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久眨了眨眼睛:“你说!”
心果目光望着远处的山丘,暮色中的四野幽寂苍茫,红霞若血,将天地间的影子拉的那么长那么长。
“其实当年南蛮被灭族后,我曾经在被押回云国之前回去了一次,不为别的,就是想亲眼看看当时被我藏起来的弟弟还有没有活着。很幸运的是,他还活着,不幸的是我没法照顾他了。无奈下,我连夜将弟弟送给了南疆的一处山野村户,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弟弟了。
但是当年分别时,我给弟弟种了蛊,我们南蛮烟瘴之地,多是蛊虫。这种蛊虫并没有坏处,只是在遇到另外一只时会有反应。我本来想着另外一只种在我的身体里,好以后找到弟弟。但是被没入群玉楼后,我担心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所以就把蛊虫留了下来。养了起来,就是希望有一天我真死了,能有个人帮我找到弟弟。
只要弟弟还活着,我们南蛮就不算是灭族。我这个圣女,就不算是失职!所以琪琪,你愿意被我种下这个蛊虫吗?”
若久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答案,笑着点了头。
心果道:“那你过来!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向你那走了,而且你主动走过来,可以让聂溪尘放心。给你中蛊的时候,我会手心对着你。”
若久不用心果解释就已经走了上来,将手递给了心果,心果先是一怔,随即微微叹气道:“你跟聂溪尘真的很相配,他那么相信自己的大哥,而你却这么容易相信陌生人,不怕我的蛊会害死你吗?”
“不怕!”若久笑:“我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你若真想拉我当垫背的,用不着忍着毒发的痛苦跟我说这么多,直接上来咬我一口就够了!”
心果笑,笑的苦涩,笑的温暖“既然知道我身体有毒,你就自己划伤手心吧,我要把蛊虫种到你身体里了”
若久很利落地用手指划伤了自己的手心,然后递给了心果。
只见心果从自己的贴身红裙中拿出了一个小玉瓶,然后将瓶子斜躺在若久的手掌心中,接着她就开始念念有词,是若久听不懂的南蛮咒语。
随后若久就看到一条绿色的小虫子从瓶子里爬了出来,然后朝着若久的伤口里爬去,身体一点点消融进去,可是还没等完全消融,虫子就又钻了出来,在若久的手掌心转圈,怎么都不进去。
心果疑惑,又重新念了一遍,但是绿色的小虫子仍旧转圈圈。心果放弃了,将小虫子收回了瓶子里。
若久疑惑:“怎么了?”
心果道:“你的身体中已经有了一只蛊虫,而且是母蛊虫,它的子蛊虫已经放了出去,现在你的身体不被允许放两条!”
若久大惊:“我从没种过蛊,身体中怎么会有蛊虫?”
心果摇了摇头,将小玉瓶放在了若久的手心,仍旧笑的嫣然道:“琪琪,蛊虫之物,有好也有坏,你得小心,尽快弄清楚自己身体中的蛊虫。还有,若是有缘你真的能遇到我弟弟,这只蛊虫在瓶子中也会有感应,它已经沾染过你的血,你可以随时将它呼唤出来。”
若久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伤口,仍旧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突然,心果身体一弯,吐出了一大滩血。若久想去扶她,却被她推开:“我身中剧毒,血液中也有毒,你得小心点。”
“你为什么选择在谈话之前就吃了?”
越说话,越激动,毒素就会越快,人也就越痛苦。
心果笑着说道:“因为我是心甘情愿死的。在群玉楼,我生不如死,唯一活下去的念头就是弟弟跟报仇,如今二者皆有所托,死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你刚才不是想知道我的真名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南蛮族圣女云夭,我的弟弟叫云潇。他日……弟弟若能归来,你将……将这枚玉环交给他,让他以后送给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他的妻子便是……便是我们南蛮新的圣女!”
云夭此时已经痛得浑身痉挛了,却仍旧逼着自己站的高雅,她的呼吸开始急促,面色也变得苍白,却仍典雅高贵。
若久看的心酸不已,不明白,死,真的是最好的归宿吗?
云夭努力地让自己站了起来,脱掉了囚服,扔在一边,对若久笑道:“琪琪,这身红裙,是我们南蛮的圣女裙,头戴凤尾,额点朱砂,是我们祭祀时所妆。
我们南蛮选出来的圣女都拥有赐福的力量。我想为你赐福,你站到我的面前来。”
若久看到云夭极力忍住毒药对身体的折磨,很是心疼,也很难过,默默地站在了云夭的面前。云夭一只手点着若久的眉心,一边说道
“善良的若久琪琪格,我以蛮族圣女之力为你祈三福,一祈岁月柔长、二祈子孙满堂、三祈爱愿求,皆若如意郎”
说完后,云夭就一把推开了若久,血从她的嘴角肆意蔓延而来,她嫣然一笑,灿如红霞,身体渐渐向后倒下去。夕阳暮色中有阵阵鸿雁南飞,嘶鸣凄厉,霞光暗影。
此时云夭的红裙与暮色想融合,她的身体渐渐消散,仿弗是融进了这一片火红色的夕阳中,化成了翩然的蝴蝶,飞向属于她的天空。直到死去她的眉眼都是含着淡淡的笑,口中喃喃低语。
林中寒鸦呖呖,远处炊烟袅袅,若久从山坡上走了下来,看着聂溪尘道
“我们走吧!”
聂溪尘回望了一眼云夭的孤冢,落日西沉,暮色影长,夜晚终究到了。
若久却越走眼眶越红,耳边好似一直能听到几句吟唱,歌声是
曦云疏,暮云合,莽莽苍山,云夭濯濯。
若久回来以后,难受了很长一段时间。聂溪尘问过和云夭聊了什么,怎么会聊那么久,若久没有说。也说不清楚,毕竟她知道的也仍旧是冰山一角,既然说不清楚,又何必要说。如今云夭已经去了,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也许以后有缘,还能知晓,若是无缘,只怕随着云夭的逝去消散。
其实聂溪尘不知道,若久的心中,难过的并不是云夭的死,至少对云夭而言,她心甘情愿,她一个外人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她难过的是,在她的心中隐隐地觉得,自己的身份自从来到云国以后,变得越来越府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