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欢笑声不断,几只白猫也相对搔着爪子,打得不痛不痒的。突然下山将军跳下来往外面奔去,外面就传来云三官人的笑语:“几个月不见,你还认得我?”
抱着下山将军的云三官人,得到几只猫的一起爱戴。巧文用揭破谜底的语气告诉大家:“父亲身上,常给猫儿带着吃的。”
“哈,巧文乖女儿,以后你也要帮着做些才行。”云三官人被女儿说破,大大方方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团子,一个一个地递给猫儿们:“我这是小猫裹着白面的团子,又用油炸的。”往自己嘴里也塞一个,对侄女儿们笑嘻嘻:“看看,人都能吃。”
二房里的淑媛淑真很是担心:“三叔,你吃这个,万一变成猫怎么办?”房中人都是愕然过,然后笑起来:“这想法是怎么出来的?”还是姐妹两个人一起说出来。
淑媛不好意思了:“我就是这么想了一下,”淑真煞有介事地道:“是过年去庙里听僧人说佛法,这样说过一句。”
大家没有再追究,因为云三官人笑过,接下来在对真姐儿说话,眼睛先瞍着金丝战甲:“外甥女儿这战甲不错,几时不想要拿来托我卖,价儿一定是抬得极高。”
商人本色,由刚才的姑娘们评说这金丝甲不实用,到现在的云三官人要估价格。抿着嘴儿笑的真姐儿还没有说话,巧文先嘟起嘴:“要是表姐不想要了,父亲买给我吧。”
“你要这个干什么,不能吃也不能当衣服穿。”云三官人实话也说出来,不上战场的人弄一身战甲,其实是个摆设。
“三叔你来有事儿?”沉芳问出来,云三官人“哎唷”一声想起来:“我一看到这猫,就什么都忘了。真姐儿,外祖母喊你去,有事和你商议。”
沉芳、锦芳、淑媛、淑真、巧文五颗脑袋一起伸过来,打听道:“给真姐儿什么?”云三官人甩袖子:“哎呀,你们这些淘气包,给真姐儿什么与你们没关系。”
淑真低声道:“怎么没有关系,我妈对我说,给真姐儿东西多了,给我们的就少了。”不过她又笑逐颜开:“不过我和淑媛说,给真姐儿再多,我们也不会不喜欢的。”
真姐儿刚含笑说一声:“多谢。”云三官人又甩袖子:“你妈胡说最在行。”淑媛和淑真一起仰起面庞看他:“三叔,我父亲也这样说。”然后笑得狡猾伸手:“不过要是妈知道三叔这样说她,”后面的话两个人不说,一起对着云三官人嘻嘻:“也给我们几个吧,我们就不说出去。”
沉芳和锦芳“扑哧”笑着,云三官人好笑:“你们这几个淘气包,什么东西不能落入你们眼中。”巧文也道:“给我们一人几个玩一玩,我们就不在这里看着真姐儿了。”
“原来你们不是陪真姐儿的心,是来看东西的。”云三官人笑着从怀里取出一包东西,里面全面是打好的小金豆子和小银豆子。见侄女儿们一人一只手掌伸出来,先在手掌中各放两个银豆子:“好了,没了。”
五位姑娘一起撇嘴看云三官人手里那些:“这么多?真姐儿怎么用得了?”云三官人“嗐”一声道:“这不是给她用的,是给她压箱底的。”五只讨债鬼一样的面庞堆着笑:“再给两个金的。”
云三官人一人又给两个金的,余下的交给真姐儿身边的丫头红笺:“收着吧,是三舅舅的一点儿小心意。几时你看烦了要赏人,记得告诉人家,是三舅舅给你打的。”
真姐儿起身道谢过,姐妹们一起拥着她去云老夫人房中,是嘻嘻哈哈的道:“去看看给什么好的,可不能背着我们。”
一进去,云老夫人就笑:“老远就听到你们说话,一群贫嘴的丫头。”见姐妹们亲香,云老夫人也很喜欢。
让真姐儿和孙女儿们都坐下,云老夫人道:“是和真姐儿商议事情,不是给她东西。要给东西,还会当着你们。”姐妹们也不肯走:“我们听听,也帮着商议。”
“过年前就有人往咱们这里来送礼,问了一问全是在京里候官职的小官儿,没有差使想要放出京去的京官。过年前都推了,不想今天真姐儿刚进门,这些人又来了。一抬抬礼物都往这里送,有不少人是找着咱们家里熟悉的主顾商户们送来,不好全推。所以喊真姐儿来,是对她说这件事情。”
巧文出了第一个主意:“放狗,养几条大恶狗栓在门前,一见到生人来就汪汪,人就不敢来了。”这汪汪声,巧文学得很像。
哄堂大笑中,云三官人又好气又好笑:“咱们是生意人,开门迎四方客,栓条恶狗别人不来,这是败兴话。”
“那就告诉他们,咱们家不收礼。”沉芳说过,云老夫人道:“咱们这条街上住着四、五个小官儿呢,以前没来往过,现在突然来了,全拒了以后他们当了官,这可不好。”
云三官人也反驳:“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送礼的人也不能全挡着。而且这来的,可不是少数。挡了几个人一传十再十传百的传一传,好像咱们家里不待见人一样。”
叽叽喳喳的姐妹们抢话说,最后怪到真姐儿身上:“来的时候惊天动地,所以人才知道她来了。”
云老夫人笑个不停:“混说,难道偷偷跑来。”捡了一个空问真姐儿:“你意下如何?”真姐儿道:“太招摇收礼,是要被御史们弹劾的。他们管不到这里,却能弹劾表哥。”
几个姐妹们这才一起伸一伸舌头:“还有这样的事儿?”
