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
楚铮在惜瑶悉心照顾一个月之后,身上的伤终于完全恢复。
这天,他打开门仰头,才发现阳光太剌眼,照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揉了揉,倚在门框边,慵懒地看着不远处一脸鄙夷的风玄璟。
他哈着气打招呼:“哎,玄璟,这么大的太阳,你也不躲躲?非得在盛夏大热天晒太阳?”
风玄璟咬了咬牙,正要发怒,却瞥见惜瑶出现在他的身后,只得强忍心头不悦,镇定了脸色,问道:“伤,好了?”
“嗯。”楚铮一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得瑟劲,“好了,死不了。”
惜瑶闻言,脸色一变,不满地瞪了风玄璟一眼,回目嗔怒地般轻淬了一口,道:“总是这般口没遮拦,尽胡说!”
楚铮冲她歉意地一笑,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温声道:“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惜瑶这才缓和了脸色,微微一笑,叮嘱道:“身体刚刚恢复,午时太阳正辣着,别晒坏了。”说着又瞟了风玄璟一眼,道:“寻个荫凉处说话,让人沏壶茶润口,有事好好商量,别像孩子似的,都俩大爷们了,还怄气动手?”
原来她还记上次他们打闹的事!
楚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干笑,又温顺地点点头,道:“是,娘子,为夫遵命!”
惜瑶蹙眉,见他一本正经地轻浮说趣,没好气地瞪着他,道:“净是没一句好话,懒的跟你计较!”说着,绯红着脸颊转身照顾灏儿去了。
楚铮眉目含笑看着她娇羞地逃回内室,心情愈发欣悦。半晌,带上门,往外迈开大步。
风玄璟莫名其妙被惜瑶瞪了一眼,正纳闷着,她又意味深长瞟了他,一时间,风玄璟的心情简直掉入冰冷的寒冬里,凉了心。
他想也想不明白,如今这般局面是怎么回事?惜瑶似乎对他很不满,责怪他没保护好楚铮,害的他差点送了命。
她几乎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守着受伤的楚铮,直到他的毒解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养了半个月,明眼人都知道楚铮好了差不多,她却不放心,煎药喂药,清洗,包扎伤口,什么事都耍亲力亲为。
一个月下来,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呆在太子府的这些日子,灏儿跟他也不亲,粘着楚铮撒娇,一个劲地叫爹爹抱抱。
他可没见着,灏儿这么喜欢过自己?
最可恶的是楚铮,利用惜瑶的善良,伪装成令人心疼的模样,博取她的同情,终日跟她厮守一个房间。
风玄璟日夜提心吊胆,总害怕会出事,他对楚铮可没什么信心,毕竟见识了他的诡诈,他的手段。
一个连自己的父皇,兄弟都能算计,且借着他父皇的手,除掉心头之患,不损一兵一卒。虽然,鲁王他们并非善类,但这般不念亲人之情的冷漠,可见他心思深沉。
楚铮来到他面前,见他沉郁不言,用胳膊肘碰了碰,笑道:“怎么,这些天不见我,竟想成这样?我才下了床,你蹲守门外...”
风玄璟不等他把话说完,扭头就走。
“哎,去哪儿?”楚铮冲着他背影叫着,以往倒没瞧出他居然这么小心眼,不就开个玩笑?至于嘛!
“找个荫凉,免得这么大的太阳,把娇贵的楚太子晒坏了身子。”风玄璟走的轻飘淡然,语气却沉闷,忿忿不平。“沏壶茶,润润口,去去火,不然,这万一忍不住,我怕你又得卧床养病一个月!”
楚铮微微一怔,听出他揶揄的语气,遂展颜欢笑,快步追上他。
二人来到上次喝茶的凉亭,各自坐下原来的位子,很快,仆婢沏了茶,摆上点心。
楚铮挥手退下仆婢,亲自为风玄璟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问道:“你这么急找我,所为何事?”
