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
李英杰有些难以理解的看着周鑫,“我记得你想学的专业用不上电脑吧?”
换做任何一个21世纪重生回来的人,肯定都是指着李英杰的脑袋大骂,“往后没有任何东西是电脑搜索不出来的,如果有,就换个浏览器再搜。”
周鑫也有这样的念头,可难言之隐让他选择了劝说,“不会吧,一向喜欢无奇不有的李大少,也有承受不了的事物?”
李英杰甩着臭脸,“又是这种低级的激将法,我那是难以承受的表情吗?我那是惊讶,惊讶一个闷声不响的老实人,是如何在短短的时间内,蜕变成比我更加大胆的潮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不过想找你打听一下电脑的价格,又没让你坑蒙拐骗,至于这么激动吗?”
李英杰掷地有声道,“那好,你说说看这次你要电脑又打算干嘛?是收购电脑生产线呢,还是干脆一条龙端了?”
这才明白过来李英杰高 潮的点,周鑫苦笑道,“这次真的只是单纯的想买一台电脑,不会添加任何多余的动作,你完全是杞人忧天了。”
“切,当初买手机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李英杰撇着嘴,“结果呢,硬是被你捣鼓出一家工厂来,这样也就算了。当初说好的就我们俩兄弟齐心,其利断金,那把徐妈妈拉进旋涡来又是怎么一回事,别拿那些敷衍人的借口忽悠我,真要是三番五次,我就不信光凭我们就拿不下那座工厂。”
李英杰说的没错,周鑫确实存在了一定的小心思。除开邀请了徐慧就能大大的缩短谈判周期的好处,另一方面,借着这条短时间内蓬勃发展的手机生产线,就能迅速的和徐慧建立起不浅的私人感情。再深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远亲不如近邻,如果不找个能在李万年面前说话有分量的人,周鑫还真没有放手一搏的安全感。
只有周鑫知道,往后互联网的攻坚战,那是一个永无止尽的烧钱黑洞,如果不在早期积攒下来雄厚的资本,第一个出局的人只有可能是自己。有人会说将头脑里的点子卖给其它公司不也是一样的吗?一个是拱手相让随后俯首称臣,另一个是独领风骚之后的加冕为王,孰轻孰重,不问便知。
既然无力对质,周鑫就及时的调整了对话策略,展开了打不过就跑的迂回战术,“这么多人挡在这,你就闷着脑袋冲了进去,就没想过其它省时省力的办法吗?”
一说到今天来的正事,李英杰果然忘了之前的话题,“难不成你就比我早来几十分钟,就在这密密麻麻几千人的名单当中找到了自己的?”
“谁说人家一拳打过来,你就非得用手挡过去的,难道你的腿长不过人家的胳膊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英杰彻底陷入到了新的谜题。
“我们是毕业了,可和老师之间的师生情还在啊,你就不会动动脑筋,去唐老师那里打听成绩,非得在这万军从中杀出一条血路,你当你是七进七出的赵子龙啊。”
“嘿,你这人说话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呢,好好的劝人家不就完了,非要埋汰几句才心里过瘾,显得自己足智多谋是不是。”李英杰领不了这种暗中夹塞的情。
“得了,别废话,我刚才是想帮你一并把成绩问出来的,可唐老师非要你亲自去,那我就只能爱莫能助了。”
把最后一丝退路给堵上,李英杰搭拢着脑袋,不情不愿的朝着教学楼的办公室走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最犯怵的人就是唐老,总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愧对于她,现在让我送上门去,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想起以前威风凛凛的李英杰见谁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面孔,唯独在唐老师面前如同老鼠见到猫似的,夹紧尾巴做人,周鑫就不难理解李英杰此刻错综复杂的心情。
只有真心实意的敬重一个人,你才会在犯下错误的时候,产生挥之不去的愧疚。
一只胳膊搭在了李英杰的肩上,周鑫开脱道,“往事随风,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咱俩也是不打不相识。唐老师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结果大于形式,只要你表现出一副迷途知返的面貌,我相信唐老师会选择原谅你的那些冒失举动的。”
“那他会不会觉得我的人品有问题,毕竟谣言那件事,闹的满城风雨,还让你受尽了委屈,唐老师肯定在心里把我归结到了无可救药的那一类。”
正值十八岁的年级,无论男女,都有一颗极为脆弱且敏感的心,往往会因为外界的一点波折,就产生了极端的想法。往往死钻牛角尖的后果,大多数都是以悲剧收尾的,这也是全世界,高中生的自杀死亡率居高不下的原因所在。
感觉自己成了生活保姆的周鑫又是一阵苦口婆心,“既然是谣言,总会有不攻自破的那一天。我这个当事人都已经不计前嫌了,你这样的想法不就是在质疑唐老师的厚德载物只是徒有虚名,几十年的教育生涯都是弄虚作假喽。”
“你放屁!”李英杰当众怒斥道,“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全心全意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了,外人怎么误解我不管,可你身为她给予厚望最深的学生,也是这样的观点话,也太…太令人失望了。”
将胸腔中的不郁宣泄完,李英杰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想要开口道歉,可覆水难收,那些过激的话语仍旧回荡在耳边,经久不衰。
“行了,明白过来就好,咱俩也不是刚结交的朋友,哪次口无遮拦惹下的祸都不是我给你擦屁股,还在乎多这一两次吗,赶紧跟我到办公室去再说吧,这么热的天,又不是在海边,我可不愿意陪你晒成黑炭。”
“去你的,你的嘴才是屁股呢,别总是想着拐弯抹角的损人,我可不吃你那一套。”
一阵不痛不痒的相互调侃过后,云淡风轻。
“董大妈,不是我不愿意,是这件事已经盖板钉钉,大势所趋之下,我又能如何?”