真姐儿微笑看了她们一眼,对云老夫人道:“依我说,凡是能找得出来是邻居是亲戚关系的,就收下。以后他们家里有事儿再还也能说得过去。八不沾九不连的人,就不必收,言词上客气些也是就了。”
话刚说到这里,云大官人手捧着东西奔进来,是慌里慌张:“母亲,咦,真姐儿也在,你来看看,这是太子给你送的东西。”
真姐儿还没有过来,几个满头花翠的脑袋围过来:“我们看看,太子府上送什么?”真姐儿宫中斥退吐厥使臣,民间并不是人人得闻。
云家的姑娘们也不知道,对着云大官人手上如意百花平脱金银的红漆盒子一起羡慕,再纳闷地问真姐儿:“太子殿下,几时对你这样好?”
打开的盒子里,是镶东珠的一盘子珠花,个个东珠不是最大的,却有小指甲那么大。沿着盒子,幽幽放着一圈白光出来。
下面有信笺,真姐儿拿起来看过,嘴角边有一丝略带不悦的笑容。把贴子呈给云老夫人,真姐儿回话道:“是太子府上清源王殿下送来的。”
云老夫人看过,信上只是几句吉祥话并没有别的。问真姐儿如何处置,刚才说起来小官送礼都郑重其事的真姐儿漫不经心吩咐红笺:“给来人拿上等的赏封儿,收下来就是。”
陆姑娘进门,正巧听到最后几句话。进来见云老夫人止住红笺,对云大官人道:“赏封儿家里有,你去给他。”再对真姐儿道:“你就要成家,省一个是一个。”
真姐儿忙道:“外祖母很不必给,这赏封儿是来的时候预备好的。”这一盒子东西,不是送给云家,信笺上,是指名写给真姐儿的。
“你省一省吧,以后要管王府,凡事要节俭才好。”云老夫人还是让云大官人去了。
陆姑娘在这里听过,回去告诉高大人:“不收人的礼,只收太子府上的。别的人,全不收。”高大人又气了一个倒仰,当时就道:“我就知道你不行!我去找了岳父母,托他们送去,云家也没有说不收。”
“真的,你几时送去的?”陆姑娘见高大人冷笑,知道可能是真的,忙又问道:“可给了你上等的赏封儿,她自己说备下的有赏封儿才回云家,老祖母不要她的,全帮她付了。”
高大人冷笑:“我是亲戚,要什么上等的赏封儿,我不是太子府上的下人。”陆姑娘脑子里,还在想着太子府上送来的一盒子珠花,随口道:“你要是太子府上的下人,也不会为没有官职着急了。戏文上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可见这求官的事情,是你们男人们的事情。”
高大人转身而去,听陆姑娘在身后又不服地道:“我不行?我怎么不行了!我从来不像她那个样子,街上还有人说她装病哄王爷呢。要是我病了,只要我能动,也不会做那样由于抱着让人扶着的十四岁、十五岁的事情出来!我不行,哼!她离了王爷,她能行!”
远远走开的高大人心中恼火,你要是行,为什么不学姑子出家修行,再不然学人自梳,不要嫁男人!
