说些祝福的话。”
周鑫笑着说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省得。”
董大妈跑的有些气喘,在歇息了几分钟后,开口问道,“周鑫他妈,你早上给孩子吃的什么?”
尽管被问的有些莫名,饶桂芳还是说道,“还是老三样啊,牛奶,鸡蛋,面…”
“错了,错了。”董大妈不等饶桂芳说完,拍着大腿叫唤道,“哎哟,我就知道你没这方面的经验。”
“大妈,难道考试的早餐吃法还要讲究说法的吗?”饶桂芳越来越糊涂了,莫不是人老了越来越信天命,封建迷信了吧。
董大妈丝毫不在意母子俩的异样眼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娘俩心里想些什么,是不是以为我这老婆子人老了,糊涂了,拿那些玄乎乎的东西坑骗你们。”
周鑫和饶桂芳的脸上挂满了尴尬,有些不知道怎么回话。
“哼,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东西,能存在上千年,没点真材实料,那能长久吗。就拿超市里的大米来说,保质期的长短才是区分大米好坏最有力的道理。”董大妈没好气地说道。
“大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时间…”饶桂芳也不忍心打断老人的一番好意,可这时候还真不是拉家常的时间。
“哼,不愿听就算了,还好我留了一手。”董大妈将手中红色包裹住的物件递到了周鑫的面前,“来,拿上,不愿意吃留着也好。”
正准备询问这是个什么东西的周鑫明白了过来,可摸了摸用过早点的肚子,有些无奈地说道,“董奶奶,我这实在是撑不下了,您看…”
董大妈也不强塞,而是问道,“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周鑫看着红色包裹住的长方形物体,连忙摇着头。
董大妈也不多言,知道时间的宝贵,自顾自地撕开了红色包装纸,“这叫艾糕,是用艾浸泡除水后,和米掺和到一起,最后放到蒸锅里蒸上一会儿,捞出来打糕就成了。”
周鑫只是听了大概,就能感受到工艺的繁杂,更别提那些琐碎的细节。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古稀老人,能够无私到这种地步,周鑫又怎能去做那狼心狗肺的禽兽。
就着热腾腾的温度,周鑫大大地咬上一口,又糯又棉的口感让他放下了最后一丝矜持,三下五除二的吞进了肚子里。
董大妈边笑边点头,嘴里不停劝道,“慢点,慢点,要是真爱吃,赶明儿奶奶还和你煮。”
“哎!”周鑫应和道,“对了奶奶,这艾糕有什么说法吗?”
董大妈一听周鑫问到了点子上,更是喜上眉梢,“你应该知道奶奶是朝鲜族人,艾糕就是咱们族人最爱吃的美食。别光看它绿,和普通的白色糕点相距甚远,可对身体的好处数不胜数。最主要的是,艾糕在我们那寓意着美好,既然你要高考,那就代表着美满。”
“美满意味着高中,是嘛,奶奶。”周鑫接着说道。
“你刚才叫我什么?”董大妈的双手如同铁钳般紧紧地抓住着周鑫的臂膀。
周鑫扭头看了母亲一眼,在得到饶桂芳的默许后,轻声唤道。
“奶奶!”
“好,好,好。”董大妈的激动溢于言表,空巢老人的寂寞,在这一刻彻底迸发。
为了缓和董大妈的心情,以免大起大落损伤到老人的精力,周鑫又接着说道,“奶奶,这红纸也有讲究吗?”
