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太妃的赏赐十分的丰厚,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若是赏赐新晋妃嫔,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对于一个进宫来服侍太皇太后的世家女子来说,却是有些过了。
世瑶让宁馨把东西接了过来,轻声说道,“按理说受了太妃娘娘的赏,就应该马上过去谢恩的,只是我头一天进宫,还没有正式的陛见,并不敢随意走动。太妃娘娘的恩德,臣女铭记于心,只待明日觐见之后,再去谢恩。歉疚之意,还请公公代为转达。”
“这……”那老送礼物的老内监似乎面有郁色,他吊着嗓子说道,“这太妃娘娘的赏还没听说过有谁不亲自去谢恩的,姑娘是头一天进宫,这宫里的规矩可能还不大熟悉,咱家这样说也是为了姑娘着想,失了礼数总归不好。”
“并非有意不去谢恩,各中情由还请公公转达。”
那老内监似乎还想再说,宁馨儿却开口言到,“钱公公莫非是糊涂了,太皇太后才刚刚传了旨意,让姑娘今天好好歇着,不必拘泥宫中的规矩。谢恩的事情,太皇太后自然是有安排的。”
那个来给世瑶送赏赐的公公,是圣瑞宫的都知,但是宁馨讲话却是半点客气也没有,可见两宫的矛盾到了何等田地。而世瑶在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能说,左右逢源,从来都不是这一朝的生存之道。
“姚黄,好好送钱公公出去。”宁馨说话的时候,看都没看钱梦吉一眼,跟她之前温柔和善的样子完全不同,竟然显得凌厉而霸道。
世瑶一时竟不知应该感激她帮忙解围,还是应该怨她得罪人太狠。她心里很清楚,像宁馨这种在宫里都要混成精的人,是不会轻易去得罪谁的,更何况是朱太妃这样的人物!宁馨这般作为,说到底是要把她与圣瑞宫彻底的隔绝开。但是最终是为了太皇太后还是她自己,却很难判断。若是为了她自己,显然是两宫水火不容,宁馨准备给自己找一条退路,将来太皇太后驾崩了,她还有皇后可以依靠。只不过,宁馨没想明白的是,就算是她当了皇后,也的确跟圣瑞宫不睦,可是孝道压在头上,又怎么可能斗得过皇帝的娘!若是为了太皇太后,那么,这个高氏,绝不是前世她所了解的那个人。
世瑶隐隐觉得,这个太皇太后,跟以前不同了。
朱太妃的赏赐,世瑶自然是交给宁馨去打理,自己径直回了寝宫休息。钱梦吉这么一来,勾起了她许多不快的回忆,从该都不曾远去的一幕一幕,在世瑶的脑海中不断的重现。
“姑娘为何闷闷不乐的?”没一会儿的功夫,宁馨就回来了。
“没什么。”
宁馨却说道,“姑娘若是把这点事儿都放在心上,以后可就有得烦了。朱太妃是先帝在世时,最受宠爱的妃子,宠爱太过,自己又不是那懂事明理的,到后来竟然失了尊卑、没了分寸,太皇太后本就十分不喜。可谁料想,先帝突然之间就病重了,皇子里,她的儿子却是最年长的。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太皇太后对她也是多有忍耐,但是人啊,总没有知足的时候。”
“姑姑,这等宫闱私事,怎么好对我提起!”世瑶心惊,这些话,可是大逆不道!
