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林一出去,徒弟们就头碰头的凑一起开始嘀咕了。
玲珑先问:“这位纪真人什么来路?”
姜樊后悔刚才没有多问几句:“人家只说了姓氏,还带着师父的信物,我也没多问。不过……”
“不过什么?”
“我看这纪真人,不象中原人氏。她肌肤比一般人要白,仔细看的话,有点儿高鼻深目的模样……”
所以看着眉目格外俊美,肌肤有如白玉,比之常见的中原女子有所不同。
姜樊没说的是,他没有细看,不光因为对方是前辈,也不光是因为男女有别。而是因为这位纪前辈的身上有一股凛然
玲珑抓抓耳朵,又转头看莫辰:“大师兄,你也没有见过这位纪前辈吗?”
莫辰老老实实的说:“没有。”
事实上他也好奇的不得了。
师父爱酿酒,也喜欢自斟自饮,不过很少有喝醉的时候。莫辰印象中师傅也就喝醉过那么一两次。
说起来有些巧,那两次日子很相近,都是在初冬落雪的天气里。有一回师父跑到凌绝峰顶去喝酒,喝的酩酊大醉,莫辰找过去的时候,师父整个人都被雪盖住了,脸上……仿佛有泪。
另一回是胡真人陪着师父喝的,这回倒是可以让人放心一些,起码两个人老实待在屋里,对着敞窗外头的飘飘白雪煮酒闲聊,最后两个人都喝醉了。莫辰进去送茶的时候听到胡真人说了这么一句:“有时候一闭上眼,就觉得那些人都还在,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咱们从阴月魔都逃出来,一路被追杀,当时她一口气杀了七个那边的高手,这样的女人真让须眉男子汗颜啊,想起来就象昨天的事情一样。”
当时胡真人好象说了一个名字,可是他口齿不清,莫辰没有留意去记,所以那个名字没有多深的印象。
似乎是姓纪?时间太久了,莫辰现在又有些昏昏欲睡,实在是想不起来。
晓冬最老实,再说他对这位突如其来的客人虽然好奇,却不会忘了眼下的当务之急。
先给大师兄煎药,还得让人熬些粥来……光喝粥好象也不成,再配点什么小菜好呢?什么东西既好吃又好克化又补养人?
姜樊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行啦,这些事儿我都交待人去办了,大师兄的事儿我能不上心?对了,大师兄,你这次受伤是中了暗算?”
莫辰出去的时日不久,但是经历的这些事情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
吴允深,金勉,安长老,万峰主,徐夫人,吴锦萱……这么多人,这么多事。
葬剑谷已经变成了一片湖泽,这个传承了千年的宗门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姜樊还是很有眼色的,看出来莫辰精神不济,自觉站在这儿碍事。
“大师兄好好歇息,我去看看药好了没有。”
大师兄看着外伤不严重,师父传讯让预备的药材也都是补气滋养的。丹药那种东西带在身上服用比较方便,也能放的时间长些,但是要论药效,那自然不如新鲜热烫刚熬好的药汤。
看大师兄这样子,外伤是不碍事,大概是消耗太大了。
“药我去看着吧。”晓冬赶紧给自己揽个差事。
姜樊和玲珑从大师兄院子里出来,你瞅瞅我,我再瞅瞅你。
玲珑怂恿他:“师父那里待客呢,你去把咱们前阵子刚收的茶泡一壶送过去?”
送茶只是个借口,真正的意图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阳光太炽烈,姜樊往一旁的树荫里挪了挪:“不妥吧。”
“怎么不妥了?”
姜樊小声说:“师父今天这样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些年,咱们谁也没见过师父这位故人,两人一定是许多年没有见过面了。师父刚才头一句话就问对方没死,可见当初一定是经历过什么大的变故。这事,咱们还是谨慎些好……”
万一他们冒冒失失的瞎撞,坏了师父的事呢?
也许师父和这位让他方寸大乱的美女很有些恩怨情仇什么的。
姜樊本能的认为这事儿他们不该往里掺和。
玲珑被他一说,也打消了刚才那念头。
姜樊虽然有些胆子小,不过这话也没错。
玲珑虽然粗枝大叶的,可是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和翟文晖互生情愫之后,她终于也有了些属于姑娘家的心思了。师父刚才的表现确实不同寻常,这位纪真人对他来说,肯定不是一个普通故友那么简单。
这种时候,他们只怕最不需要的就是外人去打扰。
两人默不作声的往前走,虽然两人都没把话说出口,但是却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件事。
师父……他会不会给他们找个师娘回来?
这也不是坏事儿。
修道的路太长了,有人心志坚毅,一个人走。有人也许是怕孤单,得寻个伴儿,两个人能相互照应,相互扶持。
有时候姜樊也觉得师父孤零零的一个人太凄凉了,劳心费力把他们几个养大了,可是徒弟终究只是徒弟,和道侣是不一样的。
这个姜樊懂。
玲珑就算以前粗枝大叶,现在也懂。
晓冬没有去多想外头的事,他坐在药炉子旁边看着火,这火不能太大,会把药汤熬干,也不能太小,药性熬不出来。他一边轻轻扇火,一边默背功法。虽然外头烈日炎炎,又守着个炉子,他也没觉得躁热。
只要大师兄在,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晓冬心里就安静、踏实。窗子敞着,外头是一重一重的山,深深浅浅远远近近的绿。山风吹得院子里那株老树上的叶子哗啦啦直响。
药快煎好了,晓冬进屋去想把大师兄叫醒。
进了里屋他就放轻了步子。
大师兄闭着眼睛,睡的沉沉的。
之前,晓冬发现自己好象从来没有看见过大师兄的睡相是什么样的。
大师兄很少象他一样躺下来安睡,更多的时候都是他在大师兄的看护照顾下睡去。
大师兄睡着了还是很俊秀,可是跟醒着的时候不一样。
他醒着的时候,晓冬总觉得大师兄就象山岳一样沉稳,在他需要的时候可以依靠。
睡着的大师兄看起来,让晓冬想要保护他。
他轻轻握住大师兄放在薄被外面的手。这么热的天,大师兄的手还是温凉的,应该是现在他实在太虚弱的缘故。
晓冬想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头,忽然间他停住了动作,低下头去看。
刚才他的指尖触到了大师兄手腕上,那种感觉有些异样。
不象是肌肤的触感。
有些凉,硬,隐约有些扎手似的。
晓冬轻轻把大师兄的袖子推上去一点儿。
他看见刚才指尖触到的地方露出一片指甲大小的青黑色,扁圆形状,摸着冷而硬,就象是……
这不象是受伤,也不象是沾上了什么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