云家把这事情商议过,云家三个官人每天轮流分出来一个,专门应付这些送礼的人。
转眼是二月,绿草茸茸,蓝天青青。陆姑娘随着别人每天来陪真姐儿,高大人也希望她多不在家,免得看了心烦。
这一天大家坐着在说话,沉芳刚说一句:“天井里大水缸里的冰全化了,睡莲也冒了个头。”外面赵如走进来,在门外站了一站。红笺过去,接过赵如手中的东西呈给真姐儿。
真姐儿打开来看一看交给红笺:“收起来吧。”坐下继续说话,沉芳好心地提醒道:“你上午上课砚台里应该还有墨,收了王爷的东西,现在就回信吧。”
“我算过了,从表姐回到家里来住,王爷是两、三天就送上一回东西来。”说话的巧文也不是笑话,反而是羡慕:“收东西真好。”
敢情是看上了这些光华陆离的小东西。赵赦隔一天让人送来一回,姑娘们见到的,只是两、三天一回。
真姐儿不爱张扬,姐妹们看不到的,她从来不说。听大家一起让自己去回信,她也就不客气,走到侧间执笔回了一封信,红笺拿去给赵如。
陆姑娘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会认字写字就是好,有什么事情你不能说的,可以写在纸上给王爷看。”真姐儿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一笑。说这话的陆姑娘此时想到的是高大人,高大人时常不太愿意和她多说。作为当事人的陆姑娘,心中也很痛苦。
痛苦过,又觉得自己不能有真姐儿那十四岁、十五岁的行为。青春少女的娇俏,就此全扼杀光。
家境良好受疼爱的少女们,娇滴滴也好、撒娇也好,其实是个正常现象。说这些十四岁、十五岁话,好像没有经过少女时期一样。
一直到晚上,真姐儿才明白过来,陆姑娘夸自己的话,是指自己在信上问表哥要东西?用过晚饭对着镜子梳晚妆的真姐儿对自己做了一个鬼脸儿,这样的体面用得着装吗?
二月底,沈吉安带着两个女儿玉盈和玉香进京,为真姐儿也带来若干的嫁妆。
成亲前只有四、五天时,真姐儿抱膝独坐在榻上,对着天上月牙儿,听着院外起更的梆子声,默默地想着心事。
吉服已经送来,红笺和绿管给真姐儿看过,就仔细收起来。往窗外看,无处不透着喜气。大红的喜字儿,是今天全部贴好。
足有近一个月,没有见到赵赦。二月里赵赦还来过一回,从那天以后,东西吃食是不断的送,三位先生也轮流过来,只有赵赦没有再过来。
对着月亮的真姐儿有丝眩惑,就这样,就成亲了?明月悠悠,下面可有自己的家人?春风徐徐,以后的日子可似春风?
正想得泫然,窗户上有轻轻的敲击声。沉思中的真姐儿吓得身子一哆嗦,听到是赵赦的低声:“真姐儿,是表哥。”
真姐儿没有来得及去想赵赦为什么不走大门而在窗户下面时,先一探身子“哗啦”推开窗户,见窗外真的是赵赦在,真姐儿一下子喜欢了,笑逐颜开地道:“表哥,你来了。”
“嘘,别人不知道。”赵赦对着真姐儿见到自己后欢快的面容也露出笑容,这笑容在月光清辉下,眼中似有清魅流艳,真姐儿一时看呆了,情不自禁的隔着窗子伸出手去摸摸赵赦的下巴,然后肯定地笑眯眯道:“没错,是表哥。”
明白过来的真姐儿觉得摸一把才能放心。
窗下是后院,赵赦站在还没有开花只爬了叶子的花架子下面,面容还是他的英俊面容,只是头上顶着几片新绿的叶子,又在这种时候出现在真姐儿窗下,明白过来的真姐儿不摸一把,觉得不放心。
柔软温暖的手掌摸过的赵赦王爷,是露出迷死人的笑容。觉得头上有些东西碍事,伸手把头上叶子全拂到一旁,低声道:“出去游河去不去?”
“去,”真姐儿不仅说去,而且嘟起嘴:“表哥我可不可以怪你,为什么,”真姐儿飞红了脸:“为什么在春天大好时光,适合春游的日子成亲,害得我,三月三都没有去成。”
赵赦含笑:“表哥今天晚上补偿你,”他伸出双臂:“我抱你出来。”
真姐儿瞪着眼睛对他看看,再回身看看房门,赵赦王爷难得有一丝难为情:“不能让别人知道,”然后说了一句极其诱惑的话:“表哥多想你,快过来。”
月色笼罩下,真姐儿从窗户爬了出去,被赵赦抱在怀中往外面去,还在好奇低声问:“我们怎么出去?”
不会是爬墙吧?
