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球并不适合大多数人,技术和准头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讲究气定神闲,人球合一的说法太过缥缈,但至少也要全神贯注的融入到每一次的出杆当中。
萧尘的球技属于中等,比大多数的业余爱好者高出不少,尤其是那一手准到没谱的远台进攻,越远进袋越是干净利落。就是中袋的处理总是有些毛糙,不是偏重,就是角度的把握出了问题。
其实台球就和做人一样,萧尘的进攻类型就很好的契合了他的个性。只可远观,而不能近读,他本能的排斥一些近距离的示好,这或许和他的成长背景有关,这还有待周鑫后续的挖掘。
而宋一杰的台球技术就让周鑫眼前一亮,无论是远台的定位球,还是近点的选择,基本都能不留瑕疵的解决。然而,让宋一杰超过寻常人一大截的还属白球的走位。进一颗球菜鸟也能蒙到,两颗业余爱好者也能适应,三颗以上就需要对母球和其它花球的位置关系有十足的把握,这就对台球的技巧要求太高,需要极为出色的眼力和思维缜密的判断能力,当然,还有遇到突发状况的临时救场能力。
至于李缘,台球桌上的表现就和现实当中一样,大开大合,从没有为桌面上的局势考虑超过三秒,就像夏日江城上空的太阳,每分每秒的直射,不曾停顿。
“好球,缘哥的大力出奇迹,还真不是盖的。”
一个台球桌,四个人,这就需要进行循环上场。周鑫决定最后一个上,这就让宋一杰连续当了两把擂主。先是颇费周折的险胜了萧尘,现在又是遇到大伤脑筋的李缘。
俗话说得好,一力降十会,面对任何一颗球都要使出全身力气的李缘,无论多么精巧的走位,也会被冲撞的七零八落,这就让宋一杰觉得自己的心血成了玩笑,还是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看着李缘那边又进了一颗球,虽然看的出他是想进右上角的底袋,但经过几次的反弹之后,诡异的进了左手的中袋。而自己埋伏在两侧的洞口球,毫不意外的遭到了破坏,不是变为紧贴台球桌的两库,就是离了洞口十万八千里。
“缘哥,人家打球都是要钱,你这是要命啊!能不能放过我,我这费了一下午的脑细胞,就被你一杆又一杆的化为了乌有,我这是何苦来哉。”
李缘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早就说过,台球这门运动不适合我,我只是喜欢直来直来的运动,像这种类似棋类的,任何举动都要举一反三,做一步想三步的,那我就干脆使出全力,能赢算我运气好,输了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宋一杰还是耿耿于怀,但不知为何,李缘的一番话就和平常周鑫有意劝导自己的一样,有一些哲理蕴含在了大白话里,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话糙理不糙。
一个台球运动员,最忌讳的就是心乱如麻,一旦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很容易造成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毛躁失误都是小事,走位计算错误帮对手喂球,这才是失败的根源所在。
看着懊恼的宋一杰,周鑫接过球杆后问道,“知道你这一局输在哪吗?前期眼看胜券在握的大好局势,硬是被缘哥的蛮力给撕扯的粉碎。”
“应该是我想的太多,却忘了局势的瞬息万变。”
“没错,这种情况,要么就和对方一样,以快制快,凭借你的准头,越是简单的球,反而让你能够快速的清空台面,占据绝对的主动。”
宋一杰心领神会,“听你的意思,难道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当然,只不过太过辛苦罢了。既然光考虑自己的走位不行,那就需要将缘哥可能造成的后果也给计算到脑海当中。”
宋一杰表示不解,“可缘哥的打法存在太多的随机性,这可不是单纯的一两种就能考虑的周全的。”
周鑫耸了耸肩,“所以啊,我不是说了太过辛苦,要将一切可能发生的结果都给演算出来,恐怕就是职业的斯诺克选手,能做到的也只是凤毛麟角吧。”
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宋一杰面露痛苦地锤着头,“那还是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归正常人的打法吧,没事学那些职业选手考虑那么多干嘛。”
递上一瓶水的周鑫笑道,“这就对了嘛,咱们就是朋友之间的友好交流,又不是赛场上的切磋,非要争论个输赢干嘛。你还嫌生活上的烦恼不够多吗,硬是要强加几个进来,得不偿失啊。”
将宋一杰给劝说完,正当周鑫和李缘一杆我一杆的有来有回的时刻,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凭空响起。
“哟,这就是你们赶着投胎的技术啊,啧啧啧,说是狗熊杆法都是抬举了你们,就这,你们还能玩的不亦乐乎,我这外人看了一会儿都替你们丢人呐。”
李缘有些摸不清状况,也不知道来者是针对他们其中的某一个人,还是所有人。而周鑫,依旧聚精会神的处理着桌上的台球,仿佛那些话还比不上一颗台球的重量。
“小子,跟你说话呢,你妈没教你和人说话要讲礼貌吗,没教养的东西。”
漂亮的出杆,十五号的花色台球完美进洞,直到目送白球稳稳的停在中央后,周鑫这才缓缓的直起身子,拿起巧粉擦拭着台球杆的杆头,“不好意思,子不教父之过,我这个从小就没有父亲的人,犯了错,还赖不着母亲的头上吧?”
虽然周鑫显得极为平静,甚至嘴角还泛起了一丝笑容,可402的成员们知道,隐而不怒,才会雷霆万钧。有时候笑比怒更可怕,尤其是周鑫这种,这一点,萧尘最有体会,说是笑面虎,他会毫不犹豫的指向周鑫。
“原来如此,一个没爹的杂种,难怪基本的教养都没有,要不要我来好好教育你,帮你实现完美家庭的梦想?”
“完了。”李缘有些不忍直视的转过了身。
“惨喽。”萧尘尽管有些幸灾乐祸,但他并不认为这几个将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杂毛能影响到周鑫的一丝一毫。
“很好,我欣赏你们的勇气,也希望接下来你们能有一如既往的表现。”
周鑫的嘴角持续拉大,直到室内的灯光反射出牙齿上的一抹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