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猗这次算是被强制送入任务界面的,因而她一醒来感觉到浑身疼得几乎要让她昏厥过去时,只以为这时强制进入界面的惩罚。
她咬着牙,想着之前银面说的话。
这个界面里,她要如何做,不看任务,不看其他,只看她与天命。
她还在想这句话,就感觉到有一只颤抖的手摸上了她的脸侧,“吧嗒”一声,温热的泪水接二连三地掉在了她的脸颊上,伴随着女人温和而沙哑的声音,“阿竹,我可怜的孩子……这么大的罪,你可怎么受得住啊……”
什么?
竹猗听不懂这女人话里的内容,她浑身疼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行了,天命难违,谁让阿竹她砍伤了那上古凶兽……遭这个劫,已经是天君对咱们家网开一面了,不然,你还真眼巴巴地将阿竹送上门去让人磨搓?”
也略显沙哑的男声接着那个女声响起,另一双手摸上了她的额头,帮她拨开了挡在额前的碎发,丝丝缕缕的力量倏忽间涌入她的眉心。
“阿竹,不要怕,下凡历劫也不过是六十余年,你很快便可归来。”
什么下凡历劫?她到底是砍伤了谁,又是要被送给谁?
一连串的问题还拥堵在竹猗的脑海中,她就感觉甚至骤然一轻,身侧风云掠过,竟是全然没了知觉。
春日出游,自来是西都世家大族的郎君娘子们甚是喜爱的一次盛会。
春光明媚,百花芬芳,穿着华服锦衣的少年郎与小娘子们往花间树下那么一站,便不知是花迷了人的眼,还是少年郎夺了树的风姿。
此等盛宴,身份高低的限制稍小,谁家都能外出踏青。
只西都还是皇都,身份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哪位是皇亲国戚,哪位是当朝重臣,谁家娘娘在宫中得宠,谁家郎主又得了圣人夸奖,家中又是哪个儿郎有才,哪个小娘子品貌皆好,大家伙儿自然是心中门清。
因而这踏青,自然也就分成了几波几波来。
比如这会儿占着风景最好的望山亭作画论词的那些小娘子们,为首的就是大皇子的嫡长女,荀岚郡主。
如今大皇子在圣人面前得脸,隐有问鼎大宝之势,众人自是要捧着荀岚郡主。
荀岚郡主在画的最后一笔画还没画完,周围几个有颜色的小娘子已经在说着甜话凑趣了,“郡主这一笔,真真是妙极了,这蝴蝶都像是活过来一般……”
“小宁你又不是不知郡主的师傅是谁?那可是咱们金朝的状元郎……”
谁知这话才说完,荀岚郡主就将画笔扔回到了笔架上,一副兴致寥寥的模样。
周围人都被她的声响吓得没了声,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敢再接口。
“孙四娘你可真是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荀岚郡主那师傅,也就是她死皮赖脸巴上的名头罢了,可没见着人家什么时候搭理过她,你这时候提起来,可不就是戳着了咱们尊贵的郡主的心窝窝吗?”
突然从台阶下拾级而上的小娘子打破了望山亭里的沉寂,只她那娇媚可人的声音,此刻在荀岚郡主听见,可就是比夏日的蝉鸣还恼人。
“冯三娘你得意什么?”
荀岚郡主压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我与卢侍郎只有师徒之名,也好过你冯家当年明明有珠玉,却有眼无珠地将其弃若敝履,如今便是想攀关系也……”
瞧着冯三那越来越差的脸色,荀岚郡主心里忍不住就漫上了几分得意。
这冯家,归根到底,也不过就是个靠女儿来争权夺利的家族。
宫里那迟迟不死的老太后是他冯家的姑祖母,与圣人少年情深的冯皇后,和颇受盛宠还诞有四皇子与七皇子的冯贵妃都是冯家姑母,几个年长的皇子家里,也有好几个侧妃出自冯家。
因而冯家小娘子的名声,在外还颇有几分响亮。
大家都在等着看,冯太后与冯贵妃倒下后,冯家会冒出头的姑奶奶是哪位。
只有荀岚郡主方才说的那一桩,真真是刺在冯家心中的一根利刺。
如今冯家当家作主的老夫人小萧氏,却是冯老太爷当年续娶的继室,当年冯太后在后宫中还没冒头,小萧氏是顶了嫡姐大萧氏的空缺才嫁了进来。
只她嫁进来时,大萧氏已给冯老太爷生了两女一子,且前头的那个嫡长女,还由当时的冯婕妤牵头,指给了表哥四皇子当正妃。
小萧氏早年对这前头的两女一子还颇为上心,只后来萧家大夫人死了,冯大娘又入宫成了个小透明皇子的正妃,小萧氏就失了顾忌,出了“意外”让十六岁的冯大郎瘸了腿,又飞快地将冯二娘嫁给了卢家的嫡幼子。
高阳卢氏本是大姓,冯大娘忙于宫廷斗争,接连两胎都没保住,对妹妹的夫主也是没心思多打听。竟是到了妹夫早逝,十二岁的外甥卢照殿独自来了西都,才知晓妹妹竟已在三年前守寡,而三年来含泪写的数十封信,都未入她的眼。
其间含着多少龌蹉,冯皇后一想就不寒而栗。
她看着眼前笔直而瘦削,刚守完父孝又迎来母孝的外甥,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一句能让他心安的话。
最后只一句,“你在西都,便先借住在你外祖家。”
一个“借住”,就奠定了卢照殿此后四年所受的各种心酸。
冯老夫人本就看前头嫡姐留下的孩子不顺眼,如今二女一子一死一残,宫中那个皇后还被她生的女儿压得喘不过气来,又哪里还会将这个瘦弱少年放在眼中。
上令下从,因着冯老夫人全不掩饰的厌恶,卢照殿在冯家过的日子,连下仆都不如。
但谁都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父族凋敝,母族忽视的少年,居然一举拿下了省试的头名,更是在殿试上,被圣人御笔亲点为状元郎。
当日游街,冯家使了几位小郎去观礼,但那状元郎坐在马上连头都未低,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冯家与我何干?”