赵赦抱着真姐儿一直走出花架子,放她下来给她整一整衣服,低声道:“放心。”把身上薄披风解下来,把真姐儿从头到脚盖住。牵着她的手,这就不怕人,大模大样往云家的后门而去。
赵吉赵祥守在门外,真姐儿笑嘻嘻抬一下头,这大开着后门的事儿,舅舅们总是要知道的。
“岳父不知道,”赵赦低声解释过,真姐儿明白过来。想着表哥要见自己也要守礼法怕岳父笑,真姐儿实在是忍俊不禁。
忍俊不禁不住过,真姐儿轻声问了一句:“表哥,你这样见过别人吗?”赵赦在真姐儿后脑勺上拍一下,在首饰叮当响声中道:“不要胡说。”
这语气又是教训人的口吻了。真姐儿觉得遗憾,此时月光不错,如水如波。这正是人神思疲倦,审问人风流韵事,教育人以后要行得正走得方的一个大好机会。
竟然不让说?也不让问,真是太遗憾。
外面只有一匹马,赵赦和真姐儿同乘在上面。月色晕晕淡淡洒下来,真姐儿无意中回身看,见红笺也跟上来。她轻轻一笑再坐回赵赦身前,小心移动着身子往后面宽阔的胸膛上舒服的靠了靠,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
骑马不必太费力,眼前又赏心悦目花草众多,快到河边时,真姐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及至醒来时,人已经在船上。一只画舫上,全铺的是波斯来的大花地毯。自己睡在地毯上,头下面有一个软软的枕头。
身子刚动一动,赵赦的声音传过来:“这枕头,软吧?”真姐儿懒懒打一个哈欠,支肘好似自己的猫伏在枕头上,嗓音还是懒洋洋的:“多谢表哥,枕头还是软的舒服。”
睡惯软枕的现代人,到了古代还在适应一下硬枕头。
听到这句话,赵赦立即对自己手臂上看了一眼,再对真姐儿露出一个笑容。真姐儿装着不明白,拍打自己的枕头几下:“还是这个舒服。”
“过来,”赵赦微笑:“调皮的孩子。”他也坐在地毯上,身后倚着两个迎枕。这里并没有高的桌子板凳,赵赦手中有酒,面前是一个矮几,上面四只白玉盘,摆开鱼、笋、果子等下酒菜。
真姐儿懒得站起来,双手伏地似一只小猫样爬了过去,在赵赦身前坐下来,装着气喘吁吁:“累呢,亏虎将军怎么爬得来?”
赵赦放声大笑,打破原本船上的寂静,把真姐儿拉入怀中倚着,再把自己杯中酒送到她唇边,柔声道:“喝一点儿更有赏月兴致。”
杯是碧玉爵,酒是竹叶青。这两种绿有深有浅,衬在一起浅绿中有深绿,深绿在荡漾中。真姐儿先不喝,抬起眼睛看一眼赵赦。赵赦会意,取笑道:“看你嫌弃表哥能到几时?”把手中杯中酒倒在矮几上一个装果皮杂物的玛瑙深盘里。重新在碧玉爵上倒上浅浅的一层酒浆,再递给真姐儿捧着:“慢慢喝吧,只给你这么些。”
矮几上再无酒爵,还有雕花双耳的瓷酒瓶,赵赦取过酒瓶,就在嘴边就是一大口“咕咚”入喉,曼声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真姐儿眼光扫过矮几上只有一双筷子,在赵赦清朗的吟诵声中,煞风景地问道:“表哥,你刚才是一个人吗?”
“是啊,今天月亮好,我出来赏月。刚坐下来突然想起来,我的真姐儿最喜欢游河,”赵赦伸手在真姐儿小鼻子上敲一下,看着真姐儿揉鼻子,再微笑道:“怎么?不相信?”
真姐儿对着船舱里看来看去,再声音甜甜的问赵赦:“我不在的时候,表哥白天在做什么?”赵赦又是一口酒下肚,仰望明月道:“在会人,会不完的人。”
“那晚上呢?”真姐儿笑容甜甜,声音娇俏,紧追着不放。赵赦微微一笑,放下酒坛子把真姐儿拉到怀里来,手指捏起她柔软的红唇回答道:“这不是在陪真姐儿。”
真姐儿“唔唔”连声地抗议着,用尽力气把自己的双唇解救出来,抚着红唇对赵赦嘟嘴道:“欺负我了。”
被赵赦轻轻捏住红唇的真姐儿,经过自己一番挣扎,红唇上丹色更重。赵赦吸了一口气,慢慢欺身过来,低低地道:“亲一亲,就一次行不行?”
