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午间,日暖融,街上行人都被热烈的阳光晒得昏沉沉的,但凡头上有片瓦的都不肯出来,将子平放着就能起鼾来。
外头店堂也没什么人,不过三二个无去的闲人,捧着一壶茶守着一碟豆,嘴里不知说着什么,听者无心,说者混沌。
厨里也就因此得空,团娘灶上顿了水,齐叔现成是个看火的人,腾出手来,给里堆得山样高的杏子剥皮去核,果然如她所说,得透了,上手轻撕就成了圆融均匀的两半,再个头,皮肉就自动分离了。
恩子菜地里掐了新鲜的豌豆苗尖回来,手里还夹着几根头上带刺的小黄瓜,乔月便指地上笑道:“你也帮个手,不过别吃得太多,这玩意虽好吃,多了伤。”
恩子不好意si地笑:“乔老板知我喜吃杏子?在家里,捞不到这里又大又甜的,黑了心的,各分了后,给我就只有她剩的,又青又涩,就这样,我还是吃得倒了牙才丢手呢!”
乔月看着她笑:“我知道你们的,天下再难得的一个醋坛子,若放我们这儿倒是好的,吃面下饺子不用再兑买来的酸水了!”
团娘听了也笑:“正是这话,我这里正缺瓦罐呢,叫你们来,收了她做杏酱!”
恩子笑得跌:“这话真真是憋了几年不敢说的,自她进了门,旧东家少爷连斜眼的毛病也治好了呢!”
三个儿发一大笑,得厨里齐叔也好奇地伸出头来,却又被团娘一个白眼逼了回去。
“好生看着那火!一会歇了看我不大铲子收拾你!”
恩子手脚更比团娘麻利,到底她年轻,看得准手又快,这头吃那头弄,片刻就嘴里也够了肚里也饱了,里的杏子山呢?也分成两半了。
一半是皮与核,另一半放在垫了干净纱布的竹匾里,都是黄蜜蜡似的净肉。
乔月这时也起来帮了把手,三人一起将杏子肉抬回厨里,齐叔将灶上水壶移开,杏子肉上笼屉,开蒸。
很快,厨里弥漫开馝馞香气,芬郁清馨,甜润沁人,闻着就觉得天的气息来了。
了的杏肉拿出来,和上自家熬的饴糖,搅匀了再上锅煮,煮到团娘说好,取出来,放里自然冷凉。
因时气限制,也因麻烦,所以团娘每制一次,总要弄够归庄吃上半年的,里近百个瓦罐,也早洗净晾干了,等着杏酱入了。
煤球送了信回来,闻见香也不等杏酱放晾,捞起勺子就是一大口,又香又甜,顿时粘得嘴巴也张不开了。
乔月瞪他:“信去了也不知讨个回话么?”
煤球好容易才将那团浆糊似的果酱吞进肚里,瞬间觉得整个人都得剔透黄明,大写的杏似的。
乔月想笑又忍了下来,绷住脸走到他眼前,敲了敲脑袋:“里头还有正货没有?不会全灌上杏酱了吧?”
煤球甩甩头,嘴里发出个阵呼噜噜的声音:“乖乖,蜜死人了!我还是吃肉好些。”
到底是异族,学中原也只能学个皮毛,什么叫蜜死人了?不过听起来是那么个意si倒没错的。
再敲了敲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一下,乔月懒洋洋地张口:“回话。“
煤球舔舔就快睁不开的双唇,这才说得出话来:“孟大人当面就拆了信,开始还有些喜,后来见了上头的字,笑不出来了,我问有没话要带?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只摇头没再开口。”
乔月还没反应呢,团娘在旁轻嗤出来:“亏他是个老爷,我看呢,倒不如送他跟恩子那位旧主子作,一样的爱拈酸吃味!”
乔月咳嗽一声:“杏酱也差不多好了,走,咱们装坛去!”
晾好的杏酱盛入瓦罐,罐口上蒙上油纸,纸绳系紧,再上蜡封,一年都不会坏。
“要我说,”恩子系上最后个根细绳,口中漫不经心地道:“乔老板我也不懂您这事是什么意si。为什么东盛?人都说那个东盛帝若没了西平的支持,三个月就得向中原低头,到时天下太平不是好么?”
团娘冷了脸,恼怒地看了恩子一眼:“你这丫头越来越托大了,乔老板决定的事有你说嘴?”
恩子这才惊觉失言,脸立刻得苍白而惊恐,想要说什么,却被乔月一双冰凉含笑的眸子逼住,仿佛天地之间最凉的雪光,顿时让她觉得喉头一梗,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就说杏子不好吃多,吃多上头,连心也被糊住了。”乔月轻描淡写,却让恩子瞬间zhan栗起来:“丫头你在这里,吃好住好,管好自己的完了,大人的事,别跟着乱操心,更不可嘴混说,可知道么?”
恩子闭上眼,悔恨的泪水滑过她惨白的脸颊,若不是煤球在后头撑着她,她只怕早就给乔月跪下了。
“知道就好,别怕,”乔月温柔的笑着,从自己袖子里抽出块玉罗帕来,细细替恩子将泪拭了:“这点小事吓成这样做什么?你不过错踩了地方而已。要知道,在这家里,。”她将家这个字咬得极重,意si是,大家是一家人,有错也不会上纲上线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该呆的地方,团娘不会去ke堂里招呼ke人,齐叔也不会上灶拿锅铲,你只管做好团娘的下手就行了,别的事,交好我就好啦!”
恩子头点得木鱼似的:“知道知道知道了,乔老板下回我再不敢了。”
乔月安地拍拍她:“知道就好,别怕成这样,我又不是皇帝,”不知怎么的,她顺口就说出那两个字来:“我侧,不是虎,不会随便就就杀的。”
恩子愣住,说实话她还没见过有人自比皇帝的,连开玩笑也没有。
团娘踢她一脚,凶道:“没见地上罐子这么多了?太阳晒到要发霉懂不懂?都搬到北墙角下去!”<>