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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王源率众人登上城墙观看城外敌军军营的情形。远远看去,敌军军营一片忙碌,兵马调动穿梭忙碌不休。虽然昨夜的突袭造成了数千叛军的死伤,但很显然叛军并没有被昨夜的突袭而被击垮,眼前的一幕显然是他们正在准备开始一场攻城作战。
王源明白对方的心理,昨夜虽然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杀伤,但对方兵马还有一万七八千人,所以根本不可能被一次突袭而击垮,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面对对方正积极准备的攻城作战,王源下达了整顿骑兵准备突袭的命令。
这个命令让颜真卿甚是惊愕,对方要攻城,难道不是应该拒守城池才是上策么?王相国却要主动出击,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当他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王源笑着对颜真卿道:“颜太守,打仗就像是一场博弈,何时主动何时被动需要审时度势。之前你们防守是正确的决定,因为主动出击你们处于绝对劣势。守城便是利用城墙坚固高大的优势去和敌军抗衡,这叫做取长补短。而我的手下是两千多精锐骑兵,骑兵的优势却正是野战,你要我们这些精锐骑兵来守城,岂非是扬短避长之举了。骑兵便是用来践踏对手冲锋陷阵的。”
“可是,他们那么多的兵马,相国手里只有这两千多兵马,硬拼的话,岂非……”
王源哈哈笑道:“看来你还是不知道我手下这两千多人的战斗力有多强。一日破三城的便是这些人,你怕是还不知道那件事有多难吧。今日叫你开开眼界,瞧一瞧我手下的骑兵是如何作战的。”
在王源的号令下,两千三百余亲卫骑兵迅速集结在西城门内。准备妥当之后,王源一声令下,平原城西城门缓缓打开,吊桥也很快放下。王源一马当先冲出城门,身后亲卫骑兵如潮水般的涌出城门,不作任何停留,直接抄两里之外正在整队准备攻城的叛军兵马冲锋而去。
对方完全没预料到对手居然还敢主动出击,仓促间倒也反应迅速,弓箭手立刻开始放箭。然而神策军骑兵人手一只铁盾,身子伏在马背上,以铁盾护住战马的侧翼。弓箭射在这些铁盾上发出当当当的声音,伴随着急促如雷的马蹄声,就像是一曲进攻的激昂之乐。
付出数十人的伤亡,进入三十步距离之内后,马背上的骑士们举起了高高的长枪,将长枪的尾端兜在腰间的皮兜之中固定后,眨眼之间,便冲进了贼兵的阵型之中。上千只长枪借着冲击之力将对方士兵的身子刺穿,有的长枪上还串了两三个贼兵的身体。光是这一轮长枪冲刺,便带走了千余名敌兵的性命。
接下来,长枪被丢弃,骑士们擎出长柄陌刀开始砍杀。陌刀是神策军骑兵的标配,虽然这玩意很是贵重,但王源还是看上了陌刀的锋利和实用。陌刀双刃尖头,刃长数尺,兼顾了劈砍攒刺击打诸般功能,用来作为骑兵的冲锋武器可谓是极为实用。只不过因为传统陌刀过于沉重,王源军中的陌刀稍作改良,长度和重量都做了调整,更加便于骑兵的携带和劈砍。当然,也是因为传统陌刀造价太过昂贵,钢铁用量太大,王源为了在骑兵之中普及陌刀,不得不做出些牺牲。
但即便如此,陌刀的威力依旧在这种冲锋作战之中得到充分的体现。借着战马的前冲之势,普通士兵挥动陌刀会直接将对手连人带甲劈成两半。而普通刀剑要做到这一点,既需要极大的气力,也需要极快的速度,但陌刀却凭借着他的锋利做到了这一点。
在平原城城头上万军民的见证之下,王源率领着骑兵冲入敌军阵中,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在叛军两翼的兵马包抄而来之前,骑兵队斜斜的拐了一个大弯,从侧翼冲杀而出,调转马头飞驰而回,如一阵风一般的冲回城中。
叛军士兵根本就追赶不上,追到城下时,城头乱箭齐发逼得他们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最后一骑进入城中,眼睁睁的看着城门关闭,吊桥拉起。
整场战斗持续时间只有大半个时辰,就像是一场劈头盖脸而来的暴风骤雨,来的凶猛急迫,去的迅捷无踪。不仅是叛军的兵马还在发蒙,城头上的平原军民也如在梦中。半晌之后,城头的军民们才带着发自内心的崇拜之情欢呼大叫起来。
颜真卿匆匆下城来到城内广场,王源正跃下马来,脱下头盔提在手中,吩咐着受伤的兵马去包扎,清点伤亡人数。让兵士们去喂马喝水休息。
“大开眼界,大开眼界,王相国,你们简直就是神兵天降一般,如入无人之境。佩服,当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颜某还从未见到有如此神勇之军。难怪王相国能够力挽狂澜击溃攻蜀之敌,有这样的兵马在手,叛军何愁不灭?”颜真卿哈哈大笑着匆匆拱手而来,口中大声道。
王源正拿着阿萝递过来的布巾擦着脸上的血迹,那是敌军喷溅在身上的血迹。闻言笑道:“颜太守,你也不要把我们夸得太离谱。我们也伤亡了一百多人,可不是什么神兵天降。神兵还会有伤亡么?”
