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天慕山的路,刚好路过陈家起就任的地方,老夫人得消息,欢喜得不得了,收拾了东西,带上陈家起妻子狄氏和东姝便到官道上跟万朝云汇合。
见面时,老夫人拉着万朝云一个劲的说想她,其实也才分开些日子,只不过那时身份不一样罢了。
陈东姝好奇的打量万朝云,想着这么年轻的祖母?
万朝云知晓她看自己年轻,无法将自己看成长辈,她也不勉强。
狄氏因着自家姑姑的事,在万朝云面前自矮一截,不过万朝云看在陈谦的面上,并未迁怒于她,东姝懂事,知晓自家娘没脸说话,便凑在万朝云面前,讨巧卖萌。
——
京城。
关了城门后,城里引起了一阵恐慌,但很快被朝廷平息,一应所需的草药也都发下来了,并且贴了文书,说是先帝托梦要有疫病,让百姓们提前准备。
明白人看门道,不明白的人,自是感恩戴德,说朝廷的好。
消息传到陈谦耳朵时,他正在从盛州回京的路上,当即便骂楚沐阳糊涂,“他若等些日子,让我亲自见了郕王,再做打算,他怎出此下策?”
他身边只跟了几个死士和落叶山庄的高手,这些人都不善言辞,只会回答‘是’‘遵命’等,鱼渊擦了汗,心想着这话还得他来回,便绞尽脑汁想该回些什么。
思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回,跟陈谦久了,他发现自己真的跟不上他的思路,他说些什么,他也云里雾里的。
陈谦也不指望他有人回答,他说罢吩咐道:“加快脚程,务必早些回到京城。”
“大人,还回京城?万姑娘不是让您去天慕山吗?”鱼渊急了,天花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真染上了,以陈谦这体质,怕是无力回天。
陈谦长叹一声,“不可不回。”
——
离国,离帝得了消息先摆出副悲悯之色,“哎,病魔肆虐,是一场灾难啊。”
叹完,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并大声吩咐,“来人,立刻点兵,给大兴皇帝陛下送草药去。”
殿前武将进来,一愣,“陛下,咱们不是把西凉城还回去了吗?”
“又不止西凉城一座城,天下有的是路,不从西凉城过,恭王也不能说朕什么,立刻去办。”
他吩咐完仰天大笑,“哈哈哈,天助我也!”
被他提到的恭王,策马抵达京城时,城门已关,不过林见深早已派人在城头等待,见她人来,立刻便吩咐开城门。
厚重的城门打开,恭王打马前行,发现城内没有乱,街上依旧还有行人,只不过很少。
“王爷。”万朝衍从城头下来,扬声唤道。
恭王一路风尘仆仆,面色憔悴,眼下青了一片,原本朱红的唇也干裂发白,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疲累。
她闻声回头,发现是万朝衍,紧绷的神经松了些,“怎么回事?”
“回去说。”万朝衍道。
“我先去见皇兄。”她说罢马鞭扬起,马蹄飞扬,不多会便消失在街头。
万朝衍忙骑上自己的马追过去,可恭王的是千里良驹,他的普通马如何能跟上?
他跟到宫里时,恭王已屏退所有人跪在承天帝灵前。
因着还在打仗,承天帝又死得早,帝陵还未修缮完工,是以他的遗体被放在寿皇殿,要等到帝陵修缮完毕,才能下葬。
但时间过去太久,尸身已不能再看,恭王只能扶棺痛哭了,最后一面是见不到了。
林见深得知恭王回朝,立刻赶过来,恭王没有放声大哭,只默默流泪,然后不停的烧纸钱,说着一些没头没脑的话,“皇兄啊,你走了,清闲了,留下个烂摊子,你儿子和我怕是要累死。”
“我不怕累,就怕累了还不值。”她说罢擦掉眼泪,“当年父皇说要传位于我,吓得我母妃三天三夜没合眼,就怕父皇知道我是女儿身,然后降罪母妃和我外祖家,那时我便想,我既不能当皇帝,你能当呀。”
“父皇说,你不是帝王之才,你耳朵软,心软,只能做个好人,大兴需要好皇帝,不需要好人,可我看重你的好人,便执意要扶持你,你确实很好,这些年虽未提携我外祖家,却也并未降罪,让他们得以保全。”
“可是,皇兄啊,你怎就走了呢?烂摊子怕什么?皇妹就算拼了命,也要帮你收拾,你怕什么?”