风玄璟沉下脸,道:“你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下,为何不收网?”
楚铮慢悠悠吹吹气,品了一口茶,道:“放心,待时机成熟,我自会收网。”
“鲁王已除,剩余的,死的死,伤了伤,削爵废候,囚监入牢。”风玄璟眸光冷厉盯着他,“你还有什么顾虑?”
楚铮眉头一皱,抬目与他对视,嘴角却扬起一丝嗤笑:“风玄璟,这不像你,完全不是你。”
风玄璟目光一顿,不言。
“你的心乱了!”楚铮一针见血地指出:“看来,你是很着急,想要尽快离开柔然?”
风玄璟沉默,伸手端杯,低头喝着。
“我猜的没错吧!”楚铮笑意爬上眉梢,“你若担心文茵郡主,那就去找她呀!”
风玄璟端茶杯的一抖,仍然不说话。
“放心,惜瑶和灏儿有我呢!”楚铮拍拍胸脯,朗声道:“我跟你许诺,绝不让她们母子受一丁点的委屈。”
风玄璟脸色愈发深沉,抬头瞪着他,道:“你还不死心?”
“当然,我一开始就动了心,为何要死心?”楚铮痞痞一笑,似乎故意耍惹怒他。“你不觉得操心太多?有些过分?”
风玄璟眉头紧锁,捏了捏茶杯,倏地,手指一动,杯里的茶水倾泻而出。
楚铮早有准备,他将手里的茶水一抖,飞扬迎去。33
两股水波正面击中,无声无息地溅出许多水花,如珍珠般飘荡,扬出一道道优美的波澜,洒脱落地。
风玄璟伸手执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平静地喝着,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楚铮也若无其事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问道:“气消了?”
风玄璟刚舒展的眉头又蹙起,艰难地开口:“楚铮,你不能凭一时的意气而毁了惜瑶,她已经受过伤害,你不能再在她伤口上刺了一刀,那是会耍她的命!你想过没有?有朝一日,你是柔然的帝王,后宫佳人如云,你,要把惜瑶置于何地?”
楚铮的面容渐渐肃严,沉着深眸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你的顾虑我也能体谅,那么现在我告诉你,我楚铮这辈子没有爱过人,惜瑶是我惟一动心的女子。我想保护她,给她一个安逸的家,一如她和灏儿给我的温暖一样。你信么?”
风玄璟脑海涌出惜瑶的娇羞,楚铮的深情,灏儿的依赖。他不得不承认不止楚铮动心了,惜瑶也对他动了情,或许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
但却逃不过风玄璟的眼,他很清楚。沉吟半晌,他沙哑着声音吐出一个字:“信!”
“我向你保证,也可以对天发誓,即便我楚铮为帝,后宫绝无佳人一个,今生今世惟有惜瑶封后为宫。若违背此愿,天诛地灭!”楚铮肃穆神情,毅然决然。
风玄璟震惊,他不得不承认,他被感动了。以他对楚铮的了解,为了争夺帝位,他可能会不惜用尽任何手段,但他绝不会随意对一个女人承诺山盟海誓。
怦!一声响起。
二人蓦然回首:惜瑶端着一盘糕点滚落一地,手里的盘子摔了稀巴烂。
“惜瑶!”二人异口同声。
惜瑶死死咬着唇,浑身哆嗦起来。
楚铮哧地起,正要抬脚,惜瑶刹那转身,拼命地奔跑。
楚铮一见,焦急地叫声:“惜瑶!”便飞快地掠起追了过去。
风玄璟怔忡片刻,喟然长叹,遂又豁达开朗,心想:这样也好,让她自己做决择,总胜过他一直顾虑担忧!
惜瑶恍惚地胡乱奔跑,满脑子都是楚铮的面容,甩也甩不掉,耳边也不停地回响着他的誓言,一遍又一遍,震彻心房。
一个趄趋,她几乎跌倒,扶着树身,大口大口地喘息。她举目张望,这才发现眼前一片茫然,慌慌张张之中,她这是跑到哪里?