一直追问不停的真姐儿这时候才发现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刚才赵赦拉她入怀里倚着,和赵赦同骑过马,睡着后被他不止一次抱着送回房的真姐儿并没有觉得太尴尬。
赵赦王爷,也一向表现得是个好人。
今天晚上,月朦胧花朦胧,船外流水声也朦胧。王爷,像是有些不一样。
茶乃花博士,酒是色媒人。真姐儿睁着惊愕的眼睛,脑子里刚想到这一句,唇上被赵赦飞快的亲了一下。
真姐儿明白过来时,感觉出唇上有酥酥的麻痒时,看身手敏捷的王爷,已经坐回原处,露出大灰狼骗小红帽的笑容张开手臂:“过来,让表哥抱一抱。”不容真姐儿想什么,赵赦再轻哄道:“只是抱一抱。”
真姐儿又要糊涂,不明白他今天晚上想作什么时,人已经到了赵赦怀里。
“哎呀,不要。”真姐儿扭动着身子挣扎时,发上被赵赦轻轻抚着,耳边麻痒痒的,是赵赦凑过来温柔地道:“乖,只抱抱。”
当然他的双臂,是紧紧的抱着真姐儿。
画舫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在水面上滑过,偶尔才有一、两声水声起来。赵赦果然是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抱着真姐儿在窗前看月,指着她看:“月儿圆的时候,表哥就不用再偷着来看真姐儿。”
身后这向来宽阔温暖的怀抱,慢慢安抚了真姐儿。她醉心于月色上,全忘了自己刚才正在追查未婚夫晚上哪里去。
月色撩人,月色醉人,月色惹人怜。真姐儿慢慢又睡了过去,赵赦也迷迷糊糊的要睡不睡。“王爷,时辰到了。”小厮们在船舱外低声请起。赵赦醒过来失笑,自己竟然也跟着睡着了。
见怀中真姐儿白玉似的面庞上,眼睫闭着正睡得香梦沉酣,赵赦情不自禁伏下身子,想一想在真姐儿额头轻轻吻了一吻。
这孩子是自己宝贝在手心里教导出来的,怎忍亵渎?船靠岸后抱着真姐儿上马送她回去,再从后门离开后,赵如去喊云三官人:“可以关门了。”
云三官人提着灯笼去关门,回来打着哈欠睡下来,三娘子睡眼惺忪问他:“这么晚还出去?”三官人长长一个哈欠才打完,“哈”地一声算结束,对三娘子道:“夜里的事儿,多看看没什么不好。”
“说得也是,外甥女儿的嫁妆,可全在那院子里堆着呢。”三娘子往三官人怀里贴一贴,对他道:“巧文的亲事,可怎么办?我不求别的,只求她许一个夫家,也能像王爷这样给她置办嫁妆,哪怕就是一根荆木簪子,我也是喜欢的。”
三官人“嗤”地一笑:“哪里去找,王爷不仅给外甥女儿办了嫁妆,给了好些私房钱,就是京外那块地,也是王爷置办的。”
“唉,所以人要往高处走,都要找高门。你看看,这办份体面的嫁妆,随手就来不费什么事儿。”三娘子说过,忽然支起身子侧着耳朵往外面听。这一听之下,睡意全无,生气地道:“那小马先生,又在隔壁念起来了。”
三官人也听到春夜风中的吟诵声,嘿嘿一笑道:“别管他,让他念,几时嗓子疼了,看他还念得出来。”
外面夜静更深中,可以听到马京扯着嗓子大叫:“有美人兮,就在隔墙。”这声音传到巧文的闺房中,巧文披衣起来出来也大声道:“睡你的觉!”