颜真卿摇头道:“冲入敌军之中只伤亡百余人,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对方死伤惨重,已经开始收缩回营放弃攻城了。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刚才这一次冲锋对方起码死伤数千人。这已经是一场完胜了。”
王源哈哈笑道:“冲垮了他们三个千人队,我想他们死伤没有三千也应该有两千人吧。罢了,他们既然收兵回营,咱们也不用去招惹他们。颜太守,你也该去城中组织百姓们抓紧准备出城的事宜了。”
颜真卿忙道:“下官这便去准备。”
颜真卿满脸笑容的快步离去,王源下令兵马回营休整。别看这半个多时辰的冲锋,时间虽然短,但却极为消耗气力。兵马都累得够呛,一个个气喘吁吁。王源明白,外表上虽然刚才这一仗打的漂亮之极,但其实也极为凶险。敌军若是两翼的兵马包抄的速度稍快,反应再迅速些,那便会造成己方的更大伤亡。这一次为了多杀伤敌人,撤退时间稍微拖延了些。下一次绝对不能这样,王源可不想犯下错误,让己方遭受重大损失。死伤了百余名亲卫已经是王源心理的极限了。自从出兵至今,三千亲卫骑兵已经死伤了三百多人,这些都是自己手下精锐中的精锐,损失了他们,王源相当的肉疼。
晌午开始,在颜真卿的带领下,平原城全城百姓都开始为撤离做准备。一旦撤离之后,需要迅速的往南行进,容不得半点耽搁。
为了达到快速行动的目的,颜真卿将全城百姓分为三类,一类是可以自己行动之人,一类是无法快速行动的老弱病残之人,另一类则是有余力帮助他人的人。第一种人不用操心,但老弱病残的百姓侧需要有代步的工具。故而,在城中搜集了几十辆大车作为这些人行动的代步座骑,但几十辆车太少,于是开始命百姓们临时打造简易大车,供老弱者乘坐。然而因为没有牲畜拉车,便只能将青壮者和老弱者编组,以青壮年推车,帮助老弱者同行。
数万百姓要严格的组织起来,想不乱是不行的。不少百姓还不愿意离开平原城,颜真卿又要耐心的劝说他们。还有人还计较着财物,还打算将些根本用不上的物事搬运上车随同离开,这当然也是绝对不允许的,于是发生了些吵闹之事。总而言之,城中闹哄哄一片,也亏得是颜真卿有耐心,才一件件的解决这些事情,平息一些吵闹。
王源对城中的事情充耳不闻,他一心一意要对付的便是城外的叛军。经过两次袭击的重创,叛军死伤四五千兵马,但还是坚持围在城下不退。王源知道,必须要尽快的击溃他们。但王源又不能操之过急,只能通过这种突然的袭击一口一口的咬死对手。但这种袭击需要找到时机,在两次突袭之后,明显敌军的防范已经很严了,王源可不想冒着对方准备好的箭矢防线冲上去,那样的话死伤会极为惨重。
但是,无限制的等机会也是绝对不成的。第一,王源百分百相信正有敌军增援兵马赶来,或许四五天的时间便会赶到。在此之前,自己必须要带着平原城军民撤离。也就是说,在此之前必须要击溃城下的围城兵马。第二,后方李欣儿青云儿紫云儿等人带着众多百姓正往平原城赶。两三天内也可能抵达这里。如果自己在此之前不能击溃城下之兵,那岂非是要让李欣儿她们和众多百姓自己送上门去。
所以,留给王源的时间其实只有两天时间。在两天时间内,必须将城下尚剩余的一万多兵马击溃,同时平原城中做好撤离准备,在李欣儿等人抵达之后,便立刻撤离此地。看似淡定的王源心里其实急躁的火急火燎,一切都必须不能出差错才能让这次救援有个完美的结局。但他却又不能表露出急躁的情绪,他不想让平原城的百姓再有任何的惊慌失措。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城外叛军显然是得到了教训,所以他们将兵马集中在城西大营,放弃了四城困守的办法。虽然这样一来,看似似乎可以随意从其他方向出城撤离,但王源和颜真卿等人都很清楚,若不将这股兵马击溃或者赶跑,他们便会阴魂不散的跟着撤离的队伍。而一旦离开了平原城,数万百姓便得不到丝毫的生命保障,对方一旦发动进攻,以有限的兵马数量是绝对无法保护百姓的。
然而,对方抱成了团,事情变的棘手起来。毕竟是近一万五千兵马的敌兵,抱起团来不求进攻但求防止对方的突袭还是很简单的事情,面对如此局面,王源的兵马再强悍,也如同虎咬刺猬无从下口了。
半夜里王源起来了数次,登上城头去窥探敌营之中的动静。但只见敌营之中灯火通明人影嘈杂,显然是做好了防止夜袭的准备。故而这一夜王源没有得到任何的机会,只能望之兴叹。
清晨,王源吃过早饭之后独自在住处的天井小院之中负手徘徊,他想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今日再无建树,明日晚间便是极限。若再不能真正击溃敌军,明天便只能强行攻击了,否则便将会被拖到敌军援军抵达,自己也将和颜真卿一样被困在此城之中。
王源踱步思索的时候,公孙兰从隔壁小院之中来到了门口。见王源正聚精会神的思索,公孙兰没有打搅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院子里的树荫下看着王源。半晌后王源偶一抬头,才发现公孙兰在院子里,忙微笑道:“怎地来了也不吱声?”