“所以,你就明哲保身是不是?”
还是那天雷雨交加时候想要尽力劝说厂长回心转意的副厂长,早已秃了半边天的脑袋,硬是被逼急地又抓掉几根。
可这时候也顾不上心疼,面对有恩于父亲,父债子还的副厂长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招呼着找上门来的董大妈。
“小傅,你有你的苦衷,可我们也有我们的容忍底线。你说限电我们忍了,大不了隔三差五的跑去亲戚家留宿一晚,也是未尝不可。转过头来,你又把电压给控制的死死的,凭着我这张老脸,还算把滔天的怒火给镇压了下来。结果倒好,一味的忍让换来的不是海阔天空,反而到头来,把家给忍没了。你让我这张卖光了半辈子情面的老脸往哪搁啊!”
“我知道,我知道。”傅厂长也是有苦难言,可面对两边堵的墙,除了挥霍掉所剩无几的头发,他也无力回天。
“你不知道!”董大妈断然说道,“别以为我老了,离开厂里久了,眼睛就变瞎了。可我耳朵依旧好使,你们这些人把厂里的积蓄掏空了,又是住洋房,又是开豪车的,过得好不悠哉,还大言不惭的把职工大院形容成了不毛之地,只要是不合你们心意的人,或者是挡了你们损公肥私的人,都给一脚踢到了这里。那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扰也不是未尝不可呀。怎么,如今厂里被你们这群蛀虫败坏光了,找不到捞钱的手段了,就来打我们这片不毛之地的注意了是吧。”
“小傅我今天就把狠话撂在这,告诉你,没门!要地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就让拆迁的机器从我身上压过去,只要我一天不死,你们就一天休想得逞!”
“嘭!”
看着摔门而去的董大妈,被训斥的哑口无言的傅厂长无助的呢喃道,“我能怎么办呀,真正做决策的人又不是我,为什么不去找厂长呢?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针对我呢?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让全世界的人与我为敌。”
“难道,真的要我以死谢罪?”
傅厂长的表情突然之间平静了下来,随后皮动肉不动的笑了,再然后歇斯底里的惨笑声回荡在了不足十平的办公室中。
笑过一阵,逐渐清醒过来的傅厂长眷恋般的深情凝望着办公桌上的相框,整间破旧不堪的屋子里,只有这一个相框依旧如新。光滑的木质纹理,清晰可见,足以说明了平常的打理毫不马虎。连经常走动的地面都能踩出脚印,而整个相框却一尘不染。
望着相框里的三张笑脸,傅厂长的思绪似乎跟随着一起,回到了湛蓝的天空下:海鸥的欢笑,和煦的阳光,还有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水泼洒在了赤裸的身体上…
可不知为何,脑海里的画面风云突变,海鸥仿佛遇到了天敌,四散而飞,而明媚的阳光也消失在了逐渐浓厚的云层之中。就连咸湿的海水,都似乎沾染上了一股腥臭味。
望着一大一小逐渐远去的身影,傅厂长无数次的伸手挽留,抓住的仍旧是数不尽的梦境,只有这一次,他的呼喊起了作用。
看着回头的面庞,岁月似乎无法印刻在他们的脸上,一晃竟是十二年过去了,相濡以沫的妻子依旧美丽如新,似乎想将这份美好延续到白头偕老。唯有身旁的孩子,让傅厂长忧愁不已,怎么就长不高了呢?十二年过去了,怎么还是六岁的模样,女大十八变,怎么到了自己孩子这,就失灵了呢?
直到腥味变重,弥留之际的傅厂长这次灿烂的笑着,“别怕,爸爸这就来陪你了。”
赤红,触目惊心!那股腥味,是鲜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