天天晚上如此,也不觉得烦。
月牙儿渐变圆,一轮明月落清辉时,真姐儿早早的就入睡了。明天,就是她的大婚之日。
红笺和绿管不敢早睡,带着丫头们把明天要动用的东西又看过,这才去睡。
这房中多了几个上年纪的妈妈们,是赵老夫人不放心,派她们过来。
赵赦一早起来,不慌不忙舞了套剑,用早饭换上吉服,上轿往宫中去请旨。折子和日期早早就报上来过,今天还要再走一趟。
回来才不过是半上午,王府门前人来人往,已经络绎不绝。午后鞭炮声响,真姐儿嫁妆一抬一抬先走过来。
她的嫁妆实在太多,成亲成个小富婆。和王爷结亲家,云家当然是竭力的办了一份体面的嫁妆,沈吉安来京里时,是雇了一只船又送了嫁妆来,沈家也是动了家底子。
再加上赵老夫人给她的,赵赦给她的。这嫁妆不得不先行,免得到时候走到天黑走不完。走嫁妆是放着鞭炮,抬夫们满面笑容精神抖擞走着才喜气,要是走快了,就像急赶腿的。
所以要先行。
吉时到时,鞭炮声更是大作,赵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目送拜过父母的赵赦去迎新人。长街上围满了人,安平王的亲事,是京里这个月的大事情。
算着时间点儿到云家,送到开门金钱,沈吉安出迎。把赵赦迎到堂上东面站着,沈吉安西面站,受了赵赦四礼,还了两礼,迎他居中坐下来。
喜娘们簇拥出真姐儿来,上堂去先拜过赵赦,再拜父亲和长辈们。外面鼓乐声吹得响彻云霄,真姐儿洒泪,沈吉安等人也洒泪,云老夫人流着眼泪笑,再催促真姐儿:“不要误了吉时,你嫁了这样好人家,以后好好侍奉王爷,侍奉老大人和老夫人。”
云家的三个娘子都是擦了一脸的白粉,头上也难得的戴上一头红花。平时已经老大不小,不好打扮成这样。
陆姑娘当然也在,见赵赦前行,引真姐儿后面跟随。到门外,骏马上全都披红挂彩,一顶明晃晃亮堂堂的花轿停在门外红毡上。
红销金罗的轿衣,四角各是一个抹金铜飞凤。边缘是青销金罗并看带,红帘内踏褥也是绣着大红团凤。
其余轿顶、帏带,全是按制来。一条街上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大大的开了一次眼界。
看到真姐儿坐入轿中,云二官人也哭了,抹着眼泪对二娘子道:“今生可以看一回王爷成亲,而王妃还是自己家里的外甥女儿,算是值了。”二娘子也流泪:“女儿们没有福气,成亲能把真姐儿这轿子借来坐一坐多好。”
花轿起轿,云大官人送亲。沈吉安更是泪流满面,想想自己妻子临终遗嘱,自己办到了。这十几年来,哪一天想到真姐儿亲事就是战战兢兢,害怕王爷哪天一悔婚,自己家里成了笑柄。
现在沈吉安要担心的,就是王爷会不会一直喜欢真姐儿。
抬花轿的人都是老抬轿人,吉时起轿,吉时踏入王府的大门。轿帘打开搀下新人,头上是九翚四凤冠,四个金凤嘴里全挂着珠滴,珠子都圆眼大小,是上好的东珠。
身上是金绣鸾凤的真红大袖衣,有霞帔,腰间玉革带。下身是红罗裙,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金线牡丹花。
凤冠下垂首低敛的真姐儿,是珠露玉润,娇媚异常。上去先引到房中坐着,不过一刻钟,外面赞礼官高喊:“迎!”
喜娘们忙扶出真姐儿来,外面多了一个笑容满面也是身着红衣的人。今天宫中来送王妃金册的,却是清源王。
大红的锦衣衬上玉树临风贵气逼人的清源王,好似一株红珊瑚树。他双手捧着册王妃的金册,对真姐儿笑吟吟:“册沈氏怡真为安平王妃。”再宣道:“免安平王妃今天入宫谢恩。”
这个时候,要有王妃女官来接金册。在封地上从小自傲的吕湘波到这种时候,更明白自己在宫中看来,是挂不上名号的。
两个上些年纪,约有三十岁上下,看上去稳重的女官礼节娴熟的代安平王妃接了金册。
站在一旁的赵赦也过来与真姐儿同跪,拜过受金册的礼,再去拜天地拜父母,夫妻交拜过,真姐儿被送入洞房。
赵赦觉得可以松一口气,成亲这种事情,早就想到是累人的,事实上,更是累人的。见清源王是皇上所派,先过来招呼他:“有劳殿下跑这一趟。”