公孙兰笑道:“见你思索的入神,便没有打搅你。阿萝妹子呢?”
王源道:“一大早便上城墙去了,说是要替我瞧着贼兵的动向,我让她别去,她却不肯。”
公孙兰嗔道:“你昨晚折腾了一夜,跑去城头数次,任谁也知道你心中焦急。阿萝妹子聪明的很,当然知道你心里的烦恼,她这么做也是想帮你解忧罢了。”
王源微笑道:“我明白。”
两人在树荫下的条石上坐下,清晨时分天气还不太热,树荫之下还甚是凉爽。阳光也不甚刺眼。看着天井上空的蓝天湛碧,白云悠悠,还甚是有些赏心悦目。
“你在担心无法击溃城外之敌,耽误了行程是么?”公孙兰纤手捻动一根青草,低声问道。
王源点头道:“是。我又不想贸然进攻,但时间确很急迫。明天日落之前,必须要击溃敌军,否则不仅我们无法安全撤离,欣儿她们也无法与我们汇合。当真是棘手的很。”
公孙兰道:“现在贼兵包团龟缩在大营之中,看上去一副死守待援的样子,确实很棘手。我想等他们出错是不可能的,依我拙见,该想办法让他们露出破绽才是。”
王源道:“我也正在考虑此事。我本想用百姓从东城撤离,让他们以为我们正大规模撤离城池,从而引蛇出洞给骑兵制造攻击的机会。但后来想想,此法不可行。”
“是担心百姓们伤亡过多是么?”公孙兰柔声道。
王源点头道:“是啊,便是怕他们伤了百姓。要做戏必须大批百姓真的撤离才能吸引的他们出动攻击。一旦混战起来,百姓们会大批伤亡。我不能以百姓为饵,却无力保护他们的安全。虽然为了大局着想,我这么做是最合适的选择,但那样的话,我怕是要名声扫地了。”
公孙兰点头道:“不能那么做,民心是最难积聚,但却是最快消失的东西。有时候你花了很大的气力才积聚了民心,但却可能因为一次事情而毁了之前所有的努力。民心既宝贵,又脆弱。我还是那句话,你想有所作为,必须从现在起便收拢民心。”
王源怔怔的看着公孙兰片刻,轻轻点头道:“你说的对,但眼下该怎么办?我可不能拿我这两千多骑兵强行攻击对方防备好的营寨。那样几无胜算。就算能赢,这两千多人怕是也死的七七八八了。”
公孙兰点头道:“我明白。既不能用百姓为饵,又不能硬拼,那么其实便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王源一愣道:“什么办法?”
公孙兰笑道:“你惯用的老办法怎么倒忘了?敌军营地现在好比是一座城池,要攻破它,便只能深入其内部,来个内部开花了。这事儿你都干了多次了,怎地这一次却忘了。”
王源扶额道:“哎呀,我确实犯糊涂了,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不过……这一次和以前的潜入可不同,这一次是兵马密集的敌营,一旦进去,便可能出不来了。”
公孙兰微笑道:“没想到你也有怕死的时候。”
王源笑道:“我其实一直都是个怕死的人,死了便万事皆空,我当然不想死。若不是没有退路,谁不愿守着妻儿过安逸的日子,却要终日打打杀杀?那岂不是犯贱么?”
公孙兰啐道:“我瞧你便是犯贱的人,我可没见过你不惹事的时候。都是你自己主动涉险。”
王源笑道:“今日的危险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