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若醒过来,触目守在床边的颜靖南,微微失神,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崇帝见她醒来,大喜过望,正要询问她,却感觉她目光悲沉而凄凉。顿时,硬生生将即耍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原来,崇帝回行宫换了干净衣服,又急冲冲来到秋亦阁,苏漓若还在昏睡,他若不守着,如何放心?
孤珠无奈,她以为支开了崇帝,让苏漓若静静的多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崇帝这么快就折回,她只得行礼退了出去。
俩人相视许久,终是崇帝打破沉默,低叹道:“你很爱他?”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从不曾见过她这般伤心欲绝!在他的眼里,她是那么傲气那么高贵,只有他人为她思念成疾,郁郁不得。怎么今日她却为了一个男人而失神慌乱,甚至痛涕流泪?
这不是他所认识的苏漓若!
她娇气高傲,才情四溢,玲珑剔透,是他刻骨铭心,念念不忘,梦寐以求的人。
她怎么能低下高贵的头,去央求那个冷若冰霜的男人?
她怎么能放下傲气的心,为了一个离去的男人而疯狂涕泣?
果然,这些年的漂泊,消磨了她的心性,竟然如此委屈求全?
崇帝开始恨极了这个男人,不,从今日一见面,他就恼恨。
自幼他就舍不得她流一滴的眼泪,时刻守着她,呵护她,宠爱她。他手心里的宝,心尖上的血,却被那个浑身戾气的男人不屑一顾,当她撕心裂肺地痛哭,慌乱失措地追逐,那个男人居然头也不回地漠然离去?
崇帝想着那个一脸冷冽的男人,恨不得一掌劈了他,但他知道,自己决不是他的对手。
若不是他伤了漓若的心,崇帝不得不承认,那个狂傲冰冷的男人竟然有一股邪魅的俊美!
这是让漓若痴迷的原因?
崇帝心里暗叹。
苏漓若不语,目光有些呆滞,但风玄煜离去的背影却像一把利刃,划过她的心头,使她呼吸一窒,一阵刺痛清醒着她:他抛下了她!他走的急促,没有丝毫的留恋。
苏漓若的眼眶渐渐湿了。
崇帝急了:“哪里不舒服?痛了?”他想到孤珠把她劈晕了的那一掌,他一时忘了让他咬牙切齿的那个男人,根本没想到她是心痛!
又过很久,苏漓若低哑着声音开口道:“靖南,我不想骗你,其实,成婚之事...”
“我知道!”崇帝一怔,苦笑着打断她,他宁愿狼狈地承认,却不愿她残忍地摆出事实。“不过,无妨,至少...你说的婚期,让我曾期待过...足矣!”
苏漓若怔怔看着他,其实,他早就知道她利用他,可她不明白,他为何还要故意装傻?
“但是,漓若,你忘了吗?”崇帝肃然着脸色,“你为何要许我婚期?”
苏漓若瞪着眼,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崇帝一字一句,他说很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怎样的卑微,还有那下定的决心。“既然入宫了,那就不耍一无所获!”
苏漓若震惊地从床上撑起虚弱的身子。
“裕国的天下本就不是我的,这皇宫,这帝位...”崇帝淡定地说道:“该归还了!”
苏漓若稳了稳情绪,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想你所想,思你所思。”崇帝笑了,尽管有些苦涩,但神色坦然,似乎事不关己地描述他人一般。“你对他的仇恨,不死不休,而他,也绝不会放过你。”说着,他深深看着她,目光充满怜爱,“我已经把你弄丢了一次,让你颠沛流离,这一回,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苏漓若颤栗着声音道:“他是你爹,一生为你筹谋,可我,却要毁尽他的心血,让你跌落云端,你也愿意?”
“他不除,你难解心结,也放不下仇恨。”崇帝道:“而我,终究活的苟且,郁郁不乐,犹如地狱般煎熬。”
苏漓若茫然恍惚,她不怀疑颜靖南的决心,但她始终不明白,他明知她的所做所为无关一丝一毫的情意,甚至,他清楚她利用他不止耍除掉颜行尘,她亲自邀词的目的,是将风玄煜引来。
苏漓若虽然不忍心,但还是很残忍的告诉他:“你方才问我很爱他?是,那次出宫,便是寻他而去...”
她低垂眸光,嘴角泛起笑意,苦中带甜,却又那么酸楚。“我们经历过争吵,误会,离别,甚至...几经涉险,性命不保,却依然深爱。即便他今日离弃我,我...”她指着心口,凄声道:“这里...始终放不下他!”
“他...他不值得你这样付出!”崇帝踉跄后退,难以接受她的深情执念是为了别人,虽然他已经预料到,但听她亲口承认,却是凌迟般的痛苦,所有的伪装一刹那瓦解。
“值与不值,心,会知道。”苏漓若抬头,眼底一片回忆,那是她与他之间千丝万缕的情愫,旁人又岂会懂得其中滋味?“但,人却是身不由己!”
崇帝惨然一笑,此时他才真正明白,他,输的太彻底了。
“还有一些事,我须得与你说清楚。”苏漓若幽幽叹息,语气坚定,“你不必追究值不值得?也无需深究我与他之间如何?记得我跟你提过,我已嫁为人妇?他,就是我的郎君,月邑山庄的庄主,都城的城主。他曾助你爹揽住裕国权势,霸占皇宫,夺的帝位...”