一句话,冯老夫人就觉着被砸了脸面,竟是让人闭门谢客,再不认这位外甥。
而谁知,这位九岁便从解试中脱颖而出的少年郎,花费了六年,守完了父孝母孝,金榜一举成名不说,更是在短短五年间,就爬到了旁人望尘莫及的中书侍郎之位,让圣人对其言听计从,竟多次给其披红之权。
如今说起金朝的状元郎,人人先想到的,就是这位高阳卢氏的卢侍郎。
不过才过弱冠之年,在朝堂上竟已无人能出其右,几位对他反应最大的老臣,都在五年间被他亲手摘走了官职,凄惨的几个,更是一家老小都未能保住性命。
众人说起这位卢侍郎,感叹赞美畏惧之余,自然就想到了曾将他拒之门外的冯家,很是让冯家在西都丢了几次脸。
这几乎就是冯家近十年的最大丑闻。
因而此刻荀岚郡主提起,虽冯三娘知她全是为了惹怒自己,也禁不住动了怒火,一张艳若桃李的小脸气得更是粉嫩动人。
倒是叫周围的好些少年郎都看得呆去。
冯家的小娘子,没有一个不是貌美的。
瞧见周围人的那些眼神,冯三的脊背都挺得更直了些,再感觉到荀岚郡主看来的嫉妒视线,更是神清气爽,连方才受的气都忘到了脑后。
她径直走到桌案前,将荀岚郡主的那画一掀,重新提笔作画。
跟着冯三走的小娘子也不在少数,立时就叽叽喳喳地吹捧起冯三来,加之冯三那张艳若桃李的小脸,倒是引得底下的好些个小郎都带着仆从上了望山亭。
一时间,这一处还真是人满为患。
这处观景独佳,众人看冯三作画之余,稍稍将视线放远,朝着山下看去。
绿草茵茵,鲜花成群,岸边的柳树方吐絮,另一边的桃花却灼灼盛放,似是在最后的时节里,尽情地展示自己独特的繁华。
桃花开得艳,各家的小娘子却都不愿意往桃花丛里走。
旁的不怕,却是怕被那开得正盛的桃花夺了风采,落了下乘。
因而,突然从桃花林中传来的女子娇笑声就显得格外的清脆。
穿着翠绿色比甲的少女从桃花林中跑了出来,清脆的声音让周围的众人都听了分明,“娘子,西都果然连桃花都开得好,您今年的桃花酒,怕是要更醉人了。”
少女不过十五六,正是当好的年纪,一张小脸雪□□嫩,明眸闪亮,樱唇诱人,提着手里一篮的桃花瓣,好似就是那桃花仙子座下的小仙女。
只众人听清了那少女的话,视线转到那少女的头上,瞧见梳的不过是个丫鬟的发髻,心下又惊又叹。
叹这般样貌,居然只是个小丫鬟,又惊,是怎样的娘子,才敢用这样的丫鬟。
心中好奇,视线忍不住就盯住了那桃林的出口。
连在望山亭旁某处无人注意的小转角上,正说着话的两个男人,也不由得将视线转了过来,站在前头的那个,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伸手扣住了树皮。
这种,这种心跳,从来只有当她出现的时候……
“桃花多有如何,又不是初开的那一支。”
少女婉转若天乐的声音伴随着身影一同出现,立即就抓住了众人的眼眸。
时间纷杂又华丽的辞藻,在她身上竟不知该用得上哪个。
若真要给那张让人简直屏息难言的脸找个形容词,怕是也只能说,桃花仙。
前头出来的那个小丫鬟再如何美貌,此刻的众人竟已经再想不起。
只眼珠子呆呆地盯着那不过十四五的小娘子,竟是到处无声,难以言语。
最后还是站在山林间的青年率先回过神,因自个刚才炙热而略带冒犯的视线,在心中对那小娘子说了声抱歉,回头正要描补下失态之举,却见一贯不动声色,将美色拒之千里的好友,竟也看着那处发怔。
他轻笑一声,“想不到往日在西都让人看痴的卢郎,也有会看痴人的一日。”
卢照殿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掩盖不住话音里的震颤。
他的手指都已陷入树皮,却只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对着我未来夫人,看痴又有何怪?”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像又食言而肥了……但是,看到一本好看的书,难以自拔也是真的…………
好了,猜猜吧,女主这会儿是谁?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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