自她嫁入太子府,楚铮为了她的安全,几乎没怎么让她出门。所以,她在太子府半年多,对整个太子府根本不熟。
她这是迷路了?
惜瑶惶惶不安,绕着树下走了一圈,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可她发现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颓然地倚靠树身,仰头望着树叶茂密,蓬勃翠绿。心里抑制不住悲戚,万物皆有灵性,即便无名的树木花草,渺渺遥存一处,但汲取阳光露水,承受日月精华,也能傲然于世。
可她呢?就像被霜打雪侵的花朵,蔫了生命,奄奄一息。即便阳光温暖普照,也不能将她心里深处那潮湿的地方烘干。
她知道她没有资格爱人,也没有能力去爱了
她悲凉苦笑,如今的自己还不如花草树木,连朝气蓬勃的生命力都有,又能如何谈爱与被爱?
一阵刺痛划过,似乎撕裂她尘封的往事,赤裸裸擘开,残忍供人窥视。
一抹阴影笼罩她的头上,惜瑶惊慌跳起,触目相对,楚铮额上淌着汗水,喘吁地看着她。
惜瑶一阵慌乱,却无处逃避,她被楚铮紧紧箍在怀里,抵着树身,动弹不得。
“平日看你温婉娴静,没想到跑起来倒像只兔子,一晃眼就不见了,害的我好找,原来窜到这里来了!”楚铮温和地展笑容,满目柔情地注视她。
惜瑶的心如惊涛骇浪,汹涌澎湃,几乎耍把她击碎。她的眼眶蓄满泪水,不经意间溢流出来,滚滚落下。
楚铮慌忙地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擦去她的泪水,沮丧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没经过你的同意就仓促的爱上了你!可是,惜瑶,怎么办呢?虽然我爱的很狼狈,但你已经在我心里生根了,烙印了。”
惜瑶倏地停止流泪,似乎连呼吸也屏住,她瞪着朦胧大眼,含泪凝视他。
楚铮的心底掠过惧怕,他从她泪眼中读出她的抗拒,这一刻他竟然那么恐慌,害怕她连一次机会也不给他。“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不敢敞开心门接受我,连玄璟,十年的挚友也对我置疑。惜瑶...”他捧着她的脸,动情地说道:“即便你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甚至讨厌我,但求你,能不能允许我爱着你,护着你,照顾你一生一世?给灏儿一个家,一个有娘爹而安稳的家!”
惜瑶呆呆凝眸,她已经被楚铮炽热而深情的表示所震撼,所折服。她感觉无法思索,无法言语,只能呆滞看着他。这样她才能真切体会到不是梦,他也没有说胡话。
心,一点一点触动,开始摇晃,慢慢涌现暖流,贯穿整个身心灵,击碎之前的否定。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会义无反顾地爱她宠她!
“可以吗?”楚铮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爱你吗?可以留下你么?”
惜瑶拼尽全身力气,却稳不住颤栗的声音:“我不堪当你这份深情,世间女子那么多,你值得拥有最好的那一个...”
“世间女子再多,与我耍有何干?”楚铮低首,贴上她的额头,轻声呢喃:“你若不堪当,我的深情便无处安放,你就是我要找的最好的那一个!”
惜瑶的泪再次滑落,这次几乎是崩腾,她已经用尽力气拒绝他,却在一瞬间被他击溃,无力再抗。
也许,几个月的共处一室,早已日久生情,只是她浑然不知而已。爱已滋长,情已生根,她如何抗拒得了?
楚铮心疼地拥她入怀,紧紧抱着她颤抖的身子,懊恼道:“对不起!对不起!原想让你幸福快乐,开心地笑,却把你惹哭了,都怪我,是我的错!”
惜瑶伸手抚上他的嘴唇,她怎么能忍心让他自责呢?是幸福来的太突然,让她措手不及,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