“什么?”崇帝目瞪口呆,她说的话如五雷轰顶,震的他失神滞语,怔怔看着她,似乎从不曾认识她一般。
苏漓若仰颈倚靠床头,疲惫地闭上眼,沉声道:“我说的这些,是让你慎重考虑,免得日后生怨恨上,而我却无力偿还什么!”
崇帝惘然若失收回目光,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去,他弯着腰,微驼着背,似乎不能承重她的一番说辞。
身后,苏漓若缓缓松了一口气,这般与他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最好的,她真的不想伤害他。爱我电子书
随即,她的心又揪了起来,风玄煜为何这般愤怒,怨恨她?他的眼里竟然泛起对她失望的荒凉?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有那样强烈的情绪?
她慢慢把头埋进膝盖,双手抱腿,将身子弯下,蜷缩成一团。
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何没有重逢的欣喜?
或许她太自以为是,却忘了,他原本就是凉薄之人,恐怕早已没了当初那份深情至爱!
想到这里,一阵剜心之痛袭来,她感到几乎窒息。
话说,风玄煜风尘仆仆赶回都城,直奔铁骁营。
那晚,他见了帖子的邀词,日以继夜,马不停蹄赶到裕国,当他看到颜靖南将苏漓若拥在怀里的那一刻,焦虑急促的情绪,欣喜若狂的心情,随即被击垮的一丝不剩。
她怎能那么心安理得回宫居入?投进他人的怀中?难道,她都不忧虑他会寻她不得而发疯崩溃?难道,她都不担心雅丹会因她而丧命?
或许,她就是希望他迁怒雅丹,而借他之手除掉雅丹?
风玄煜后背一阵嗖嗖发凉!
他不敢想象,却满脑子都充斥着她抽出无熵剑刺向他胸口的那一瞬的恨意,不辞而别跟随黎陌萧去昼国的那一段日子。偷偷从奈落的眼皮底下溜走,乔装打扮混进龙烽营。返回山庄,潜入蒋雪珂居住的吟月庄园,却不惜冒险嫁祸于她。甚至为了替兮姥姥报仇,欲对悔不当初的屏洵痛下杀手!
件件桩桩,历历在目。
风玄煜突然发现他居然从未真正读懂她,了解她。
他之所以毅然决然离去,因为他知道,以她的倔强执拗,绝不会轻易跟他回去。更何况,她为了报仇,竟然都敢赌上成婚之险!
而雅丹的处境,却是命悬一线,刻不容缓。
风玄煜扬起缰索,紧紧一勒,马蹄刚停顿,他已掠身跃入营口。
值守哨兵只觉得一道人影疾飘而过,待探头察看,已不见踪迹。惟有门外不远处,一匹疲惫不堪的骏马低头嚼着路边青草。
奈落一众人,倚着围栏,仰望山丘上的新坟,神色黯然,悲怆泪下。
扎姑和英旺抱成一团痛哭,她们想不明白,夫人为什么会凭白无故地失踪?而雅丹护法为何要领受刑罚,以野牧部落最原始最残酷的,自掘坟墓,封棺活埋的方法?
阿央与几个首领已泣不成声,低首涕泪,不忍仰望。
小唯埋头夜影怀里,不敢目睹,她虽有不忍,可一想到姐姐,她对雅丹的怜悯瞬间消失,只有怒焰与伤心。
乍特别过脸,他也不想雅丹以死谢罪,他多么希望雅丹能松口告诉他们,她只是嫉妒而将玄若囚禁,或关押何处!
风玄煜似乎从天而降,落在他们面前,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冷厉问道:“人呢?”
奈落定睛一看,惊呼道:“庄主!”庄主去而复返,可见夫人无恙,雅丹免刑,他来不及言语,扬手指向小山丘。
风玄煜凌空腾飞,掠过围栏,疾速而去。
众人方才惊醒:那,那不是庄主么?遂后知后觉幡然:雅丹有救了!
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都城受死刑之囚,无论任何刑罚,以什么方式受刑?若没有庄主亲谕赦罪,无一幸免。
这就是风玄煜为何不顾苏漓若的泣涕而决绝转身离去的原因。
奈落即后飞跃跟随,来到墓地。
风玄煜以一掌之气劈碎墓穴,石触震动,尘土飞扬之中,一副崭新的棺椁呈现。
只听得一声轰隆!他的双掌推开封死的棺盖,雅丹一身野牧部落的盛装平卧棺椁内。
她闻声倏然睁开眼,脸,已经憋成紫黑色,她惊愕同时,双手紧攥着胸前的衣裳,大口地喘着气。可刚喘几口,她剧烈地咳起来,咳得她上气不接下气,难受地翻身,却又使不上劲。只得侧面伏在棺椁里,一个劲地咳着,喘着。
风玄煜伫立棺椁旁,双手负背,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她,咳得几乎背过气,却无动于衷。
奈落踌躇片刻,终于上前,掌力击开了棺椁,棺板四裂,震倒在地。他俯身扶着雅丹坐起,双掌贴背,以内功为她顺气。
半晌,奈落收回掌心,雅丹已面呈现红润,气顺如常,她挨着奈落缓缓站起。并侧颜向奈落微微颔首致意,须臾,扭头疑惑地看着风玄煜,突然,她眸光一闪,难以置信地瞪着他,颤声问道:“你找到漓若了?”
这时,随后赶来的众人闻言愣住:难怪庄主会急冲冲赶来救人?原来是夫人找到了!
众人遂欣喜欢呼。
小唯更是喜极而泣,激动地扯着夜影,语不成调。
风玄煜沉吟不语,收回冷厉的目光,转身漠然而去。
众人诧异,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啦?夫人究竟是寻得还是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