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芦苇荡中并无伏兵,那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两名副将得令后立即调集数千士兵开始朝里许外的战场冲锋。队伍很快便被芦苇荡间的阡陌小道自然分割,数千兵马也自然的分为十几队沿着小道缓缓向前。即便是芦苇荡中并无伏兵,走在这样的地形之中也还是让人心中惴惴,所以众士兵也还是缩头缩脑四处的张望,唯恐有变数发生。
然而在深入数百步之后,并无任何异样,周围的芦荡树丛长草虽然茂盛浓密,且在风中发出各种怪异的声音,但却没有任何弓箭射来。士兵们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加快脚步往对面战场猛冲。然而,就在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厮杀的战场上的时候,东方聚义厅所在的那座绿树苍翠的山包上的一棵高大树木的树冠上,一根长杆挑起了一面醒目的红色旗帜。那旗帜在风中大幅度的晃动了数下,然后消失不见。
下一刻,芦苇荡中树丛里高草从中忽然站起无数的身影,弓弦嗡嗡作响,羽箭嗖嗖鸣叫,短短片刻时间,数千名伏击着的**弓弩手几乎同时发动了突袭。嗤嗤嗤!箭支穿过芦苇茎叶长长草叶片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噗噗噗!它们穿透血肉的声音更让人魂飞魄散。小道上的士兵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身边便有大批的士兵中箭。惨叫声中,无数士兵中箭飞跌,有的直接滚落道路两侧的水洼,溅起浑浊的泥污。许多士兵甚至没有任何的反应便已经身中数箭,死于非命。
“有埋伏,快跑!”士兵们很快反应过来,他们抱着头开始往回跑。后方长长的士兵队伍来不及转身回撤,被前方遭袭往回猛冲的士兵们一顿挤压,不少人踉跄着摔入路边的洼地和水坑之中,场面混乱不堪。
“他娘的,被坑了。常元图你这个蠢货,你说什么空城计,这哪里是什么空城计了?”马副将带着哭腔大声怒骂着,疯狂的下令士兵们掉头往回冲。
所有士兵们都开始跌跌撞撞的疯狂往后逃跑,谁挡着道路便会被后面的人猛力推开。这时候为了逃命可没什么可谦让的,留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有致命的危险,所以每个人都陷入了恐惧的癫狂状态。推挤在一起的士兵们爬爬滚滚不断的落入两旁的洼地,小道上也有很多人被挤压的摔倒在地,但很快便被其他人践踏在脚下,绝望的活活踩死。
飞蝗如雨不断的朝拥堵成一团的叛军队伍中射箭,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因为没有任何的反击手段可以阻止**的弓箭手,每一名叛军士兵都是一个活靶子。即便埋伏在芦苇荡和树丛中的**弓箭手的数目并不多,而且两千多名弓箭手还分散在十几条道路两侧,但哪怕只是百余名弓箭手的连续射击,也会给毫无防护的对手以极大的杀伤。芦荡中的小道上,很快便横七竖八的满是中箭的尸体,道路旁边的沟渠水洼也很快被血水染红。
后方寨门处,常元图愕然看着这一切,脑子里嗡嗡作响,刚刚醍醐灌顶的感觉又变成了一片混沌。说好的空城计呢?说好的没有埋伏呢?自己好不容易参破了对方的计谋,本以为已经在谋略智商上碾压了对手,然而眼前的一切却又将自己打回原形。自己不是变得聪明了,原来只是自作聪明。
“撤!快撤!弓箭手,弓箭掩护。”常元图大声咆哮道。
数千弓箭手立刻上前朝着芦苇荡中乱射箭,但其实这种射击毫无意义。对方的弓箭手的位置在两百步外,那里是弓箭的射程之外。而弓箭手们也绝不会深入芦荡小道上进行射击。即便能看到他们在芦苇荡中起伏射箭的身影,其实也是望尘莫及。
混乱的屠戮持续了不到一刻钟,但这一刻钟的时间却漫长的难以接受。终于,大部分的士兵得以连滚带爬的败逃而回,当他们一个个面无人色的冲到了寨门内的平地上时,才有空庆幸自己死里逃生。当所有人回首刚才逃离的那十几条小道时,被那里的情形吓的魂飞魄散。