她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哽咽了很久,才又道:“是我对不起你,如果当初我不选你,你也不会陷入这般境地。”
万朝衍在身后听着,见林见深过来,吓了一跳,忙出声提醒恭王道:“参见陛下。”
恭王知晓这些话最好别让新皇听到,会妨碍她的前程,也感激万朝衍的提醒,便闭嘴了。
她擦掉脸上泪痕,起身给林见深行礼,“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她第一次觐见新皇,虽风尘仆仆,却也计较不了那么多。
林见深立刻亲自扶她,“姑姑平身。”
“以前父皇便常说若非姑姑扶持,便没有他今日的江山,姑姑是父皇的恩人,也是侄儿的恩人,以后,还请姑姑多多扶持。”林见深说罢深深揖礼。
恭王对先帝的几个皇子,都没什么印象,唯独对林见深多看过几眼,知晓他聪慧,当年稚龄便扳倒了大太监王振,是个厉害角色。
如今他做皇帝,她这个做姑姑的没有什么不满意的,闻言便道:“陛下严重了,辅佐陛下,是臣的分内事。”
几句话,算是相互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林见深不会褫夺她的王爵,并如同先父般倚重她。
而恭王,则表达了臣服。
“陛下,王爷一路颠簸,舟车劳顿,想必已极疲惫,不如先回去歇息?如今内忧外患,王爷不可有半分疏忽大意。”万朝衍适时道。
“对。”林见深立刻点头,“姑姑,您先去歇息,养养精神,朕昨夜想了一宿,楚将军如今兵不足粮不够,该派个人去支援一二,却不知派谁去,如今姑姑来了,怕是要请姑姑走一趟。”
“愿为陛下分忧。”恭王立刻道,“臣去见过太皇太后,再去歇息。”
“好。”林见深点头。
其实,太皇太后权柄下移,恭王又不是她亲生的,加之手里有兵权,是亲王中混得最好的,可以不去请安的。
但恭王素来谨慎,不敢大意。
从寿皇殿出来后,她立刻便去请安了。
太皇太后对恭王颇为不满,一来是因先太妃的缘故,二来是看不惯她女人抛头露面。
这天下,哪个女人不是在男人手底下讨生活?偏偏恭王不是,甚至如同男人般建功立业,当家做主。
这天下,哪个女人敢干涉朝政?偏偏恭王敢,不但涉政,还能手握重兵,镇守边关。
太后对恭王,与其说是迁怒,还不如说是嫉妒,她嫉妒恭王的潇洒和权势,嫉妒她的命好。
“臣,参见太后太后。”恭王来到孙氏跟前跪下,叩头请安。
太皇太后故意吃了盏茶,才不咸不淡的道:“起身吧,哀家年纪大了,见不到你这样,杀气烈烈的,下去吧。”
“是,臣告退。”恭王起身,毫不犹豫转身。
刚走几步,太皇太后又慢条斯理喊住了她,“你皇兄之前跟哀家说过。”
恭王转身,做出揖礼的姿势,等待她下话。
太皇太后瞧她行礼,便停了许久,想着等她手酸了再说,可恭王常年行军在外,日日练武,跟她的体质不一样,并不会轻易手酸。
停了许久,太皇太后见她没额头冒汗,脸色也如此,气得脸色铁青,便语气冰冷的道:“皇帝让哀家给你找门亲事,你若懂事,便自辞去王爵,做个公主,哀家也好给你招驸马,若不然,叫王夫?不吉利,自古也没这个道理。”
“臣明白了,臣告退。”恭王说罢转身便大步离去。
太皇太后不待见她,她明白,但王爵她不能辞,辞了王爵,便成了砧板上的肉,随太后怎么捏。
但作为亲王,就不一样了,她不能够随意拿捏一个亲王。
万朝衍与林见深在寿皇殿分开,林见深留在寿皇殿,万朝衍则在宫门口等。
抱着头盔,恭王落寞的出现在宫门口时,万朝衍立刻上前去见礼,“王爷。”
恭王兴致不高,她在想太后的问题,成亲?