女眷们把眼光“唰”地一下子看在两个人身上。清源王似珊瑚树,临风放光。安平王似七宝树,而且还是虎背熊腰的七宝树,光看着他宽厚的肩膀,就觉得威风凛凛。
新郎官儿,总是招风的。
新娘入洞房,女眷们拥着赵老夫人来看礼成。喜娘们奉大家坐下,抬上几盘子桂圆红枣花生还没有撒,显哥儿冒出来伸手就是两把满满的抓着,嘴里嚷着:“我来撒。”
扑面就是一把,对着真姐儿砸过去。
“哎呀,”大家哎呀声中,有笑显哥儿淘气的,有笑真姐儿狼狈的。她面上珠帘,被打得晃晃悠悠,在面颊前动个不停。
随后进来的赵赦对赵吉刚使个眼色,跟在显哥儿后面进来的秀春伸手揪住显哥儿耳朵,现在“哎哟”声是显哥儿的:“哎哟哎哟,你再揪我,以后你成亲,我拼了命地砸你。”
秀春揪着耳朵,瑞春锦春推着显哥儿。四表姑娘怕显哥儿再叫,用自己帕子掩住他手。几个人一起把这淘气包推到洞房外面,四表姑娘“哎哟”一声叫了起来,收回自己的手:“他咬我一口。”
手掌上一个满是口水的牙印子,而且还很深。
显哥儿得意,手指着姐姐和表姐们一个一个点过来:“以后你们成亲,都仔细了。小爷不是好惹的。”姐妹们一起叉腰把他围在中间骂:“你要仔细着,让母亲给你找一个大秃头的丑八怪,我们才趁心呢。”
没有吵几句,听到洞房里哈哈笑大作:“好,快取合卺酒来。”原来是坐帐已过撒帐已过。显哥儿急了,双手划拉着人:“走开走开,我要看喝酒的。”
洞房中,喜娘们送上合卺酒,赵赦明亮双眸和真姐儿幽黑双眸碰在一起,王爷是笑意吟吟,喝过手中半杯酒递给真姐儿;真姐儿含羞喝过自己手中半杯酒,把余下的半杯微抬起来,赵赦自己接过来。
前半杯酒喝得真姐儿晕上眉头,心头上一点儿关于成亲后良人是否风流依就的疑问疑惑全都不见,只有羞涩上心头。
两只手臂再挽起来,赵赦绣盘龙流云的袖子和真姐儿绣彩凤纷飞的袖子交缠在一起,在赞礼官们的赞礼声:“再饮。”两只玉杯贴近两个人的嘴唇,在大家的欢笑声中,合卺酒礼成。
赵老夫人开怀大笑,笑容使得面上气色陡然年青十岁不止。女眷们来讨酒吃:“老夫人,接下去是咱们吃酒的时候。”
“走,今天都要多吃几杯。”赵老夫人笑呵呵,儿子长成,又已经家成,听霍山王妃恭喜着:“您这老封君有了媳妇,这以后享福呢。”
这媳妇还是她自己挑的,成亲前婆媳亲近异常,成亲后想来安平王府是不会闹婆媳家务的。
“您这个媳妇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刚进京我看到她,可把我吓一跳,这通身的气派倒像是您女儿,哪里像是媳妇。”灵丘王妃也很会说好听话。
赵老夫人回身又笑顾真姐儿一眼:“她生下来过百天的时候,我去看她,那眼睛就比人家大,那鼻子就比人家挺呢。”
低头坐帐在真姐儿嘴角边也忍不住露出浅浅的笑容,听走到外面的赵老夫人又道:“咦,王爷哪里去了?他吃酒跑得倒快。”
赵赦被人拥着,早就已经不见。
窗外月上高空,明星闪亮。旧历三月满月后,是今天的四月份近五月。春风不仅是送暖,而且是有夏风的感觉。
人都走光,一头红花的叶妈妈和罗妈妈过来请喜娘:“再没有人来,咱们也去吃几杯。”一个塞了两个红包给她们:“王爷赏的,老夫人赏的。”
喜娘掂掂红色份量沉重,摸在手里甸甸的一块。叶妈妈又悄然笑道:“惦什么,是金子。”这一句话,让喜娘们喜形于色,先过来给坐着的真姐儿行礼:“王妃给您道喜了,明儿一早,小的们再来侍候您梳妆。”
洞房里静下来,眼前只有自己的丫头在,真姐儿小小呼一口气唤红笺:“取帕子来给我,”一头的汗水。天气本温暖,又戴着重重的头冠,又穿着长袖曳地金绣鸾凤衣服,腰间玉革带也是分量不错,换了平时,是不会用的。
光这些东西就添重量,何况贺喜的人都围在洞房里看成礼,真姐儿摸摸自己面颊上有一块还在疼,这是桂圆砸的。绿管笑着出主意:“等小侯爷成亲,姑娘,啊,王妃也去欺负回来。”真姐儿才笑一下,窗户上一声响,露出显哥儿的胖脑袋摇晃着:“哼哼,坏话是要传千里的,我都听见了!”