宁馨很满意世瑶的谨慎,若是她顺着她的话打探宫廷隐秘,那么这一回,太皇太后恐怕就是白费心了。她微微笑道,“奴婢既然敢说,自然是姑娘该知道的。姑娘是太皇太后看中的人,给姑娘脸色看,就是给太皇太后看,敢让姑娘为难,不就是为难太皇太后!姑娘凡事也得心里有数才行,只要在崇庆宫一天,就不能让任何人欺了去的。”
世瑶心中喟叹,这宁馨倒是全了太皇太后的颜面了,却把她置于何地呢?她若是真的当了皇后,与朱太妃闹得那么僵,将来又该怎么收场!这人心里眼里只有太皇太后,以后,怕是用不上了。
宁馨见世瑶若有所思,笑着说道,“姑娘不必心中不安,太皇太后让奴婢跟着姑娘,就是要随时提点姑娘,在宫里,真正的女主人,就是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有将来的皇后。偏妃,即使是皇帝的生母,也只能是偏妃。”
世瑶听着宁馨的意思,不但太皇太后自己要一辈子压制着朱氏,还要培养一个皇后继续压制着她,她们之间到底是多大的仇啊!但是,这一生,她不打算跟着深宫纠缠,只想在太皇太后有生之年出了这宫廷,其他的,并不是那么重要。“多谢姑姑提点。”
“姑娘头天进宫也累了,还是歇歇吧。云纤姑娘那边奴婢会关照,只是,宫里头奴婢病了是不能请御医来看视的,只能按照症状抓点药回来。”
“就请姑姑做主吧。”
云纤虽病着,但是晚上还是挣扎着过来伺候,宁馨是个体贴的人,知道她主仆二人必是有话要说,顺水推舟退了出去。
“圣瑞宫送来赏赐,奴婢刚才听芙蕖说了,姑娘自去圣瑞宫谢恩也就是了,何苦得罪了太妃。太皇太后权势再盛,毕竟年纪大了,况且,太妃才是皇上的生母啊!”
“我自有道理,你身子不好就该歇着,可别闹出大病来。”
“奴婢不要紧的,今天是魏紫在里头上夜,只怕马上就要过来,奴婢也说不上几句话了。”云纤平了口气,随后说道,“老太爷临行前嘱咐过的,进了宫,就是有天大的难事儿也不能带在脸上,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得罪了皇太妃呀!”
孟世瑶前世倒是尊重太妃,孝敬她的心同太皇太后、皇太后并没有区别,甚至经常在太皇太后跟前周全她的颜面。可是,太皇太后一死,她不知道受了朱氏多少琐碎的折磨,竟是半分也没有顾及她的好处。这些都不算什么,她最恨的,是朱氏在福庆公主病危的时候落井下石。
世瑶知道,在宫里必须得带着面具做人,但是,这辈子想让她在朱氏面前装个柔顺恭谨,是绝无可能了。
世瑶低叹了一口气,道理她何尝不懂,“好丫头,难为你一心为了我。”
云纤压低了悄悄说道,“奴婢是姑娘家里带来的,不为姑娘还能为谁。只是宁姑姑实在是过于专断了,竟是替咱们把皇太妃狠狠得罪了。”
“不可胡说!”
“是,只是奴婢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姑娘要当心才好。”
“我心里有数,你只管把身体先养好。”
世瑶原本打算晚膳之前去给太皇太后请个安,可是,高氏却一直没有回宫。这种情况实属罕见,除非是朝廷出了大事。而原本安排在第二天一早的觐见也给免了,这让世瑶隐隐有些不安。
一连几天,太皇太后回宫都很晚,而且宁馨也不让她去上殿。至于原因,宁馨不说,世瑶也不问。日子就是这么安安静静的过着,除了不能四处走动,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妥,而净逸阁的侍女仍旧是体贴周到的,显然,不是要把世瑶送回家的样子。
世瑶怎么也想不起来最近能有什么大事,心中暗暗的着急。而她身边唯一信任的云纤,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有些更加严重的趋势。
宁馨破例给云纤找一位御医来看病,结果那御医一进来,世瑶恨不得把他打了出去。这人正是刘氏的同乡张涵,也是靠着刘氏才当上了太医院的院首。他帮着刘氏制造了多少事端世瑶都可以不计较,但是,福庆公主的病,恐怕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宁馨瞧着世瑶脸色不好,低声解释道,“姑娘,这位张御医虽然年轻,但是医术了得。最难得的是,他心底十分纯善,只要是病人,不管身份高低,他都一视同仁。”
世瑶自然是知道他一向都有贤名,要不然,也不会跟宫婢出身的刘氏勾结在一起,只不过,眼下刘氏还没有受宠,让他给云纤看诊,应该也是无碍的。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没一会儿,张涵就从暖阁出来了,拿了张药方让宫女去抓药。
“姑姑放心,姑娘的病没有大碍,只是之前用的药并不对症,换过之后有两天也就好了。虽然有些药不是宫女当用的,但我每日叫人送过来也就是了,必不至耽误的姑娘的病症。”
世瑶心想,果然是温润如玉、从容和善,难怪宁馨都对他另眼相看!只是这一回,你最好不要再跟刘氏有所勾结,否则的话,新仇旧恨,就只能一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