小道上满是匍匐的尸体,不少人还没有死去,正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在地上蠕动着,缓慢的爬行着。阳光下,道路两旁的水洼之中反射着红色的光芒,那是被鲜血染后了的污水。此情此景让人肝胆俱裂,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当叛军士兵们终于逃离死亡之地后,埋伏在芦荡中的**弓箭手们也销声匿迹。放眼望去,眼前的大片芦苇荡中苇叶翻卷如浪,如一片波涛起伏的绿色湖面般的安静。看上去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可是所有经历过刚才一切的人都明白,这安静只是一种假象,那里边藏匿着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常元图呆呆的发着愣,他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中恢复过来。看着身边的数千名惊魂未定的士兵,看着芦荡小道上的惨状,常元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正是自己的盲目自信才导致了这样的悲剧,对方明显是故意放刀盾兵过去肉搏,芦荡中的伏兵并未现身。而自己却一厢情愿的自作聪明,从而让手下的士兵遭受了惨重的伤亡。
“常太守,现在该怎么办?咱们该怎么办?”死里逃生的马副将在旁问道,话语中掩藏不住他心中的恼怒。
“咱们死了多少人?”常元图咽着吐沫问道。
“多少人?短短时间咱们便死伤近一千六百人。他娘的,死伤了这么多人,偏偏咱们连对方一根汗毛都没摸到。这他娘的也算是打仗?当真是窝囊的很。常太守,请你下次下命令慎重些,你既不知对方有没有埋伏,便不该拍着胸脯说没有埋伏。你是安然无恙,这一千多兄弟可白白的被你坑死了。当真他娘的窝囊废,信口开河的蠢货。”马副将大声骂道,最后那一句已经是明显的针对常元图的辱骂了。
常元图忽略了对方话中对自己的辱骂和不敬,他暂时没有心情去和马副将计较,同时此事也确实是自己的过错,他也心存歉意。
“莫提了,马副将,立刻传令下去,全军撤回营中借助工事防守。”常元图喘息道。
“那对面的刀盾兵兄弟怎么办?咱们不管了么?”马副将皱眉叫道。
常元图目视前方厮杀的战场,那里四千刀盾兵已经死伤了一小半了,正在苦苦的支撑着。
“鸣金让他们撤回,咱们无法支援他们,再打下去他们都要死。快传令,快!”常元图大声道。
铜锣哐哐响起,那是鸣金撤退的信号。已经剩下不到三千人的叛军刀盾兵听到鸣金之声也无心恋战,纷纷掉头逃回。当他们穿过芦荡中的小道时,眼前的惨状也让他们目瞪口呆。而且他们可再没来时那般好运,芦荡之中的弓箭手不再客气,他们纷纷冒头朝着仓皇奔逃的刀盾兵放箭。也幸亏这是刀盾兵,他们有盾牌防身。三千士兵只付出了四百人的伤亡便成功的逃了回来。但即便如此,这四千刀盾兵也损失了一千六百多人。
待刀盾兵撤回,叛军大军毫不停留立刻撤离大寨,顷刻间翻翻滚滚退的干干净净。一个时辰前还气势汹汹而来,意图攻入对方营地阻止对方渡河的叛军,被歼灭三千多人后铩羽而回。常元图的自信心也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他后悔不迭,自己根本就不该动手的,盲目的自信让自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对方这只兵马根本就不是自己手头这点兵马所能战胜的。
东边的战场上,士兵们正开始打扫战场。王源一边解下盔甲,一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蜂拥撤离的敌军大队兵马,脸上满是疑惑的神色。他不明白的是,为何对方会派兵硬闯明知有埋伏的芦苇荡,这岂非是太过愚蠢的举动,明明昨晚上还吃了大亏,他们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冲过来,岂非是自找不自在。
之前王源之所以没有下令在对方刀盾兵攻来之时让埋伏的士兵放箭,原因仅仅是因为对方是刀盾兵而已。弓箭手的克星便是盾兵,箭支对刀盾兵的杀伤力有限,浪费大量宝贵的箭支去射杀刀盾兵是不合适的。那样做还是无法阻止对方通过伏击圈。
见对方刀盾兵的数量只有三四千人,王源果断的选择了正面迎战。只要能让对方后续援兵不继,这几千刀盾兵王源还真不放在眼里,毕竟自己的手头兵马也自不弱。或者说王源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他也只能选择与之正面交锋。
然而,对方后续的兵马居然就这么直通通的冲过来,这便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了。王源是一点也没明白对方主帅的意图,如果他知道对方领军的太原太守常元图把自己让刀盾兵通过的举动视为兵力不足,甚至是凭空想象出一个空城计的戏码来,王源怕是要笑掉了大牙。
王源想不明白倒也不想再费脑筋了,此战又是一场大胜,加上昨夜的伏击,对方死伤兵马应该超过了四千人。总共两万余人的对手也只剩下了一万五千余人,也难怪对方主将选择了立刻撤退,再不识抬举,王源都敢于主动出击了。但王源当然还是不想和对方拼命的,目的便是保护渡河的行动,真要拼个你死我活倒也没那个必要,此刻叛军显然丧失了主动进攻的能力,剩下来的时间除非对方不长眼,否则渡河应该是不会受到打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