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爷是个台球高手,这在赌约刚开始的时候,周鑫就已心中有数。
一个敢先开口拿台球当赌物的人,不是做到胸有成竹,那肯定就是酒精中毒伤了脑。很明显,说话条理清晰,一字一句都彰显着红尘气息的虎爷属于前者。
“这一场你来吧。”
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的宋一杰有些愕然,用手指着自己道,“你确定让我和那个叫什么劳子虎爷的比?”
周鑫肯定地点着头,“放心吧,这场只赢不输。既然对面选择了第一把作为特权局,这种滋味,怎么着也该落在我们头上一次吧。”
这么一解释,宋一杰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放下了许多,但依旧不放心地问道,“就为了一句道歉的话,折腾的这么费劲,就算赢了,你觉得值吗?”
当听到宋一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周鑫终于有些如释重负。能透过看似合理的冲突找到本源,不能以偏概全的定论宋一杰的能力有多少,至少一颗清醒的头脑是板上钉钉了。忙活了这么久,要是连一个闪光点都不能从这些舍友的身上挖掘出来,也太对不起前世琢磨人心的功底了。
“如果我说,我看上了虎爷手上的资源,你会不会感到意外?”
“资源?一个街头不入流的混混,手里能捏几个钱?”
周鑫将宋一杰往外拉了拉,确定周围无人后小声说道,“刚才在厕所闹肚子,虎爷带着那个女人进了门,别瞎想,他们不是干柴烈火,而是商量一件事,一件我也关注了很久的事。”
宋一杰收起了浮想联翩的表情,“他们就不检查一下周围的情况,看看有没有隔墙耳之类的吗?”
周鑫的脸有些黑,“别提了,你知道为了憋住那股气,我承受了多大的委屈吗。”
“额,不好意思,你继续。”宋一杰尴尬道。
“你听说过网吧吗?”
宋一杰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就是那种连成一排的桌子,然后在上面放上几台或者十几台电脑,拉上几根网线的场所吗?”
千禧年期间,全国各地的网吧基本就如同宋一杰描绘的那样。那时候,条件好一些的网吧至少还有大而透亮的玻璃窗,墙壁上还会装上几个排气扇,前门后门能够做到基本畅通,能有这些就已经算得上高档了。
更普遍的,就是后来人们常说的黑网吧。它们大部分都是民房改建的,因为国家还没有制定有关网吧建设以及相关的法律法规,而国内的网民又如火箭般的速度疯狂上涨,这些没有经过任何审核工作的民房网吧就如同雨后春笋般,开遍了神州大地。
因为是民房,首先大规模的装修是不能有的。其次,为了隐蔽性,大多都选在了深巷之中,这就给相关部门查处他们带来了相当大的难处。然而,最重要的不是这些,安全才是这些黑心网吧们最令人深痛恶觉的根本原因。
那时候的老城区用的都是九十年代甚至八十年代的装修风格,大多都是木制的门窗,再加上家用的线路也都见证了岁月变迁的老人了,并不足以承载十几台,甚至几十台的电脑同时开机。可能短时间内还不会引发危险,一旦到了夏天用电的高峰期,短路和跳闸就是十有八九,最可怕的就是断路后迸发出的火花。天干物燥,再加上狭窄的空间,一间小小的网吧就成了火魔最容易滋生的福地,而没有消防器材和逃生出口的民房,就成了不断发生命案的第一现场。至少,在千禧年之后的那十几年里,报纸上总会时不时的刊登出网吧着火,而网民无处可逃被活活烧死的新闻报道。
躲在厕所最后一个格子里的周鑫,就是听到了虎爷在和那名女子商量开办一家网吧的事。当然,以道上人的性格,最喜好的就是空手套白狼,至少在虎爷嘴里,周鑫从未听到付出二字,全是找那名女子索求,包括场地和设备所需的资金。而虎爷拍着胸脯保证的,就是绝对不会有不长眼的小混混来这家店里收取保护费。
只要不是傻子,没人会理会这些苛刻到了极点的要求。女子自然不同意,二人谈崩以后大吵大闹了起来,最后还是虎爷照顾脸面,怕在厕所被人堵住认了出来,主动服软后才结束了这场因为自己的贪得无厌而引发的纷争。
“怎么样,以你的眼光来看,网吧这种新生的产业,能否迎来朝阳?”
宋一杰没有立刻回答,虽然二人间的谈话都属于闲聊的性质,但从小就养成不愿夸夸其谈的性格让他决定仔细想想再开口。
“网吧这个东西,场地才是最重要的吧?”
“没错!”周鑫打着响指,“看来一杰还是对此有过研究啊,一语中的,开门见山的说出了关键核心。”
宋一杰连忙摆手,“别这么捧我,其实是我来到城里见识到那些所谓的网吧又小又脏后的有感而发,如果真要我来开上一家,只要场地够大,卫生环境够好,足以将那些档次低下的网吧给赶尽杀绝。”
“这正是我心动的原因所在,钱我有,虽然不是很多,但绝对能够保证网吧所需的装修费用。”
宋一杰没有接话,转而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网吧店面的钱凑不齐吗?”
“不是凑不齐,而是根本就用不着我买。”
宋一杰先是迷雾重重,后来想到周鑫之前说的虎爷和女人的那场口角后,恍然大悟道,“你是想借此机会挖墙脚!”
周鑫有些面露不郁,“好歹也是有舍有得,怎么就被你形容成下三滥的角色。她有场地,我能拿出装修和设备的钱,这样一件阴阳互补的好事,怎么能是挖墙脚的事呢。要怪,就怪虎爷的目中无人,守着金盆不知道利用,活该一辈子都卖体力活。”
然而宋一杰并没有周鑫那样乐观,“你能保证那个女人相信你吗,万一她把这件事告诉虎爷,恐怕就不是台球桌上的事了。真要是不死不休,你是名牌大学的天之骄子,他不过是只市井之蛙,怎么看都是你亏啊。”
周鑫将一只胳膊放在了宋一杰的肩膀上,“你见过我吃亏吗?”
宋一杰毫不犹豫地摇着头。
“那不就完了,我跟你啰嗦这么一大堆,就是给你提个醒,这网吧生意我能翻土、种苗,但余下来的施肥、浇水,我准备交给你来做,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和身体上的准备,这可是门不亚于学校里教授的那些课。”
“这…我能行吗?”
没有拒绝,周鑫也相信不会有人推开送上门的生意,尤其还是今后将要相处四年的同寝同学。
“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行不行不重要,只要你参与进来的,总归会有幸运女神青睐的那天。而且,我相信那天不会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