她适合成亲吗?
这世上,会有人心甘情愿娶她?
“哼。”
想起这些,她便不由自主的轻笑起来。
“王爷笑什么?”万朝衍问。
恭王撩眼看他,却见当年那个少年已青涩褪去,长得成熟稳重,是一个男子汉了。
但,在她心里,他还是那个少年,无助,但聪明,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想方设法做好。
有胆识,敢漂洋过海。
有谋略,能领导落叶山庄。
会抓商机,宠爱妹妹。
“太皇太后让我辞去王爵,不然不好给我招驸马,说王夫听起来不吉利。”她说完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笑起来,“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那王爷是怎么想的?”万朝衍一颗心突然跳起来,她要成亲了?
“哼。”恭王冷笑一声,“辞去王位?她好拿捏我?做梦!”
“臣……臣问的是,王夫这两个字,您听着,是不是也觉得不吉利?”万朝衍心一横,便飞快的问。
话说完,他整颗心砰砰砰跳个不停,仿佛要跳出来了般。
恭王一愣,再看他,却见他满脸通红,双眸满含情愫的看着自己,没来由的,她呼吸一窒,便当真想起这个问题来。
王夫,亡夫?
听起来确实不太吉利。
不对,她想这个问题做什么?又没打算嫁人。
“我来的路上,听说出了天花,你怎还在京城?”她忙转移话题。
万朝衍颇有些失望,但也知晓急不得,便道:“朝廷有难,我岂能一走了之?不过万家的人都走了,我也已无后顾之忧。”
“你衙门里没事了?”恭王又问。
万朝衍一愣,“有。”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万朝衍:“……”
他脸色顿时通红,都红到脖子根了,“我……我这就去衙门。”
“还不走?”恭王又道。
“这就走。”万朝衍发现自己思考都没办法做到了,像是内心被看透了般窘迫。
丢下话,他立刻便朝户部去,不敢有所停留,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般,方才明明已鼓起了勇气,这会却没了。
目送他离开,恭王脸色不自然的翻身上马,一路奔向王府。
——
郕帝与李享逃到海边,隐姓埋名,安全,又不劳师动众。
从天极州来的船,在这一天,终于到了,鱼泽也被带到郕帝面前。
郕帝褪去龙袍,换上便服,又叮嘱了侍卫和臣子,鱼泽根本猜不到他就是把天下搅得翻天覆地的郕王,只以为是个有势力的贵人。
“鱼大夫,若治好了我家家主,有你的好前程。”李享道。
郕帝原本在看书,听了声音放下书,抬眸看去,只一眼,立刻便镇住了鱼泽。
他见过无数病人,还没有任何一个有他那般气势。
放下药箱,微微施礼,“见过先生。”
“大夫客气了,坐。”郕帝心里急,一个坐字出口,手已放下。
鱼泽自然而然便开始把脉,又观看他的气色,片刻间便已诊出他的症状,“先生这病,有些严重,怕是要老夫儿子来才能痊愈。”
“哦?如何说?”郕帝立刻问。
鱼泽颇有些得意的道,“不瞒先生,犬子的医术远比在下高明,就算是没有医书可看,也能根据病人的情况,开创新药方,先生这病。”
“不知您的儿子在何处?”李享问。
“之前来信,说是在京城,现在不知还在不在,他这些年,行医在外,飘忽不定的,老夫也不知他如今具体在何处。”
李享立刻抓住关键字,行医在外,京城。
一个行医在外的游医,遇到天花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无动于衷,尤其是在京城附近。
郕帝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微微抬眸,李享立刻意会,躬身便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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