“小侯爷,您怎么又来了?”丫头们笑着一起赶显哥儿前面去,显哥儿不肯走,和丫头们在院子里捉谜藏,丫头们往东追,他往西面跑。一面跑一面叫:“我要看洞房,我要听房。”
朗月熏风下,丫头们咬牙笑骂着,七、八个人才把显哥儿堵回去。
红笺呻吟一声,小侯爷要听房?半大的孩子乱说话。进来见真姐儿,是满面笑容:“姑娘,人都走了,您可以吃几口东西了。”
真姐儿听到“吃东西”三个字,也呻吟一声,手扶着头冠:“我饿得不行,还有这头冠,坠得不行。”
绿管过来用手帮着扶着:“我扶着吧,王爷还没有来,可不能取下来。”这样扶到桌子前面,真姐儿对着桌上吃的,感叹地说一声:“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食指大动。”
“姑娘的手指怎么了?”红笺忙来探问,真姐儿把两只手抬起来,晃动着食指给她们看:“我一看到这吃的,这食指就动起来要去拿,古人说食指动,以前我还说不会,原来是没有逼到份上。”
没有饿到那个地步,所以没有食指动的感觉。
从早上到现在,只有早上用些吃的,中午只喝了几口参汤提气提神,怕出虚恭,别的时候真姐儿不敢吃,也没有人让着她吃。
拜堂中间,或是要去洞房中间,新人羞涩来一句:“我要小解,”这就糗大了。
饿了一天的真姐儿,所以现在是大口大口吃得香甜。正吃着,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真姐儿回过头,见大红吉服的赵赦披月而来,他面上并没有酒醉的样子。
赵赦一进门,先看到的就是真姐儿像一头小饿狼,等她回过头看自己时,面上突然飞红。这飞红一抹,胜过洞房中红烛红晕,胜过真姐儿身上红色吉服。
这飞红一抹,看得安平王心神荡漾,他含笑走过来,丫头们行礼退下去。赵赦用手扶着真姐儿的头冠,轻轻抽去固定头冠的簪子,把沉重的九翚四凤冠取下来。
耳边听到咀嚼声,是真姐儿又吃起来。
去了凤冠,赵赦再为真姐儿去了珠钗去了珠花去了花钿,双手掬着她一头长发慢慢松下来,这手不闲着的来到真姐儿耳边,再往下滑来到真姐儿玉白的脖项后面,随之跟上的,是王爷略有酒意的嘴唇和他低低的声音:“真姐儿,别再吃了。”
真姐儿觉得从脖子开始,身子麻了半边。她急忙擦手来推赵赦:“表哥,”刚说到这里推到这里,真姐儿愣在这里,今天是洞房,自己要让他如何?让他好好睡觉老实就寝,大家排排睡,做一对好朋友?
刚胡思乱想到这里,腰间一酸,人被赵赦抱在怀中,真姐儿一急道:“外面还有客人吧?”难道不用陪客。趁空往房外看一眼,这月色还不在深夜。
“怕什么?我有那么多将军,养那么多幕僚,今天就是他们喝酒的时候。”赵赦轻轻笑出声,抱着真姐儿放在大红龙凤喜帐内,双手撑在她身子两边欣赏着美丽的真姐儿,再深深的吸一口气:“表哥等了这么久……”
外衣先被取下,赵赦的动作极轻柔却不拖泥带水,真姐儿面红耳赤,人难堪羞涩地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我,表哥等一会儿,你,我自己会来……”
她一张嘴要说话,赵赦的嘴唇就凑上来,吸吮住真姐儿的小小红唇,手上半点儿不磨蹭,再去解真姐儿的里衣。
春天近初夏的季节,对于急着成洞房礼的人有一个便利之处。那就是衣服不多,而且好脱。脱到第三件,王爷解的就是真姐儿的肚兜。
杏黄色绣鸳鸯戏水的肚兜,是绝顶的女红。在王爷眼中看来,这绝顶的女红裹着的身子,才是绝顶的。
洞房之中遍燃龙涎香,不过也不如真姐儿雪白馥郁身子散发出的处子香诱人。真姐儿已近昏昏沉沉,觉得身子飘似云端,又悠悠似在弱水中。偶一抬眼,见赵赦正在解衣。他健壮的身子渐在真姐儿身前,真姐儿又低垂下眼敛。
这一垂下眼敛,见赵赦正在解小衣,真姐儿大窘,再抬起眼来,又看到的是跪坐在床上赵赦的胸膛。
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像是哪里看,都不安全。
笑出声来的赵赦抱真姐儿入怀,感觉她要发出抗议的声音,又重重吻上她的红唇。这一次王爷不再客气,是掠夺而又带着几分粗鲁,渐往下,是很小心,只是对那散发着玫瑰香气的红唇,是狠狠的毫不客气…。
细细微小的汗珠从真姐儿身上无处不在的沁出来,真姐儿闭目不时娇声,可以感觉到小小汗珠里,全是欢愉和甜美。
有痛楚,但是似在云端,把这痛楚弥补过,再带来颤栗着的如波飘然。
只羡鸳鸯不羡仙,在这种时候,晕晕沉沉的真姐儿脑海里莫明想到这一句诗。她贴紧赵赦的身子,抚摸着他刚健有力又有弹性的肌肤,到最后,被揉搓得有了泪,轻轻的泣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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