抹了抹老泪的董大妈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道,“是,红红火火才能寓意功德圆满,奶奶期盼喜报传遍大院的那一天。”
“保证完成任务。”周鑫朝着董大妈举手发誓。
“大妈,那我就先带周鑫去考场了,您老赶紧回屋在睡会儿,这一大早的辛苦您了。”饶桂芳也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在这一刻,没有雪中送炭,也没有锦上添花,那些都不可避免的沾染着太多利益。而对老人无私的心来说,这些形容词都是玷污。
“妈,我终于懂了远亲不如近邻的真正含义。”
走在深幽的林荫道上,周鑫如是说道。
用手抚摸着周鑫的碎发,饶桂芳微笑道,“傻孩子,刚认了奶奶就想不认了吗。”
缩着脖子依旧没有躲过母亲的巴掌,更像是轻抚的力道让周鑫挠着痒痒说道,“嘿嘿,儿子知错了,还好没让奶奶听见,不然真成罪过了。”
这样的老人,又怎能忍心一丝一毫的伤害,尽管那是无心之过。
“怎么样,艾糕真的好吃吗?”半路上,饶桂芳问道。
“挺不错,又软又香,极其入口。”周鑫知道这是母亲在担心自己勉强着自己,任何事物都阻挡不了母亲的护犊之情。
“听你这么一说,妈也少不了要讨要一番了,尝尝大妈的手艺。”
一听就明白母亲还是放心不下,周鑫也就由得她去。
“到了,妈也回去休息吧,一大早为了忙活早餐,您应该也挺累的。”
听到早餐,饶桂芳也是心有余悸,“还好董大妈来得及时,不然妈的粗心就要拖累你的考试了。”
先是不解,而后回想起早餐的周鑫哭笑不得,“您不会也迷信这种“状元餐”的说法吧。难不成吃了鸡蛋,考试真会抱个零蛋回家吗。这种无稽之谈,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您就放下一万个心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后妈就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了。行了,你也别劝我了,你只管安心考试就好,后勤工作交给妈来管。”
挥手辞别母亲,周鑫迎着晨曦,坚实地迈开步伐。
高考的第一场考试是语文,这让很多考生抱着临时磨枪,不快也光的念想,纷纷啃书朗读。于是,整个考场里回荡起了抑扬顿挫的读书声,就和熟悉了三年多的早读一样。这种自发性的场景也带了积极一面的效果,倒是让很多紧张到手心冒汗的考生们暂时缓解了一下心情。
“哟,看看这是谁,咱们二中的大名人,周鑫,周同学。”
一句话就能让自己瞬间成为焦点,却没有丝毫感激之情的周鑫装作听不见,抬头望天,哼着小曲想要默默离开。
“喂,这就开始目中无人了,说的就是你,抬头望天的那个。”
正假装不是本人的周鑫终于掩藏不下去了,对着不依不饶的李英杰恶狠狠地说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我就奇了怪了,你不是被分到六中去了吗,怎么都这个点了还能在这遇到你。”
那个如影随形,怎么也甩不掉的身影正是李英杰,“哈哈,些许小事岂能难得到我,这个学校里有这么多姓李叫英杰的,谁知道谁是谁。就算没有,临时改个名字也不是什么难事。”
得,被那股子优越感刺激到爆棚的周鑫也懒得赘言了,反正在财力上,自己再去多言,那就真的是自取其辱了。
“你在哪个教室?”既然不能反抗,那就顺从,这样的生活法则周鑫经历过了一世,自然懂得。
“哈哈,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李英杰难得占据上风,想要乘胜追击,已报以往的憋屈。
“适可而止啊,你考的好不好无所谓,我可没你那本钱挥霍。”
瞬间被逆袭的李英杰只能学着周鑫摸摸鼻头,“高三十五班,就是六楼靠操场的那一边。”
周鑫听完又是轻呸一声,“你还真不知道收敛怎么写,换换考场也就罢了,连教室都要挑最好的,总有你栽跟头的那一天。”
哪只并不受威胁的李英杰哈哈大笑,“所以,我这不紧紧跟着你嘛,反正有你在,再大的坑我也愿意跳,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很想说出我能的周鑫最后还是怨恨自己的心慈手软,“行了,别拿无趣当臭屁,还有十五分钟就要进考场了,你东西都准备齐了没。”
“切,这还用你说,怎么和我爸一样,老是担心我丢着丢那的。”李英杰噘着嘴,嘟囔着。
好笑的周鑫使劲拍着李英杰的背,“唠叨才证明是亲朋好友,那些等你犯了错才开口的人,不是敌人也是小人,别不知足。”
这么一说,李英杰立马收拾起了情绪,“你这张嘴真能说,就算高考不中,也不愁没有饭吃。”
周鑫立马火冒三丈,“你这小子怎么狼心狗肺,为你好,居然还来咒老子,什么叫就算不中,要是真被你乌鸦嘴了,老子就赖在你们家不走了,吃穷你们。”
李英杰狂笑的合不拢嘴,“本来是无心之言,听你这么一说,到是件好事,我爸对你的到来肯定双手欢迎。”
“哼,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好事不要也罢,懒得和你扯,我去放水了。”
李英杰如同小狗一般撵了上来,“走,一起。二中的厕所可是上一次就少一次了。”
“还上一次就少一次,你肾亏吗,以后和我在一起别说话,开口就丢人。”
又是一阵唇枪舌斗,周鑫二人的随心所欲也感染到了一路碰见的人,在他俩的影响下,一众考生们淡化了考场如炼狱的幻想。
一阵刺耳的铃声过后,高考第一场,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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