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大部分家产都没了,但仍旧保留了簪缨世家的气度,高门大院内,雕梁画柱,斗拱飞檐,处处彰显家门曾经的荣耀。
刨去被充公而隔开的温品怀那一脉的北大院,温家仍有西、东、南三处大院,每座大院又含六座五进院子,共计房间无数,每座院子都有回廊甬道相连。
万朝云没满周岁的时候来过还未败落的温家大院,那时的温家热闹非凡,门庭若市,丫鬟仆从经常从回廊排着队端瓜果点心到各厅待客。
如今再看,庞大高深的大院,冷冷清清,墙角长了野草,墙壁也被青苔浸得劣迹斑斑,无数能工巧匠雕刻的壁画被掩盖在岁月的痕迹里。
踩着切割整齐的青石板,不多会便来到二房住的南院,许是温家昭雪的缘故,大门处挂了两盏红灯笼。
整个大门似刚擦拭过了,露出屋檐下的真金彩绘,金色的阳光打在上头,光彩熠熠。
门匾上南院两个大字龙飞凤舞,令人不禁感叹笔者的功力。
左右两边挂着副通俗易懂的对联,富贵不易其心,贫贱不移其行。
对联之下,是两尊石狮,多年过去依然刀纹如新,锋芒犹在,威武的守护着身后那百年大院。
过了南院大门,往左边游廊走,游廊极长,一眼望去,只见两排滚漆巨柱林立,巨柱上有精美木雕,雕刻着梅兰竹菊等文雅图案,仰头望去,那飞檐仿若勾着碧天上的祥云。
每走几步,仰头便见横梁下挂着温家家训,一条条,游龙般引入眼帘。
走过长长的游廊,终见不远处郁树葱葱之下景泰院三个字,温氏脸上露出温婉笑容,“这次去台州,又得留福伯一人在家了。”
“福伯年纪比爹还大,怕是受不了舟车劳顿,留在青州也好,看看家。”万澈接话道。
福伯是他们这一房的管家,后来温家败落,老爷子便放了他们一家的卖身契,但福伯不愿走,仍旧留在温家伺候老爷子,老爷子去万家村住后,他便独自看守景泰院。
刚走到院门前,走路颤颤巍巍的福伯便出现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仅剩的三两颗牙,“姑娘和姑爷回来啦,这是表姑娘吧,几年不见,竟长这般大了。”他目光热切的看着万朝云。
当年回万家村后,温老爷子也跟着去了,她便没来过温家,福伯年纪又大,自然也没去过万家村,可不是几年没见?
万朝云想上前叫人,福伯却回头喊老爷子了,“老爷,姑娘和姑爷还有表姑娘来啦。”
许是刚从别的院唠嗑回来的老爷子很快出现,他笑呵呵的道:“刚跟你三叔说了会话,他有事,我便自顾回了,对了,你几个堂兄也都被放回来啦。”
“爹,我知道,大哥之前已说过。”温氏无奈,温家重获新生,他高兴得每日都要说上两三回,仿佛这样一直说,才更真似的。
万澈上前扶了把老爷子,然后接话道:“爹高兴,你就让爹说。”
“哎,还是女婿好,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半个儿的女婿亲。”老爷子‘痛心’道。
温氏装作生气模样,不甘示弱的回击,“是是是,到时候您要吃小龙虾了,别找我女儿就行,反正我也不亲。”
“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女儿,真是的,还想威胁你亲爹,门都没有。”老爷子无比得意,边上的福伯和一众仆从都被逗笑了。
说说笑笑间,已来到正厅,万贵熟门熟路的将五味居送来的食盒放到膳厅,“祖父,爹,娘,咱们先用饭吧,不然菜都凉了。”万朝云道。
“好好好,先简单的吃些垫垫肚子,待明日再好好做一桌,叫上其他院的几个一起来聚聚。”老爷子笑哈哈的,开心得跟个即将要洞房花烛的小子般。
柳眉一一将膳食摆出来,温氏便道:“你们也累了,周嬷嬷,赶紧做些饭菜,吃了便好好休息一晚,明日还得忙呢。”
“哎。”周嬷嬷应下,却不知往哪里走,她虽不是第一次来温家,却是第一次在温家下厨,并不晓得厨房在哪里。
翠罗便贴心的领着她去厨房,两人从侧门出去,绕过回廊,又走抄手游里,过了两道月亮门,这才到厨房,“温家真大。”
此时只有翠罗和她两个人,便也没什么顾忌了,一双冒光的眸子到处打量,“这门雕成这样,得花多少银子?”
“周嬷嬷,你啊,在我面前这样便罢了,在别人面前可不能这样。”翠罗笑着叮嘱她。
“晓得晓得。”周嬷嬷再次无比庆幸当初没有离开万家,一般豪门大院用的都是家生子,她这种半路出家的进去也只能做个粗洒,哪能够格给主人家做饭呐。
“厨房到了,你先看着做,我去给夫人和姑娘铺床。”翠罗站在厨房门口道。
周嬷嬷望着比万家村小茅屋还要大的厨房,脚步都放轻了,真真是豪门望族啊,原本以为万家已经够好了,哪想万家都没人家一个偏院大。
主子们吃五味居送来的饭菜,讲究些,下人们吃的便没那么精致了,很快几个菜做出来,饭也熟了,她望望外头,翠罗还没来,可再等下去,菜要凉了。
想着,她摘下围腰便出了厨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夜幕已落下,而路边立着的六角灯太久无人添油,漆黑一片,好在天上有银月高挂,冷冷的月华倾泄下来,肉眼依稀可见路大概往哪里走。
突然,周嬷嬷好像听到有声音从不远处那簇美人蕉后传来,“今天能成事吗?”是一道女音,听声音似乎年纪在四十多岁左右,已无年轻女子声音的空灵。
“能!”男音,周嬷嬷本能的往廊柱上靠,生怕招来什么祸端。
“今天若再不弄死那贱人,有你好看的!”女子像是咬了牙。
“夫人放心,今日必成!”男子保证道。
此声后,便听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不多会便彻底安静了,周嬷嬷不敢动,等的等,等得脚都麻了,才等到翠罗。
“你怎么才来!”周嬷嬷见翠罗打灯过来,忙迎上去,压低了声音问。
翠罗走得飞快,她压根没想到半路会冲出个人,好生吓了一跳,“勇哥儿方才磕了块皮,止了血我才过来。”
“严重吗?”周嬷嬷立刻关切问。
“没事,已经睡下了。”
“你既有事,怎么不让柳眉来?”两人边走边低低的交谈。
“她跟你一样,哪认得路?走吧,我也饿了。”
“对了,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这片说话。”周嬷嬷打眼看了看周围,夜里黑,压根看不到白日里见到的那些精美雕画,只看到庞大的黑影笼在院里,将月华阻挡在外,怪吓人的。
“说什么了?”翠罗立刻警惕的问,她打小便生活在温家,高门大户里,见多了肮脏龌蹉事,一听起,便头发跟都立起来了。
周嬷嬷将听到的一股脑说出来,然后望着翠罗。
翠罗停下,她眉头紧锁,脸色也白了,“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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